臨行前的插曲，并沒有影響顧誠的主要行程。

    第二天一早，顧誠剛趕到漢城，就直奔文慧英家攤牌——相比于祖母的事兒，眼下還是生意上的麻煩比較優先。

    不就是漲價、漲抽成，封口費堵嘴么。

    文慧英也早做了準備，家里很安靜，談什么都可以。

    一進門，顧誠愣了一下：“就你一個人？伯母也不在？”

    文慧英平靜地哂笑：“我爸上班，妹妹上學，媽被我打發出門旅游了——我抽獎抽到了個三日游，她就信了。”

    實際上，當然是她掏錢買的。

    顧誠嘆了口氣：“看來你為了攤牌，準備很充分啊。”

    “進來吧。”文慧英開了門，自己徑直走回臥室，沖了兩袋速溶咖啡。然后她往床上一癱，指了指電腦桌前面的椅子。

    顧誠乖乖坐下，喝了一口。

    文慧英掃視了顧誠好幾遍，問道：“你是丁三石的白手套吧。”

    “蛤？”顧誠影帝般裝傻。

    文慧英一副“姐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別否認了，如果不是丁三石雇你干這種臟活，你怎么會找我。”

    原來你是這么認為的？

    顧誠心中一陣竊喜：黑客果然是一種高智商低情商的動物啊。

    文慧英居然不認為顧誠才是這件事情的主謀、而只是一個受丁三石指使的執行者！

    不過仔細想想也難怪：誰會認為一個16歲的“純良少年”有那么敏銳的眼光呢？肯定是丁三石那種老奸巨猾才是幕后主謀啊!

    顧誠覺得自己壓價的把握又大了一點。

    他擺出一副慌張的神色，把他當練習生期間、僅有的半年夜校演技課水平，發揮得淋漓盡致：“沒想到還是被你看穿了……”

    文慧英自得地追問：“那你從丁三石那里賺了多少差價？”

    拜托！你覺得這種問題會有人回答你么？

    顧誠毫不臉紅地撒謊：“一成多吧——我是，最開始有兩成，那時候丁三石也不了解行情，跑量跑多了之后，他壓了幾個點。”

    文慧英盯了一會兒顧誠的雙眸，：“騙人！”

    顧誠雙手一攤：“你知道這種問題沒人能清楚，還問。”

    文慧英也發現自己問得太傻-逼了，但她的談判技巧又不夠用，只能發揮女人的胡攪蠻纏：“反正我也不問你拿了多少，我只知道我現在賺的太少了。我找的那些資源都是單線聯系的，所以目前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我不合作，那么所有人都會知道這條財路！”

    “那你開個價吧。”顧誠扮出一副“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的悲苦臉色。

    “那就……再加8萬，我不想再一家人擠在這種破房子里，我要湊錢買好房子。”

    顧誠捂臉無語。

    這女人的情商真是欠費的么？要多少錢，難道是看你缺多少錢花？

    哥還缺錢買航母呢。

    顧誠循循善誘地開導：“文姐，生意不是這么談的。我最多以后每筆多加你5個百分點。這部分你的下家也不知道，你就當是提成，成不？”

    文慧英想了想：“那丁三石那邊還有多大交易額？”

    “3……最多4萬吧。”

    “那豈不是我才多拿了萬？這種生意，應該做不了太久吧。”

    “是做不了太久，但是你要相信我找新客戶的能力——你有黑客資源，我有客戶資源。要是甩開我，你是玩不轉這個事情的。”

    “我也可以找自己的客戶。”

    顧誠繼續瓦解著文慧英的心理價位：“省省吧，文姐。不是我你，東夷的互聯市場太了，喂不飽這么多黑客的。只有華夏才是你的出路——但是華夏的客戶，你現在兩眼一抹黑，只能靠我幫你聯系。”

    “不能……不能再多了么？”

    “我自己也才賺十幾個點。再分你5個點，你拿的已經比我多了。”顧誠毫不臉紅地撒著慌，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

    文慧英有點失落：“才……才這么點利潤？我、我憑什么相信你？你們男人果然都是花言巧語的騙子！”

    “那你還想怎樣？”顧誠有恃無恐，他相信對方猜不透他的真實成。

    “我想怎樣？你居然問我想怎樣？”

    文慧英也不知道一股邪火從哪里竄上來，直覺告訴她顧誠肯定謊了，但是她又沒法清楚，整個人都情緒不穩定起來。

    掙扎了一會兒后，她露出一個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好像一切都輕松了。然后一把抓住顧誠的領帶，猝不及防把他扯到床上。

    顧誠掙扎著脫身，又不敢往死里得罪：“你發什么瘋？”

    “好弟弟，既然你那么不誠實，姐姐只能問你收點利息了。”

    “你看不出來的，我不會因為上了一個女人就娶她的。”

    “誰要你娶，我來就不是處女，男人多個少個無所謂——這么帥的，算我賺到了。”

    顧誠一貫的冷靜終于被破壞了，慌亂地：“我再加個點，不能再多了。”

    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文慧英自嘲地大笑：“呵呵呵，你寧可多給十幾萬，都不愿意上我——我來有興趣知道，你的底線究竟在哪里。”

    顧誠那叫一個反省吶！

    這種時候，就算要脫離虎口也不能這種話啊！“加錢都不愿草”分明是羞辱女人的魅力。

    盡管文慧英確實不夠絕色，也老了點。

    顧誠倒沒有處女情結，只不過死過一回么，他還是想做個好人的。畢竟上輩子草多了有負罪感，換種生活方式也挺好。再，這具肉身還是如假包換的處男，栽在這里就太冤了。

    他也不知被文慧英上下其手吃了多少豆腐，腦中拼命想著脫身的托詞。

    “如果實在沒招，也只能加價，或者撕破臉另找代理人了。”顧誠心中暗忖。

    文慧英看著顧誠一副受刑的表情，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喜悅，反而動搖起來：難道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榨不出油水了？

    幸好，她正要褪去裙子時，門口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救了顧誠。

    “姐，我回來了。”

    文慧英嚇得把裙子一提，立刻分辨出是妹妹的聲音，一邊跑過去開門一邊厲聲訓斥：“瑾英你怎么不去上學！都快期末考試了！”

    “咦？姐姐你有客人。”門口站著一個聲音脆生生的蘿莉。

    “你還沒解釋為什么不上課！”

    “老師給我提前安排期末考試了——是劇組那邊向老師申請的。”

    “這……是這樣么？”文慧英夾了夾腿，一陣氣惱。

    她這個妹妹最近被一個電視劇劇組看中了，要拍戲，演女主角時候的戲份。這些情況她也是知道的，只不過一直以為肯定要暑假的時候才輪得到她妹妹出場。

    顧誠松了口氣，假惺惺地：“那……文姐，生意的事情，就那么定了，我是很有誠意的，真的。下次咱有機會再聊吧，7個點提成，定了。”

    文慧英一咬嘴唇，她不能讓自己的妹妹看到會學壞的東西。

    也就只能如此了。

    “你走吧。”

    顧誠故作“戀戀不舍”地走了，好像很有誠意。

    ……

    “總算脫身了，運氣真好。不過也沒啥大不了的，沒賭中大不了多給幾十萬塊錢而已。”

    離開文家住的那幢樓，顧誠在旁邊一個賣部停了一下，買包煙壓壓驚。

    煙拿到手，順手就點了一根，站店門口抽幾口再走——漢城街頭沒有垃圾桶，邊走邊抽連個扔煙蒂的地方都沒有。

    剛剛抽了一半，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他。

    顧誠轉身一看，發現是文慧英的妹妹。

    “歐巴，對不起，你不會怪我姐姐吧。”

    “呃……你都看到了？”

    “嗯。”蘿莉點點頭。

    顧誠一陣無語：“好吧，在商言商，我還是希望和她愉快地合作下去的。不過令姐談生意時候的胡攪蠻纏方式，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蘿莉嚴肅地：“這里不方便，能借一步話么？我有些事情想告訴歐巴。”

    “這附近我不熟，你覺得哪里方便？”

    蘿莉指了指前面：“街角有個冰淇淋店，如果歐巴請我吃冷飲就好了。”

    “行，那就冷飲吧。”

    顧誠虛扶著蘿莉的后背，推著她走進那家店，點了兩個香蕉船。

    蘿莉先吃了兩口，自我介紹道：“我叫文瑾英，13歲。”

    “顧誠，你姐的客戶——正事兒吧。”

    文瑾英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解釋清楚：“我姐姐不是壞人，她只是念書的時候被男生眾星捧月慣了，有點傲氣。后來工作談了個男朋友，結果男方只是隨便玩玩，她受不了，就辭職不干自己當黑客，有點自暴自棄。”

    “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難不成這兩年逮著客戶就隨便……”

    “也不是，據我所知歐巴是第一個讓她做到這一步的，可能是歐巴特別帥吧。一般長得順眼的，她也就揩揩油調戲一下。要是看不順眼，就連撩騷都懶得撩騷了。”

    拜托！要不要把“撩騷”這個詞得這么順口？

    顧誠一陣尷尬：“呃……你這么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總之，我知道歐巴是好人，沒有趁機亂來。我也不是你配不上我姐姐，我是怕姐姐再這么亂來，以后陷深，更加心灰意冷不想找真愛了……”

    “好了，這些不用解釋，我理解的。”顧誠打住了對方的自由發揮，“相比之下，我比較好奇你今天怎么會恰好在的，期末考試也不可能剛好這么巧吧。”

    “其實校方知道我要拍電視劇，月初就給我特別安排了期末考試。但我自己想學習，所以考完試、進組前這些日子，依然回校上課，家里人不知道。”

    顧誠恍然：倒是個愛學習的乖孩子。

    “可是，你今天怎么會突然回來的呢？”

    “因為我發現姐姐購了旅游券，卻和媽媽是抽獎抽中的，所以想看看她到底要……”

    這也行？好狡猾的蘿莉！

    顧誠覺得脊背一陣發涼，慶幸自己沒有這樣的妹妹：“你年紀哪學的這些？”

    文瑾英嘆息了一聲：“歐巴，你覺得一個人被選進劇組那種名利場，還能眼不見為凈么？”

    “……好吧，也許不能，這里面勾心斗角太多了。”顧誠沒有出來，只是在心中這般默默的想。

    他就這么看著文瑾英把香蕉船吃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對了，還沒問你進的劇組名字呢，我也算涉足演藝圈，不定以后能幫你。”

    “《藍色生死戀》。”

    “《藍色生死戀》么？行，記住了。”顧誠著，掏了掏衣兜，拿出兩疊錢，“瑾英，我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不會亂拿別人東西的。但這些只是我作為一個朋友，請你吃冷飲的。”

    文瑾英很有風度地拒絕：“我不能要你的錢。”

    顧誠一臉誠懇地循循善誘：“這錢是為了你姐姐好——以后，如果你姐姐還要約我在家談判，你就幫我打探好合適的時間，然后及時找借口出現救場，懂了么？你也不希望你姐陷深吧？等這筆灰色生意結束了，如果你姐愿意，我會給她安排一個可以見光的出路，讓她做一個正經人。”

    這回文瑾英想了想，接過了，塞進包包里：“那就這么定了。真希望歐巴將來能給姐姐弄份穩定正經的工作。”

    “會有這一天的，我身邊正好缺黑客呢。”

    顧誠目送文瑾英離開，心中也是不勝感慨。

    這是一個典型的“科僧”專業的悲劇：理工科男生太多，恐龍妹都能有個男人搶。文慧英這種七分女，讀書時肯定妥妥是女神的待遇。學校里被男生捧上天了，進入工作之后難免眼界太高。

    殊不知，離開了校園這個環境之后，男女比例這個門檻，就消失無形了。

    所以，那些機械系女生或者外語系男生，如果把學校里養成的性別優感帶到社會上，肯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文慧英在游戲公司看上的那個男人，當然是位高權重又少年多金，她根配不上——所以也就是玩玩她而已。受了虐之后，性情大變到如此自暴自棄，也是可嘆。

    “這種女人，讓她認清一下現實，感情上別好高騖遠，估計還是可造之材。至少工作的事還是過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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