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矮桌后,劉辯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眼睛卻是一直望著坐在側手邊正侃侃而談的禰衡。

    “儒家推崇三綱五常,并非法家以法立國！”看著端坐面前的劉辯,禰衡接著道:“法制不行,天下不興！苛法過度,民怨深重！殿下若是要治理好這河東郡,必定要取個折中……”

    “中庸么?”不等禰衡把話完,劉辯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后,一邊在屋內踱著步,一邊對禰衡道:“王很是欣賞先生在招賢館內的五常,只是先生可敢自問,五常之中先生做到了哪一常?”

    劉辯這么一問,禰衡愣了一下,仰頭看著他,臉上現出一抹沒的問道:“殿下此話何解?”

    “五尺,仁義禮智信！”雙手背在身后,劉辯轉過身面對著禰衡,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對他道:“仁者愛人,先生于大庭廣眾之下,將人辯倒,尚滔滔不絕,絲毫不給人留下半點余地,可否謂之不仁?王求賢如渴,有求于先生,先生來此,見王卻是傲慢不羈,雖是了些治國之道,卻不深入,幫人不徹,可否謂之不義?”

    兩句話先把禰衡給的愣了,劉辯根不給禰衡思索的機會,接著道:“軍師引領先生前來,論職務論先后,軍師可該坐于首座?先生一言不發,徑直首座坐下,禮數有失,可否謂之不禮?天下豪強紛爭,大漢社稷眼見傾頹,先生不思快速變革之法,卻在此處大談法制,可否謂之不智?王開設招賢館,乃是為了廣征天下賢才,先生前來是要以才能博取官爵,可先生卻一副狂生涅,讓王著實心寒,如此做派,可否謂之不信?”

    “先生大才,王深知！”望著跪坐在草席上的禰衡,劉辯緩緩點了下頭,以極其鏗鏘有力的語氣道:“先生有心治國,有心平定天下施展抱負,不過先生可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何修身在前?”

    劉辯一連串的問題,把禰衡也給問的有些愣了。

    不等禰衡回過神來,劉辯把手一揮,對他道:“一屋不掃,何以平天下?先生縱有大才,也且請回去思量再三,若有所想,王隨時恭候！”

    對儒家學,劉辯并沒有特別深入的研究,這番言論也是以前閑暇時看中學來,不想今日卻是在禰衡身上用了。

    被劉辯一番話的愣了好一會,禰衡面現愧色站了起來,雙手抱拳,朝劉辯深深一揖,快步走出書房,也不與徐庶打招呼,徑直出郡府去了。

    見禰衡離開,徐庶連忙站起,抱拳躬身給劉辯行了一禮,正要出去追禰衡,不想劉辯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軍師莫追！”拉住徐庶的衣袖,劉辯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對他道:“此人若不經受一番打擊,縱有才能,定然也是難堪大任！是否可用,便看他這兩日會不會前來尋找王！”

    止住了徐庶前去追趕禰衡,劉辯接著對他道:“王午后將與子龍一同前往城北大營,軍師尚需敦促鍛造工坊,要他們加緊鍛造陌刀！”

    “陌刀沉重,且極耗精鐵。”提起陌刀,徐庶臉上現出一抹難色,對劉辯道:“將長槍營的兵刃部換成陌刀,恐一時三刻整備不齊！”

    “且裝備五千人！”劉辯沉吟了一下,對徐庶道:“要周倉、典韋等人加緊訓練官兵使用陌刀,不幾日我軍便要東進,前往兗州清剿黃巾！”

    “諾！”徐庶在心內稍稍合計了一下,以城中現有精鐵和鐵匠人數,五千柄陌刀還是能很快備辦妥當,他雙手抱拳應了一聲,退出了劉辯的書房。

    在,一直看到午后,直到趙云走進屋內,告知已然準備妥當,可前往城北,劉辯才放下那《河東郡志》,與趙云一同出了房間。

    郡府前院,即將隨行的百余名親兵一手按著劍柄,另一只手橋戰馬韁繩,筆直的立在院內,等待著劉辯和趙云。

    身穿金甲的劉辯與銀甲白袍的趙云從后院走出,午后的陽光照射在二人身上,一金一銀兩套戰甲泛著色澤不同的光芒,倒也是相映成趣。

    從一名親兵手中接過韁繩,劉辯翻身躍上馬背,待到趙云和親兵們也都上了馬,才對眾人一揮手道:“出發！”

    百多人騎著馬從郡府走出,行在與城內其他區域相比要空曠許多的街道上,親兵們整齊的衣甲,使得他們發顯得精神奕奕。

    一些在商鋪中購置貨品的百姓,聽劉辯領著隊伍出來,趕忙都涌到門口,望著這支人數不多,卻威武雄壯的人馬,指指點點的不知在評著什么。

    在安邑城內,劉辯極少出門,即便出門,也都是換上便裝,很低調的出現在大街上。

    漢末時期,并沒有電視、海報等能映上人肖像的宣傳媒體,劉辯進入城內,又沒高調在城內巡查過,也正是因此,往日他穿著深衣出行,城中百姓即使與他打了照面,也不敢輕易將他認作是弘農王。

    人的內心深處,都會對某一固定群體有個模式化的印象。在百姓心中,身為弘農王,劉辯就應當是一身戎裝、金衣金甲的形象∥誰也不會輕易將他與絳紅色的麻布深衣聯系在一起。

    領著隊伍在街道上不急不緩的行進著,劉辯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與此同時,郡府對面的一家綢緞坊,堂倌站在路邊伸頭看著劉辯領一隊親兵消失在街道盡頭,轉身進了店內,徑直走到后堂,拉開后堂內側的一扇門走了進去。

    堂倌進入的,是一間很是狹的內室。

    屋內跪坐著五個身穿純黑色深衣的漢子,這五個漢子圍成一圈坐著,每人面前都擺著一柄長劍。

    他們可能在屋內已坐了許久,卻始終沒一人話,就好似一群啞巴正相向而坐,彼此用心意在交流一般。

    堂倌拉開門走進屋內,迎門坐著的漢子抬頭看著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有何異狀?”

    “弘農王出城了！”朝那漢子躬了躬身,堂倌聲道:“趙云跟隨,還帶了一百多名親兵！”

    “趙云跟隨！”提起趙云的名字,幾個黑衣漢子相互看了一眼,迎門坐著的漢子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對另幾個漢子道:“聽聞那趙云一槍刺死了夏侯英,此番刺殺弘農王,定然是避不開他。屆時挑選二十名兄弟,纏住趙云,其余人盡力擊殺劉辯！”

    “好了！出發！”向眾人吩咐了一句,迎房門坐著的漢子朝眾人一擺手,下達了出發的命令。

    “諾！”另外四名黑衣漢人齊齊應了一聲,站起身走出屋,出了綢緞坊,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兩頭。

    “繼續監視郡府,一有異動,即刻向我稟報！”四名黑衣人出了門,迎門坐著的黑衣人仰臉看著站在屋內的堂倌,向他吩咐了一句,隨后擺了擺手。

    堂倌應了一聲,退出屋,從外面將房門關上。

    領著隊伍出了安邑北門,劉辯與趙云并騎疾行,快速向著十里開外的河東軍大營奔去。

    夏天的原野,綠意蔥翠,遍地都是青青的碧草,遠處群山也如同穿上了一件深綠色的厚厚絨衣,在陽光的照射下,煥發著蓬勃的生機。

    原野很是空曠,可是自從出了北城門,劉辯卻沒看見過一個在城外居住的百姓。碧草隨風搖曳,展示著它們婀娜的身段,更是沒有哪怕一只膨享受這豐美的水草。

    “若是能弄些膨,在這草地上放養,確是一件無萬利的好事！”一路疾行,遠遠看到北面出現了一片隨風翻飛的黑色大旗,劉辯勒住馬,用馬鞭指著四周的草地,對身旁的趙云道:“膨多了,百姓也多能吃得上肉食了！”

    “殿下想的周！”跟著劉辯緩轡前行,看著漫野的碧草,趙云對劉辯道:“中原一帶,多是黃土,如這般豐茂的水草,著實難見。倒是個放養的好去處,只是百姓多是在田間耕種,極少做這放養之事！”

    “習慣是可以改變的！”騎馬緩緩向前走著,劉辯抬起馬鞭,朝前面那片翻飛的戰旗指了指,對趙云道:“當日涑水河邊,河東軍與你我尚且是殺的天翻地覆,雙方將士損耗均頗為慘重,誰又能想到,不過一個多月,整個河東官兵竟會都換上我弘農王的戰旗?”

    “殿下仁德戴天,善待俘虜,河東軍將士想來已是有所耳聞！”騎馬走在劉辯身側,望著遠處那片如同烏云般獵獵翻飛的戰旗,趙云對劉辯道:“只是河東軍新近投誠,殿下便只帶領一百多人前來探視,著實是太過冒險！”

    “交人交心！”抬眼望著前方,劉辯對趙云道:“河東將士既已歸順于我,王若是還對他們有所防范,恐會寒了他們的心！王輕裝簡從前來探視,也是要告訴他們,王從未將他們當做外人對待！”

    “殿下,前方來了一隊人馬！”與趙云正著話,劉辯身后的一名親兵抬手朝前一指,向劉辯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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