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兩人回到羅漢寺前,卻不見了花勝榮:正有些奇怪時,見他一臉驚惶的自寺中出來,也不知怎么會嚇成這樣
侄,嚇死我啦!”
大吃一驚,仔細一問,原來是過午之后,那女子的脾氣似乎終被撩撥起來,出手漸重,不是折手就是破相,這一下花勝榮便再找不著人愿干,沒奈何,本著“知已知彼、百戰不殆”的精神,他決定親自進去觀察一下那女子的底細,結果,卻只是遠遠看見一眼,都沒敢讓那女子發現,就立刻就很狼狽的逃了出來。
“嚇死我啦!!”
把花勝榮拉到一邊,皺著眉,云沖波問他,難道那個“馬云祿馬小姐”丑到那么驚人?
“那你至少也該抹開蘇兄再說吧…直接這樣,他面子很下不來啊。”
“不不…不是。”
驚魂未定,花勝榮連連擺手,卻又拖著云沖波向羅漢寺進,說是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
“萬一他們三個都失手了,小蘇一輩子幸福就著落你身上了…到時你怎么都要把石頭搶出來,所以現在最好先見見。”
“你說這么夸張…到底是為什么?”
說話間,兩人已入山門,早聽見里面一個女子聲音哇啦啦吼將出來。
“又來了嗎…告訴你們,姑奶奶現在心情不好,要是走不過三招,姑奶奶就拆了你的骨頭!”
說話間,早見一女子手提大刀,自月門中轉出,雖然打扮的確然是女飛賊,完全看不見相貌光是那把纏滿黃布的大刀,就足夠讓云沖波想起些什么。
一時間,云沖波竟也如花勝榮般,有了轉身逃跑的沖動,可還沒有來得及提腳,勁風已然迫近,更帶著非常高興的清叱:
“小子…是你?!”
“原來你們之前見過云祿表妹的?好可憐啊…”
這個樣子,在我們家鄉,就叫做說風涼話啊!”
很惱火,可是也沒什么辦法,因為蘇晉元根本就一點武功也沒有學,不管怎樣,云沖波實在沒法讓自己去打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那為什么賢侄你每天打我的那么順手…”
“因為你是騙子,根本不是人!”
當然,騙子兩個字,并沒有讓蘇晉元聽到,正好轉身出去叫酒的他,心情顯然是非常高興,在酒菜擺上之后,連連的夸獎花勝榮,“真是要得”。一邊花勝榮連連謙遜,還不忘分一點給云沖波。
“賢侄,這里面也有你的功勞哩。”
解釋說,今天下午,馬云祿大展雌威,殺得云沖波四處逃竄,毀屋壞墻,卻被花勝榮抓住把柄,指摘她不是那個“女飛賊姬三娘”。
“我侄子才出江湖沒有多久,你為什么會認識他?”
橫著刀,口氣很霸道,馬云祿告訴花勝榮,第一她就是姬三娘,第二她砍就砍了,管什么認不認識。
“…總之,你有意見么?”
立刻表示說絕對沒有意見,但花勝榮接下來卻仍是糾纏不休,更扯出許多姬三娘當年的事跡,連連嘆息說,今天能夠親眼見到姬三娘,何止青州沒有白來,簡直這一年都過得很有價值。
“等等…你是說,你就這個樣子胡扯一通就會胡里胡涂的答應了你這么沒道理的要求?”
以說,賢侄,勞心者治人啊!”
被花勝榮一番糾纏,馬云祿竟然答應說,會依照“自己”當年的風格,把那塊石頭放回原來的地方,亦即是副殿正中。
“我就待在旁邊守著…倒要看你們怎么來偷。”
最后是和馬云祿定下“君子之約”,道是以三日為期,只要三天后的下午,那石頭不在羅漢寺內,自己便是輸了。
“可是從‘今天’下午算起啊!大叔不光爭取到這么好的條件,還多爭取到一天時間哪!”
很好…但另一件事,我實在很奇怪。”
對花勝榮描述的“姬三娘舊事”覺得很不可理喻,云沖波實在不明白,一個女賊為什么偷到東西后不藏好,卻要放在明處,和別人賭什么能不能偷回去。
“你胡說什么呢,姬老三最小心一個人,那會做這種傻事,有點東西就趕快藏起來,那動作快著呢,聽說…為了安全,連密道都是在水井里挖出來的!”
你說的那些…”
以說,只聽了幾回書就出來跑江湖的年輕人,實在是很容易上當啊!”
告訴云沖波,自己已做了很周密的布置,雖然約定是三天,但其實今天晚上就要全功。
“其實你過來之前,我就已經在布置了…海賊沿著大殿的夾層進去,潛伏在上方,鬼鬼順著后面的一條下水道進去,在底下埋伏,一更時分,那些棒棒們在前門把火一點,小愛趁亂拎上錘子進去,見人就砸…”
“你等一下,小愛?那是誰?”
是談愛財啊,因為他年紀最小,所以都喊他小艾…你不滿意?”
……
“…總之,今天晚上,就要一戰成功!”
努力的回憶著上次的夢境,云沖波卻就是想不起更多,雖然…在夢中,“自己”似乎還沒有死掉,但想來想去,大概也只因為自己夢的時間不夠長而已。
坐起來,洗洗臉,云沖波有點猶豫,是不是要去見一見荀歡。
昨天晚上,因為花勝榮對自己口才的再三吹噓,使云沖波想起來在三江堰那里吃的虧,在蘇晉元告辭之后,向花勝榮提出來,看他能不能用“口才”解決。
然這樣和你說?!”
聽云沖波說完后,花勝榮對荀歡哧之以鼻。
“如果讓我去,能噎死他三十多次侄你更希望自己去?”
摸著鼻子,很認真的想了一會,花勝榮告訴云沖波,有個故事,也許對他有用。
“很久以前,有兩個人…他們倒也算是朋友,但互相都不服氣,總覺得自己更會說。”
有一天,兩個人站在水邊,其中一個人看到水里面有魚游來游去,不由的贊嘆了一聲:兒水中游,是多么的幸福啊!”
“然后,另一個就說,不對!你又不是魚,你怎么知道魚幸福不幸福?”
“呃?”
摸摸頭,云沖波覺得似乎也有道理,人不是魚,好象是不會知道魚到底幸不幸福。
“那這個人就說了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魚幸不幸福?!”
張大了嘴,云沖波覺得反駁的果然很有力:人心隔肚皮,自己又怎么知道別人會不會知道呢?
“可另一個人又說了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其實就是不知道魚幸不幸福?!”
“…對不起,大叔,這句話,你能不能寫下來讓我琢磨一下?”
寫了很大的字,慢慢的來回念著,直到了第七八遍的時候,云沖波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是,這好象已經開始胡扯了啊!”
不太滿意,可是,當花勝榮反問他“什么地方錯了時”,云沖波卻又說不出為,畢竟,從字面上來看,兩人的每句問答都很有道理。
琢磨到有一點頭痛,云沖波終于放棄是有一點讓他好奇:既然兩個人都這樣的精于舌辯,那到最后,勝負又是怎么分出來的?
“那個…很簡單啊。”
告訴云沖波,第一個人最后回到開始,告訴說:“你問我怎么知道魚很幸福…很簡單,因為我站在田埂上啊。”
“什么?!”
嘴巴張得大大的,云沖波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荒唐答案。
的,大叔年輕時也接受不了…所以后來就去查資料,后來,大叔終于發現,那些記述都沒錯,只是…省掉了一點點東西沒說。”
一點?”
精神一振,云沖波非常期待,但回答,卻只是讓他的嘴張到更大。
一個人說他因為站在田埂上所以就知道的時候…第二個人剛剛被他踢進水里,正在拼命的撲騰,向岸上爬哩!”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沒錯。”
認真的點著頭,花勝榮道:“誰都說服不了誰,最后當然就只有打起來,而打到最后,誰還能站在田埂上…當然就是贏家,他那時想說什么道理都可以啦!”
“反正…一個人洗過冷水澡后,自然就會學懂什么時候該閉嘴的。”
“可是…你說這些,和我問你的問題有什么關系?”
“關系?”
詫異的看了云沖波一眼,花勝榮道:“我有說有關系嗎?”
“你…”
被噎得一句話說不上來,云沖波實在很想打花勝榮一頓,卻見他只是很得意的笑著叔只是想告訴你,既然你自己也說那個荀歡的力量不如你了…就干脆上山去,先把他打一頓,然后告訴他說,是選擇讓那兩只鳥挨打,還是選擇自己挨打,選錯可以再選,一直到選對為止…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全身心的支持你的隨便什么理論咧!”
到最后,云沖波還是沒有帶著花勝榮的“辦法”去找荀歡,很無聊的逛著,他一邊卻又有些好奇,夜間的羅漢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本來有著周密安排,但夜間起火之后,諸般安排卻全告失效,計劃中天地兩路伏兵都全無聲息,正面的談愛財倒確實奮不顧身的杠上了馬云祿,甚至,還很有氣魄的向對方叫陣,爭奈力量相差委實太遠,只罵得半個早被一刀背打昏過去,踢飛出來。
“飛出來…還要三錢銀子啊…真是心痛,混蛋,為什么不從廟門爬出來?!”
邊說邊還在談愛財**上踢了一腳,花勝榮更頭痛的,卻還是另外兩人:如泥牛入海般沒了消息,海賊和地里鬼,難道已被馬云祿殺掉在羅漢寺里?
“不會啊…那小丫頭這么愛玩,不象是草菅人命的面相…”
到最后,不知他是怎么說胡涂了蘇晉元,總之是將已有些燥燥的“未來巨商”勸住,和拉著做下一步計劃,而不想再聽,云沖波溜溜跶跶,準備隨便消磨點時光。
希望是打發點無聊,云沖波卻也沒想到,這一上午竟然會這樣“不無聊”,一忽兒是看到小偷,在后面幫著人猛追,一會兒是有人被過路的馬車碰到,幫忙背著人向醫館送…不經意間,云沖波已來到南城。
抬頭看看太陽,已然近午,按說該是各作稻粱謀的時候了,卻見周圍的人群全無散意,竟是越擠越密,更都向著特定的一個方向涌去。
身不由已,云沖波很快已被人流帶到一大片空地上面,看到…空地西首的高高繡樓。
一下想起來蘇晉元說過的事情,云沖波便知道,自己已在無意間來到了司馬家貴女“撞天婚”的現場,左右看看,果見都是些年輕男子,眼中都放著熱烈的光。
從小也常常聽到“娶對一個女人可以少奮斗十年”的說話,但始終也覺得那樣是“沒有出息”,和被云東憲教育說,“男人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贏回來”,云沖波從來也沒坐過這種一夜尚主的夢…更何況,如今,他的心中,早已有人占據。
轉過身,努力的想要向外擠…卻發現實在擠不動,特別是,還有很多人,正努力的向這里趕來著。
忽聽喧嘩聲驀地揚起,抬起頭,果見那繡樓上已有人站出,手中捧著好大一個繡球,卻為著離的太遠,根本看不清面目。
“丟出來啦!”
無數手臂猛然伸向空中,一時間,有若狂亂的叢林,舞動不休沖波卻趁機用力的矮下了身子,并趁著大家都在掂起腳尖,下盤不穩的時候,向外跑去,
或者真是天不從人愿,幾乎和繡球丟出同時,空中潑喇喇一聲響,忽地起了一陣怪風,幾千雙手兀自的抓個不休,卻只是碰不到,眼睜睜看著那繡球被風一卷,向外疾飛…碰一聲,正正砸在云沖波后腦上,力道居然不小,竟當場教他一個趔趄!
…一時間,萬籟俱寂。
隨后,咆哮聲,沖天飛飏!
“混帳小子!”
幾乎失去理智的群眾,實在是很可怕,猛沖上來的他們,明顯是準備硬搶過去。
換作別人,或者會拼力抵抗,但剛剛搞清楚狀況的云沖波,卻顯然是很高興的,在正要把這繡球再扔回來惜,在兩造接觸之前,卻先已有無數黑影出現,將云沖波與人群強行隔開。
“司馬家貴人在此,誰敢無禮?!”
多達數十,皆極為干練,沖上一個,摔飛一個,很快,群眾已被壓制,而同時,更有和顏悅色的老人站出來說,大家都很辛苦,只要在場的,每位可領半吊錢走。
“…多謝各位,成全司馬家。”
恩威并施之下,人群很快散去,不時有艷羨或是嫉恨的目光,狠狠削云沖波一下。卻不知,云沖波早已是一頭大汗。
很想丟掉繡球立刻跑路,掃視一眼,云沖波并不認為這些人會擋得住自己決心行動之前,卻先有一聲充滿驚喜的歡呼,讓他怔住。
“公子…竟然是你?!”
張大了嘴,云沖波一時只覺胡里胡涂,竟也忘了要逃,蓋因,眼前的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
“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歡呼聲中,飛奔過來,一頭撲進云沖波懷中,將他緊緊抱住的司馬家貴女,竟是,小音!
吃…就是好吃。”
把如小臉盆般的湯碗高高舉起,一氣吸干掉所有還剩的湯汁,敖開心才把碗放回到桌上,向后靠著椅背,用一種無限滿足的神情摸著自己的肚子。
“帝京真不愧是帝京,連這么簡單一碗羊肉泡饃也比我們東海作得好出太多了…了不起。”
“屁話。”
毫不客氣的將手中大碗重重墩回桌上--震得桌子也是一陣晃蕩,帝象先瞪眼道:“這么簡單一碗羊肉泡饃…說得倒好輕巧,你以前吃過兩錢銀子一碗的泡饃么?”
他說的雖兇,敖開心卻連眼也不抬,更索性連兩腳也都抬到了桌上,一邊摸著自己肚子,一邊懶懶道:不早了呢,月亮也上來了…就不知道南城的‘西域大盤雞’這時候收沒收火?”說著就拿眼偷看帝象先。
“你你…你還沒吃飽的?!”
慢條斯理站起身來,敖開心打了一個飽嗝其實是飽了。但咱們從這兒慢慢走到南城,也就差不多該再餓了唄。”
眼睛瞪的更大,好一會兒,帝象先卻突然放松下來,冷笑道:知道我是欠了你的人情…你要愿意吃,只管繼續吃,便再管你吃兩個月我也管得起,但你說的事情,那是想也不要想的。”敖開心卻如沒聽見一樣,摳摳耳朵,喃喃道:說什么,我沒聽清啊,是說再吃兩個月就走么?那可太客氣了,我看未必還能吃這么久罷…”說著從懷里掏出本小冊子翻啊翻的,一邊掐指默算十三、三十二…帝京當中還值得吃的,也不過就是三十來家,我看再吃十天也就差不多了,然后正好上路著又打了一個飽嗝,晃晃悠悠出去了。
“我說你這是在搞什么東西?你去追你的女人,為什么非要扯上我?!”
“這個…說起來,那條命咱們三個都有份償,雖然你最少,也該多少有點責任的…就這樣站在帝京看笑話,很說不過去吧?”
“我當然說得過去,而且過去得很!”
夜已甚深,兩人不愿繞經街巷,直接越山路向南城去,一路上但見樹影幢幢,絕無人蹤,說話倒也方便。
皆有極為尊貴的身份,若在大庭廣眾之下言語相駁,更會被迅速傳遞向四面八方和做出無數解讀,但此刻,這兩名皆可稱為“天之驕子”的年輕人,卻如同最底層的混混一樣,正在做著最沒營養的惡吵。
“說了兩個多月,你反正一點都沒聽進去對吧?”
“這種混帳事情,你就說上兩年,我聽不進去也是聽不進去!”
“喂喂,那這樣說吧…你就算不給我面子,可我們家老王爺的面子,你總該給一點吧?”
“笑話,武德王要知道你去做這種事情,他一準先打折掉你兩條腿!”
惡吵當中,兩人已將山路走過大半,周圍…愈發的靜了。
過,你那套破房子,天一黑了西頭就有狗汪汪亂叫…給換一間吧。”
“狗叫…哦…”
一時間略現驚異,帝象先皺皺眉,卻隨即笑道:“成啊,今天就把你遷到東南角上小別院里去…”說著與敖開心眼光一對,兩人忽然同聲怒吼,雙雙出手:敖開心雙手成爪,徑攻向西首一顆大樹,帝象先卻是反身躍起,順勢已將腰間長劍擎出--月色一照,碧光流動,雖然不是什么神器,卻也鋒利的緊。一揮手,卻運用如槍,搠向東南角上大石后面。
他們方才說笑之間,已有警覺,唯二人皆心意縝密,不露半點聲色,幾句話間已過好了簧,如今卒起發難,那是打定了要“反客為主”的主意。
“…吼”
干澀如同兩塊金屬互相磨擦發出來的聲音,難聽的讓兩人都有掩耳沖動,而同時,樹碎石裂,兩道黑影自隱蔽處攻出迎上。
敢于在帝京當中伏狙當朝皇子和敖家龍將的,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盡管赤手空拳,卻完全無視于帝象先手中的利劍,以不遜于帝象先的氣勢急速迎上的同時,更揮拳砸向劍上。
暗贊一聲,帝象先見來者臉色呆滯,如用整塊鐵雕出來一般,冷冰冰的,竟似對死生全不介懷。
心意一動,帝象先身形絲毫不讓,唯右腕急擰,將長劍攢動成花,依舊是全無花巧的一記“直搠”,徑取對方心口--那仍是要逼著對方先行避讓。
他心中原有定數:就算來者真是不惜身的死士,總也要先教自己刺中在先,若對方果懷偕亡之志,那時也盡來得及棄劍閃身,孰料對方只是一揚手,竟也是簡簡單單一記沖拳,正撞在劍鋒當頭,嗡然聲中,竟將那寶劍硬生生抵住,繃起如弓!
未曾想對方硬功竟然強悍如斯,似乎猶在珷玞士之上,帝象先急一振腕,借那長劍繃直之力欲退:此時兩人距離雖被拉近,但那人拳頭教劍鋒抵住,卻也不便搶攻。他猶防著對手暗器突襲,一邊已將左袖貫注真力,誰知對方竟動也不動,只一張口,竟蓬的一聲,噴出一道已燒作近乎白熾色的火柱!
帝象先那想到竟有這等怪事?方欲揮袖時,總算硬生生忍住了,急反手,旋劍成盾,將火柱擋下,聽到哧哧有聲,又見四周山木野草,一觸到飛濺出去的火花,便告熊熊燃起,不覺更加心驚:“這火是用什么點的?”卻覺手上滾燙,已握不住劍,沒奈何,臂上運力,將長劍擲入火柱,一邊借力急退,卻覺碰一聲,背后已抵著另個脊背,又聽敖開心怒道:“媽媽的…這混蛋竟然會吐火?!”雖未回頭,也聞得一陣焦糊,顯也沒占得什么便宜。
距離一遠,那火柱便燒不過來,帝象先見對方緩緩閉口--猶有白煙自口角溢出,更覺心驚,委實想不出這是何等法術。
心中盤算未定,見那人悶哼一聲,驟然加速,猛撲過來,帝象先方待出手時,卻聽身后敖開心沉聲道:“…我來。”
眼見對方已然撲近,帝象先更不猶豫跟著一沉身,果然沒有出手,只側地一翻,將敖開心身后空檔盡賣了給人。
吱吱聲中,兩側刺客一起開口,喉間白光隱隱,顯是新一輪火攻的前兆,敖開心卻動也不動上了眼睛,將雙手張開。
“…橙色風暴,乾元龍躍!”
與開心的吼叫同時,兩道火柱交錯涌至它們更快,敖開心雙臂一抽一帶,立刻有巨大的旋風出現手中。
“兩只混蛋,很喜歡燒人是吧?!”
風如龍形,輕易將火柱的方向改變,自敖開心的上方滑過,不偏不倚,兩名刺客所發的火柱,同時將對方燒中。
反應似乎都不甚快,直到兩人皆被燒成一團烈火時,自口中噴發的火柱才告停止,隨即,他們便被兩顆大樹重重撞中。
“滾!”
利用敖開心制造的機會,帝象先退至一側,更把握住兩人互傷的一瞬,拔樹擲敵,將兩人一起砸進林中。
雷霆般的一擊似乎收到效果,被砸倒之后,刺客再無動靜,只見兩團火兀自畢畢剝剝的燒個不休,兩人對視一眼,居然都覺有些心悸。
“這算什么刺客…力量法術都強得很,反應卻很不濟…真是不守規矩。”
喃喃抱怨著,敖開心并沒有推測刺客的來歷。
覺上,還是不對。”
對刺客的硬功甚感奇怪,更想不通他們是怎么做到自口部施展這樣強大的火術,帝象先搖搖頭,揮手放出聯系訊號。
“不過,或者不應該放才對,可以趁機看一看帝京將軍衙門辦差使的本事可能是叔王的人先到?”
沉吟著,帝象先走向火團,卻被敖開心扯住,笑道:“我去。”帝象先微一猶豫,止步笑道:“咱們都不去,一會兒誰先到就是誰倒霉。”敖開心咧嘴一笑,卻道:“這火好的很總算是又餓了,算咧,也別吃雞了,一會去吃張三烤魚如何…”聽得帝象先眼珠幾乎也要瞪出你這就又餓了?!”
兩人方說笑時,忽聽轟隆隆一陣悶響,一驚時,早見火團中一陣動靜,撲的一聲,適才那兩名刺客竟又站起,身上火猶未熄,仍在呼呼的燒著。
面色一變,兩人同時退后,見那兩名刺客連臉也被燒掉多半,卻未見白骨,盡是些奇形怪狀的漆黑東西,更有一個連腿也被燒到幾斷,卻仍是穩穩站住。
同時閃過一樣的念頭,兩人卻又覺得不對,蓋魂系法術中雖有役尸之術,卻也不能使其刀兵不傷,更不可能噴出火來也若無其事。
“不管怎樣…還是先讓他們再躺下吧?”
對敖開心的建議表示同意,卻也不想再接近這兩名刺客,帝象先反而后退了幾步,正當他揀中了兩顆小樹時,卻聽喀喀聲響,竟是那兩名刺客一齊動作,將雙手屈至胸前。
都是百戰之余,見過不知多少燒殺場面在,看著這兩名似乎完全不知“痛苦”為何物的刺客,看著他們將十指慢慢摳入自己的胸膛,兩個人,都不由得感到陣陣寒意。
“嚎!”
齊聲吼叫著,兩名刺客同時將自己的胸部撕裂,卻全無血肉飛濺。
飛出的,是刀銳利的飛刀!
“媽的,這是什么怪物!?”
沒想到除了吐火外竟然還有這種招數,幾乎呆掉的兩人,完全是憑著武者的本能才及時將手中的樹木擲出,擋向密集飛刀。
幾乎只一瞬,兩棵總也有將近一抱的樹木已被切割粉碎,但有此一滯,兩人卻已來得及閃身躍開沒有站穩腳根,便聽破風激響,拳頭竟然已到眼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這么快啊!?”
因為拳頭已自主人的身上脫離,當看清這一點之后,兩人…均告無語。
擦然一聲輕響,在拳頭轟中帝象先之前,七彩緞帶破空而至,將之層層縛起,生生扯退,同時,有強大的劍氣自空中斬落,在兩人身前畫出深溝。
“是你們?”
甚感驚疑,因為帝象先知道自己所發的訊號并不足以召喚來僅僅負責禁宮安全的“冰火九重天”,而且,他們來的…也太快,太及時。
“…不光他們,老奴也來了。”
咳嗽聲中,自林中出現的竟是仲達,深深的彎著腰,他更請兩人原諒。
“…老奴慮淺,方教殿下和敖將軍涉險了。”
“唔…”
皺著眉,帝象先同時也看到朦朧黑影飄出,掠向那兩名仍在燃燒,仍然木然站立、一動不動的刺客。
什么東西?”
不問“這是誰”,顯然使仲達很高興,低低的笑著,他告訴帝象先,這些東西,來源于一些比帝姓更加古老的組織。
“一些連我們鬼谷也沒法確認其是否還存在的組織…一些,只在某種特殊時候才會出現人間的組織。”
兩具能讓帝象先和敖開心深感威協,更在最后幾乎成功將帝象先狙到的東西,他們更并非“人身”,而是一些“人造”的存在。
“一直以來跡近神話的傳說…‘機關術’的最高成就…就是這東西,名為‘偃師偶’的東西,老奴有幸,終于能夠見到了…”
盡管連天下大黑都告出動,盡管他很快將一具堰師偶的關節擊毀而另一具也被李慕先強行砍斷雙腿,但接連的噴出火花,那些斷肢都迅速炸裂開來。
威力不算多大,但勝券在握,兩人就稍稍退讓,畢竟,后方的地形兩人非常熟悉,而至少三隊人馬也正快速的趕來布防。
所以…當那兩具堰師偶突然噴出熊熊火焰,沖天飛走時…每個人,也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連天下大黑…也沒能追上。
冷冷看著兩道火光消失天際,仲達紋風不動,直待什么也看不見時,方微微點頭去罷。”
“終于出現了…現在回想起來,你當初再三進勸,讓象先把竹鑰帶到瓜都去…是不是,就已經預備好了有現在的事情呢?”
半躺在甚大而又松軟的椅子中,燈光昏暗,帝少景的樣子…似乎很疲勞。
“是。”
坦然的點著頭,仲達表示說,今夜出現的敵人,連鬼谷也只知道一些支離破碎的資料,而他們的歷史,更遠遠勝過鬼谷。
“總之,它們是強大的,強大到超越了時代…但同時,他們卻不愿介入到歷史當中,因為,那些人,他們相信,他們應該屬于‘未來’。”
與大夏歷史上絕大多數勢力的認知完全不同,他們認為,**的強大再怎樣也有限度,而且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但如果是通過“技術”來制造出一些強大的東西,卻可以無限制的重復下去。
“關于他們的來歷,我只知道,據說,很久以前,第一戰國那個時期…曾經有過一次討論。”
參與討論的,都是冠絕天下的人物,討論的目的,是怎樣推動時代向前,怎樣將亂世結束。
“當然,會上吵的很激烈。”
有的人,認為要在開育民智上下功夫,有的人卻認為一定要愚民為用;有的人認為必須高樹武幟,有的人卻認為窮兵荼武不是長遠之策;有的人認為要鼓勵入世之學,勇猛精進,有的人卻認為有欲故有惡,應該鼓吹出世無為;有的人認為分則必斗,要盡快將天下統合成為一國,有的人卻認為大而無當,不如力倡小國寡民;有的人認為四夷之民非我族類,不可信任,有的人卻認為認同大夏文化的便是大夏之民,血緣之說,最無益處;有的人認為要培養兼愛之心,井田共作,有的人卻認為人性本私,亦只有從這樣角度出發,才能設計出真正有長遠生命力的制度…
“但至少,有一點,大家是一樣的。”
“都是強者,都是可以統領一方的強者…對么?”
向著深陷椅中帝少景微微躬身,盡管眼前的主公已經失去掉他的驚世力量,仲達的態度,卻反而較過去更加的尊重認真。
是強者,亦根本沒資格參與那會議。”
卻又補充說,也有例外,雖然…只是一個。
“那個人,據說,很奇怪。”
相對于其它的強者,聽說,他就是個弱的可憐的人,但他卻能夠來到那只有強者才能通過,才能進入的會場。
他所倚仗的,是圍繞身側的眾多木偶。一些能夠自由活動,宛若生人的詭異木偶。
稱它們為“堰師偶”,那人認為,這些木偶,才是人類通往未來的方向。
“**的強總有極限,何況強者之道并非每個人都能走上,智者之道亦不是每個人都能領悟…但依靠機關術,我們卻能復制出同樣強大和同樣可靠的東西。和這條道路的前景相比,修煉自身的強大,實在是太過浪費時間。”
幾乎每個與會者也是頂級強人,自然不會愛聽這種意見,而且,當認真動手的時候,那些木偶也證明了自己的弱點:面對真正的強者,這些家伙根本不堪一擊,很快就被制服甚至破壞,而考慮到制造他們的復雜程度和巨大成本,一些甚有地位的與會者更表示,沒有那些組織能夠承受得起將這種產品大規模制造。
“畢竟…戰力也只相當于普通的士兵,可制造一個的費用,卻足夠供養十名士兵也不止。”
對此不甚服氣,那人堅持認為,由于材料和動力的限制,才使這些木偶的戰力不夠。
“但因此放棄,我們就會失掉前往未來的機會。”
可到最后,他的意見還是說服不了大多數人,忿忿的離去,他更表示說,只要解決了動力的問題,自己一定能將這些木偶強化到可以抗衡真正的強者。
自那一會后,他便消聲匿跡,再沒有了動靜人們再想起他時,是因為某次大災難。
“…很大的災難。”
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卻沒有說明,仲達只表示說,總之是很嚴重的事情,雖然集結了多方面的力量,卻仍然不能控制,更有擴大之勢,亦是在那時,那人才再次出現。
“帶著…約二十具偶人。”
每個也很強大,足以匹敵復數的八級強者,更有著超乎想象的防御力及速度,在那尚沒有出現“神域”的時代中,這樣的力量,便已足夠開邦立國。但只是憑這力量平息災難,他更面對當日的那些朋友發出苦笑。
們沒有錯…我的想法,確實并不適合這個時代…以今天的‘常識’,的確不應該出現這些怪物…”
不肯作出更多解釋,他更從人群面前消失,并且…再也沒有出現。
“據說,我們鬼谷之所以建立,和這人也有所關系…至于到底是什么關系,老奴也不知道。”
總之,那個人,以及他的堰師偶,自后便在歷史當中消失,少數幾次的出現,亦都很少有人了解那到底是什么,而被傳說為山鬼精靈一樣的異物。
“但老奴…至少知道一件事…黑火…當黑火出現人間的時候,堰師偶便會出現,將黑火……以及和黑火有關的人、物徹底消滅。至于那原因,老奴便不知道。””比如說…南楚段家…他們自初代以降,再無強者,那種迅速到沒有前例的衰弱,以及其它一些含混不清的記載…一直都讓老奴懷疑,讓老奴認為,那當中,很可能有這些偶人的作用在。“”南楚段家…他的崛起,還要比他們的衰弱更加迅速呢…“
沒有問什么是“黑火”,帝少景只是靜靜的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直到仲達停止說話很久,他才發出感嘆,并且坐起來,看向仲達。
“所以…你讓象先去瓜都,讓他帶上竹鑰…你希望他會用到它,希望讓那些人知道…而最終,你就是希望把這些人吸引來這里…對吧?”
不等仲達回答,帝少景已從椅中站起,背著手,在室內緩緩踱著。
“讓他被狙擊…讓堰師偶們暴露出來…暴露在大黑和劍仙面前,而得到一些捕捉他們的機會…而如果能夠成功…如果能夠…透過那種技術,我們更有機會建立起超越時代,建立起任何對手都沒法比擬的軍隊少,也能讓我這已被破壞,已不能再掌握力量的無用身體得到多一些的保障,對吧?”
聲音低沉,非常冷靜,可聽在仲達的耳中,卻足以感受到那沉郁不發,那難以分辯和難以定義的復雜情緒。
唯一的問題,卻是象先…面對這一直藏身于歷史黑暗面的敵人,他也許能夠保護自己,象今天一樣,但也可能,就這樣死掉…對吧?”
慢慢躬下身,仲達道:“要做陛下的兒子…便必須要承受這一切…虎父膝下,豈容鼠子?”
“喔…”
似沒想到這樣的回答,帝少景長長吁氣,許久,方道:“我的兒子是我帝少景的兒子吶…不光是兒子,而且還是‘皇帝’的兒子…”
忽然道:“公公…依靠已經到手的碎片,你可以得到多少東西?”
微微搖頭,仲達表示說,不多,基本上沒多少意義。
“但我想,那些人還會回來…那時,應該會有更多的收獲吧…”
“更多的收獲…但當然,也會更有更強的力量出現…對吧?”
看著仲達,看著對方毫無感情的雙眼,帝少景苦苦一笑,忽然一揮手么,就這樣辦吧!”
“竟然讓我跟你跑路…老頭子瘋了嗎?!”
呆在自己的府邸中的帝象先,剛剛接到了一份讓他愕然,卻讓敖開心手舞足蹈的密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圣明,真太圣明了!”
去死吧!”
一腳踢飛開心,帝象先皺著眉頭坐下,瞪著眼睛,開始再一次研究那份在他看來簡直毫無道理的密旨。
夜間遇襲,而天還未亮,圣旨已降,對帝象先嚴加申斥,指他:“肆意妄為,滋擾無休。”并列舉了一些“擾民”的實事。
“簡直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吃了一家又一家,然后把人家輪休的大廚都從家里抓回來燒菜,關我屁事啊!”
在一長串指責之后,終于作出處分,要求他“立刻離京”,而且還不得“驚擾官府”服東行,略知稼檣艱難。”
“我不知稼檣艱難…娘的,我不知道誰知道?!我難道是紈绔子弟?!”
大為憤憤,蓋自幼便被定期送入民間生活,和很早就被用化名送入軍中戍邊,與一直也待讀宮中的帝牧風相比,這個罪名委實太過荒謬,也太過奇怪。
“喂喂,你小心說話啊!這可是圣旨…圣旨啊!字字綸音,句句天憲啊!”
“綸個屁音,還不是那些秘書寫出來的!”
不說還好,一說火氣更盛,帝象先指著那密旨的最后道:“讓我替你背黑鍋也就罷了,居然還讓你來監視我…扯談,有讓老鼠盯貓的么?!”
最讓帝象先反應激烈的,乃是兩行小字,稱許“建威上將軍敖”“性情淑均,善知大體”股之臣”,要求他“隨待皇子,善加諫勸。”這倒也罷了,最緊要竟還要求他“有不是處,宜上體天心,不可憂讒畏譏。”翻譯成白話,這根本就是已給了敖開心鉗制帝象先的權力。
“你會憂讒畏譏…”
哧著鼻子,帝象先很諷刺的問敖開心,他倒是在什么時候怕過皇家威嚴。
“至少這道圣旨我就很怕,怕到全身都在顫抖…皇命已托,由不得我不從啊!”
“總之…這時候,我怎么能跑呢!”
恨恨一拳擂在桌上,帝象先滿面汗水,蓋因他剛才已經飛騎叩宮,希望帝少景收回成命。卻被宮監冷冰冰的堵回來,告訴他說“皇上已經安睡,不能滋擾。”
個,老大,我覺得,你家老頭子,他其實是想保護你的吧…”
看出帝象先已有怒意,敖開心神色也便轉為認真,拉張椅子坐下,他表示說,這種時候,這種形式,當然只會是希望讓帝象先盡快離京。
“我相信,明天早上就會另有公開消息,說你在某個地方閉門讀書…當然,也可能說你在反省?”
“反你個鬼省啊!”
罵一句,帝象先眉頭蹙得如核桃般隆起,恨恨道:“我當然知道老頭子是保護我…問題是…那些家伙如果找不到我…老頭子身邊高手再多,畢竟他自己現在已經是廢人了哪!”
一句恨恨,卻令敖開心沉默下來,過一會,方苦笑道:“總之,爺娘自有爺娘福,何況大黑一個便夠打你五個有余也知道,這種說話再有“道理”,也不可能“有用”,子女一點擔憂…那里是道理所能開解?
不一時,帝象先卻自行起身,勉強笑道:“看來,不陪你跑一次還真是不成了…”說著情緒漸和,又笑道:“倒便宜你了,這下打出父皇的幌子,老王爺也只好吹吹胡子,沒話好說的…”說著又道:“把你的寶拿出來罷,讓我看看,是什么樣的國色天香,能讓我們敖九少也要動心?”
敖開心兩眼早笑的瞇成縫一般,自懷里掏出一軸東西來,珍而重之的緩緩展開,卻是一幅人物小像,一個素衣女子側身坐著,長發半披,神色間若有所思,畫面上還有幾處破洞,上面殷然的紅著,倒也驚心。
帝象先上下打量一番,苦笑道:“這是從那個朱朱什么來著?”卻見敖開心全不在乎擺擺手道:“沒所謂,我也忘了。”又瞇眼笑道:“那家伙笨頭笨腦,倒是很有眼力…不過少點自知之明…‘鳳祥朱家’的大小姐,這種貨色便傾慕十世,也只好傾慕咧過,他也是姓朱的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死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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