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若有若無的禪唱隨風入夜,四下飄飛,用心聽時,怎也聽不清楚,但若不經(jīng)意時,卻又總是縈繞耳邊,揮之不去。
很靜,和很少有人造的光,一輪新月,幾點寒星,將禪智寺的輪廓照出,那是一個黑乎乎的、龐大的輪廓,畢竟,依山而建的禪智寺,就規(guī)模而言,在近年來的確是有了飛躍一樣的擴張。
袖著手,露出著如鄉(xiāng)下土財主那種明明驚訝卻又努力想要矜持的神情,帝象先左顧右昐,在禪智寺里慢慢蹓跶著。
日前,帝象先曾將鳳陽此行用“三個低層次”來概括,亦即是“低層次的計劃、低層次的謀略、低層次的壞人!倍F(xiàn)在,他更為自己這判斷再加上了第四項。
“神棍……亦是低層次的神棍!
自幼以來,帝象先就不信任何鬼神,在他眼中,佛道之屬,不過是因應世人的軟弱而生,在帝者來說,只應該是因勢利導,用好這種對“往生”的向往和對“修真”的好奇,瓦解掉下層民眾的斗心,和分化掉他們對太平道的信仰,至于自己,卻大可不必上當。
雖不信,卻見識極多,一方面,以他的身份,實有很多機會來參與到有關(guān)的宗教儀式中,另一方面,正因為他的“不信仰”,他才更加的會主動去了解這一切是如何運作。
除帝京諸叢林外,帝象先亦走訪過很多名剎大觀,當中有很多在歷史、在規(guī)模上都要遜于禪智寺,但……
愿”的名義前來,以二十兩銀子的供奉換來住在寺里的權(quán)利,而知客僧更**裸的作出暗示,若果供奉到五十兩以上,便不用和其它人擠在一起住側(cè)院,可以住進專為大施主們準備的“精舍”。
在之前的調(diào)查中,帝象先知道禪智寺歷史上亦嘗有過甚為有名的軼事:曾有過不知名的世家子在此趁食,并在之后成為享名天下的大人物,曾有過不入流的小混混在此胡鬧,而在日后晉封公爵,在大夏歷史上,這樣的事情原不少見,在過往拜訪過的名剎中,帝象先亦聽聞過類似的軼事,可是……卻從來沒有想象過,還可以,象禪智寺這樣的,來挖掘利用這些軼事。
“這個地方,就是相爺題詩處!”
猶還記得白天,那個洋洋得意的知客僧,帶著一群和帝象先一樣,供奉在五十兩以下的香客在寺內(nèi)參觀時的樣子,指點著那單獨隔離出來的房子和墻上的碧紗籠,神氣的就象是自己在那里題了詩一樣。
“這個地方的風水很好,文氣所鐘啊!所以才能出相爺這么大的大人物……”
不只是說說而已,非常愕然的,帝象先看到,在房子的周圍坐滿了專心讀書的青衣學子,而有幾個樣子富庶一些的,更能夠坐在屋里。
據(jù)說,在外邊讀書的是十文一天,在屋里的則是五十文半天,但是供應茶水。
“這是平時啊!要是趕上兩試前的日子,在屋里半天要三百文,還擠破頭哩!”
除讀書要三百文外,兩試前的日子里,還可以在這間屋過夜,一夜千文,什么照顧也都沒有,但因為傳說在這里過夜能夠被奎星照命,夢到考題,所以,仍然搶手的很,而為了和這樣的說話相配合,在這佛寺當中,更赫然還專門筑了一具“魁星踢斗”者是心理作用,帝象先無論怎么看過去,都覺得那奎星的神情竟是無比尷尬。
“相爺讀書處”說來固然胡鬧和“公爺觀戲處”比將起來,卻又真真算不了什么,至少……那地方的混蛋,已到了讓帝象先這全不信佛的俗人,也很想一火焚之的地步。
“你們看,這兒,就是這兒,這兒的芍藥,可是非常有名的啊!想當年,一等公爺、撫遠大將軍榮歸故里,甚么地方都不去,點著名到我們這里,看戲觀花……你們知道,那是為什么呢?”
沒等那知客僧開口,帝象先已先猜到答案,果然,又是“這里的風水,真是奇好無比啊!”
據(jù)說,那大將軍發(fā)跡之前,不過是禪智寺左近的無業(yè)游民,常常到寺里游逛。
“然后呢,公爺就被我們寺里的長老碰到,看出他根骨清奇,日后必貴不可言,就用了個秦儀相激的法子,助他立志……”
再后來,那大將軍機緣巧合,被路過此地的江湖浪人攜入帝京,更胡里胡涂的入了宮禁,復蒙帝戚,終于上風云際會,作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yè),封至撫遠大將軍,食一等公爵,果然是貴不可言。
“然后呢,公爺不愧是個念舊的人,一直記著我們寺里的這點子香火情,回來省親的時候,專門駐足于此,還心憂我寺名聲不著,特特提出,要將我寺特產(chǎn)花藥取入京中納貢,以彰佛聲,還是我寺長老低調(diào)以處,再三力辭,這件事才作罷。”
為著這份子來歷,就有了帝象先在禪智寺后園見到的那個“公爺觀戲處”,或者說……那個賭場。
“公爺潛隱草野的時候,最喜歡與民同樂,常常側(cè)身賭肆,觀風養(yǎng)氣,到后來雖然顯達,也常常以賭為譬,或解人心,或行陳倉,所以我寺也專門建立了這個地方,以念先賢!
當然和讀書處一樣,這地方也有著種種關(guān)于風水的傳說,比如這里面的大輸家,日后便會飛黃騰達,要能輸?shù)竭B褲子也不剩,就更是妙不可言,而在看到奎星像之后,帝象先也對佛寺里筑有趙公明像不再奇怪…最后,他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
“大師,這些……我是說這些紀念的地方,都有多長時間了?”
“哦?”
想一想,知客僧表示說也不算很長。
“也就是十多年吧……都是從現(xiàn)任方丈來了之后才一一設立的。”
現(xiàn)任方丈,帝象先倒也遠遠的看到過一眼,那是一個胖到似乎沒有眼睛的僧人,如果以鼻子為中心來看的話,他的臉圓到了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通寶。
在下再請問一句,方丈的寶諱,如何稱呼呢?”
“方丈啊……和佛尊一樣,是取釋為姓,法號么……”
摸摸頭,那知客僧很認真的道:“……上遠下任,釋遠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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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八,這種送去殺頭也沒問題的人竟然提拔到京中為官,真是……吏部的失職啊!”
緩緩翻閱面前擺了一桌子的卷宗,帝少景說著批評的話,臉上卻并無怒容。
“也許,不是失職呢。”
依舊是那種無喜無悲的麻木表情,仲達一開口,卻近乎誅心。
“最近三個月以來,類似這樣的‘錯誤’,李仙風,他已經(jīng)犯了不止一次。”
知道!
索性把卷宗全都放下,帝少景屈起中指,慢慢敲擊著桌面,若有所思。
“這家伙……真給慕先惹了不少麻煩。”
淺言輒止,畢竟,只要君臣兩人都心里有數(shù)就好,“有麻煩刻辦”,是相差很遠的兩件事。
倒是因為說到了“冰火九重天”,帶著引來了仲達的另一個問題,為什么,會把跟去暗護帝象先的天下大黑調(diào)回京中?
帝少景似處危難,其實安如泰山,對這一點,仲達心里有數(shù)的很,所以,才會不在乎的把此際宮中的第一強者派向遠方,和根本不在乎孫無法的所謂刺殺。所以,在發(fā)現(xiàn)大黑回來之后,他才非常吃驚。
“……不是我調(diào)他回來的!
在聽說帝少景遇刺后,擔憂的天下大黑連夜趕回,但之后,當?shù)凵倬跋胍屗氐进P陽時,卻又有人介入,表示說自己想要前往鳳陽“看一看”,因此上,天下大黑才留在了帝京。
“是誰?”
面對仲達的疑問,帝少景緩緩抬手,指向身邊的紅燭。
“也算……是姓朱的人吧。”
“姓朱……?”
皺著眉,仲達看向紅燭,正想不起朱家有什么人物夠資格讓帝少景這樣決策,卻突然一震,想到一個名字。
“……朱有淚?!”
見帝少景慢慢點頭,更閉上眼睛,顯是不愿再談下去,仲達微微躬身奴省得了,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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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知道了,告退告退!
躬一躬身,帝象先慢慢的轉(zhuǎn)身走掉,肚里卻好生狐疑。
剛才,一直逛啊逛的他,來到了禪智寺最后部的地方,按白天觀察的地理來看,從這里再上去,該是無人居住的山林,但剛剛接近,卻有神情很警惕的僧人出現(xiàn)。
“上面是本寺高僧靜修的地方,請施主們不要打擾!
很普通的圓形拱門,上邊用工筆寫著“曲徑通幽”四個字,算是雅致的文字,但配合上周圍的環(huán)境,卻一樣顯得俗氣無比,倒也和禪智寺很是契合。
白天在寺內(nèi)逡巡時,帝象先很相信自己確實看到了那個提親者之一的左武烈陽,而現(xiàn)在,他更相信,這明顯出身佛門的巨漢很大可能正隱居于那不讓人前往的后山上。
肚里面密密盤算,臉上卻只是癡癡呆呆的,帝象先和其它幾名香客慢悠悠的向著下蹋的側(cè)院回去路過一處禪院時,突然一陣激靈!
相信四人的背后必然分別是四朱的影子,早在前日兩人已作出這個判斷,而在白天看到朱曉松也出現(xiàn)寺中并和左武烈陽表現(xiàn)得非常熟惗時,帝象先更確認了他就是左武烈陽背后的人,至于現(xiàn)在看到朱曉松仍然盤桓寺中,也完全不感到意外什么,朱子森卻也會在深夜時出現(xiàn)寺中,和朱曉松對坐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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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的痛!
在看清眼前發(fā)生的事情之前,那劇烈到連骨髓也在哀叫的疼痛,已讓云沖波完全清醒!
“戰(zhàn)神……不過如此嗎!”
狂笑一樣的說話,是云沖波從未聽聞過的聲音,那股子狂傲和蔑視,更讓他感到極不舒服…自己正在被人瘋狂攻擊著,當自己正被人打到如炮彈般倒飛出去,連撞穿山壁后也一樣勢疾如箭時,便不舒服……他又能如何?!
直待撞穿第二重山壁,云沖波方感到“自己”已能夠取回自主,直接的一個挺身,作著以人體來說該是不可能的動作,蹈海在全不憑籍外力的情況下止住退勢,立于空中,連氣也不回,直接就是一刀斬出。
“散財!”
曾經(jīng)擊破關(guān)虎林“夫子五道”的強招,卻被追擊而來的敵人完全輕視,連防守都沒有,對方只是單臂上揚擋刀,隨著這個動作,他小臂上密密纏著的三圈佛珠也一陣晃動,錚然有聲。
“破戒!”
金光暴綻,直如大日光輪,饒是蹈海鋒銳無匹,卻被生生抵住,砍不下去!
兩造相抵,云沖波也終于能看清對方長相:勢如瘋獅,虎目虬髯,頂上香疤兩行,已被短發(fā)半遮,竟是個和尚。
破戒僧,寶笙!
“破戒!”
再一聲吼,對方左拳以最簡單的動作直取中宮,盡管蹈海先有防備,但兩拳相撞下,對方那種粗野、原始到簡直沒有道理的沛然大力卻完全占據(jù)了上風,一下就把他再度震退。
“什么戰(zhàn)神,不過如……嘿!”
狂態(tài)畢現(xiàn),但一句話還未說完,看似不敵的蹈海突然施出極為精妙的變化,自難以想象的角度處折回,以腿為刀,再度使出“散財”,終于一擊建功,將對方重重擊中,仆跌向下。
“好個混……”
戰(zhàn)意仍然高亢,對方強行起身,寧可讓傷勢增重也要作出反擊拳再次交擊時,他的臉色卻突然改變。
“……你?!”
終于露出了冷酷的笑意,蹈海拳上竟瞬間涌現(xiàn)大力,雖擊不破對方的護體金身,卻能再度的施以壓迫,令他要陷入地下,和面色極為難看的終于吐出血來。
“剛才,你一共打了我二十三拳啊……”
刀光再綻,卻在最后時刻被柔和而又堅韌的袖風拂過,輕輕阻下。
“若再受二十三刀,寶笙必死……所以,請北王見諒了!
出手救人的,正是帝軍第一強者,關(guān)虎林,神態(tài)閑適的有如清風明月,但說出話來,卻銳利的如同長刀寶劍。
“戰(zhàn)神就是戰(zhàn)神,其實,便不用示弱之計,寶笙大概也走不到百招以上我兩人聯(lián)手,北王,卻又覺得能有幾分勝算呢?!”
橫刀胸前,蹈海微微的瞇著眼,瞳中,寒光閃爍。
“若連關(guān)夫子也會食言而肥……蹈?v敗,又有何惜?!”
一持刀,一空手,兩人皆踏虛空中,冷冷對峙,下方,是剛剛自土中掙出,在盤坐調(diào)息的寶笙,一抬頭時,眼色仍是兇悍異常。
這樣的僵持,只持續(xù)了極短的時間,自西南方向,傳來了巨大爆破聲,甫入耳,就令魯關(guān)兩人臉色同時大變。
“你們……竟真敢這樣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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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醒,但只是怔怔的躺著,許久,云沖波都沒有動。
……因為,他不相信。
不愿相信,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竟會有這樣的朝廷,為了阻止一支北上的叛軍,就寧可讓一郡民眾共淪澤國?!
透過夢境,云沖波知道,在那會議的最后,蹈海的提案得到通過,小天國盡最大可能組建起總計數(shù)萬人的軍隊,于次年春后,由蹈海領軍,以靖胡侯林鳳先、定胡侯李開方、平胡侯吉溫三將分領諸軍,起兵,北伐!
本來兩軍相持經(jīng)年,各以大江為界,苦心經(jīng)營,蹈海雖強,諸將雖勇,以敵犯主,也斷然不利,但今次起軍,實有極巧妙一番規(guī)畫:蹈海自兩江大營舊址處提軍北渡后,自領一旅軍馬虛取帝京,卻教林李諸將分兵西進,因著中興諸將皆回軍拱衛(wèi)京師,更加上去歲一戰(zhàn)之后,蹈海軍已是名震天下,再加上之前太平道苦心經(jīng)營接應,果然一路勢如破竹,連破瓜都、鳳祥、三準、京口、海城諸大名城,數(shù)月之間,竟把堂袁兩州攪得亂七八糟,軍入韓中,叩問石狗城。
石狗一地,八方通衢,水路交匯,乃是個天下要沖,兵家必爭的地方,因此上城池也修得十分堅固,依山而建,墻高溝深,城中常屯兵馬萬余,但看在蹈海眼中,這些個久駐后方的羸兵惰卒,真真不值一提,卻誰想,林風先竟是頓兵城下,三攻不克,生生耽誤掉五天時間。
因關(guān)虎林銜尾在后,更因為林鳳先兵法武功實已不在青田諸王之下,蹈海一直也是橫刀斷后,放心教他沖鋒在前,林鳳先也確實不負所托,一路上過關(guān)斬將,銳不可當,原本說來,石狗城中雖有宗室“東海章王”坐鎮(zhèn),但這人無論武功才干,都極是稀松平常,諸將并沒放在眼中,那想?yún)s平空冒出個寶笙,雖然不通兵法,武功卻著實高絕,三戰(zhàn)林鳳先不分勝負。
本來一介匹夫,再怎么驍勇,也不可能獨臂當關(guān),而本意是北入冀州,與當?shù)氐牡辣姇,小?*在已打破城北兩山口、洞穿古趙道的情況下,更可以直接繞城而過,但許是天意弄人,被他延得幾天,石狗左近竟是大雨連綿,夏水暴漲,道路皆被遮斷,若不是林鳳先急急收聚軍隊,便要沒營水中。
從好處看,這意料之外的大水也對石狗城形成了巨大壓力,算是小天**的一種助攻,從壞處看……當他們在石狗城下延耽時日時,帝軍的最強者,關(guān)虎林,拋下身后的大軍全速趕至,孤身入城,極大的提升了守軍的斗志,也沉重打擊了小天**的士氣。
如是相持七日,雨愈大,幸好石狗一帶多是平原,又有濟、尚兩水交會境內(nèi),土地甚沃,且經(jīng)已夏熟,小天**就食于野,一時倒不虞給養(yǎng),倒是關(guān)虎林有些奈不住性子,主動約戰(zhàn)。
閉著眼睛,云沖波仍能想起之前的情景,林鳳先苦苦相勸,蹈海卻執(zhí)意不從,定要去和關(guān)虎林再戰(zhàn)一次。
“上一次……他心浮氣燥,含羞帶怒,我則是大計已成,胸無掛礙。他人雖敗,心卻未敗,這一次,我要他身心俱敗!”
丟下這樣的豪語,蹈海孤身赴戰(zhàn),卻未想到,寶笙竟埋伏戰(zhàn)場之上,猝施偷襲,而在自己將之擊敗后,關(guān)虎林更插手進來,擺明要雙戰(zhàn)蹈海,那是不管什么武者尊嚴,要把握機會,除此大敵了。
若止得如此,亦還罷了,蹈海雖知不敵,亦有信心退走,誰曾想,帝軍手段竟是狠辣如此,趁著河高,竟主動決提,水淹石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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懨懨的,云沖波慢慢爬起來,慢慢走到外面,喝了一點稀飯,又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的臉色是如此難看,以致于,無論萬色空還是花勝榮,明明都很想給他找點事作,卻又都不敢開口,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走了出去,之后,兩人才面面相覷著,小聲發(fā)出惡言。
“白吃白喝不做活的人……一定會有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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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吃白喝不做活的人……一定會有報應!”
“可是……我一直都有在做事啊。”
入府已經(jīng)兩天,因為是“大小姐”收進來的下人,總管們也不敢怎樣輕易處置,商議之后,是讓他“在書房里面幫忙”。
說是在書房伺候,其實也只是一些普通的灑掃工作,便連整理,開心也沒有機會,而且,他能看到和碰到的,也只限于一些讓客人們落座和的地方,真正的小書房和那張朱子森每日伏案的書桌,他是連接近的機會也沒有的。
這樣一來,他真正要作的工作也就很少,而在本來就有專人負責的情況下,他的態(tài)度勤勉與否,更是沒什么關(guān)系……所以,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都是袖著手溜來溜去。他眼頭不是一般的快,嘴巴更也可以很甜,兩天下來,居然混得很好,滿院的男女老小,看見他都會笑咪咪的揮揮手。
……只除了,一個人。
“做事就是干活……到書房去干你該干的活!”
神氣的很,阿服一樣也是袖著手,但走到之處,所有家人都噤若寒蟬,手里有工作的立刻投入,就算沒有工作的也要假裝找些事情在作。
“話說,她也和我們一樣是下人,為什么不用作活……難道聲音大點就很厲害么?”
“嘎?”
以極為無邪的表情發(fā)問,聲音卻大到讓剛剛走過去的阿服不可能聽不到,一下子,所有正在和開心說話的家人都象是被石化掉一樣,跟著,沒有任何預兆的,聲,就全都逃到了離開心五步以外的地方。
“……服姑娘,都是這小子在胡說八道,和我們……可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啊!”
“……嗯?”
到最后,倒也沒有出現(xiàn)想象中的惡懲:阿服拉著臉,吩咐那些家人“該干什么干什么,難道都不想要月俸了嗎?”,之后,讓開心跟著她,往山上去。
“下人當然要干活,不過,不一定你想象的體力活罷了!
“對啊對啊,下人中也有高級下人的,只要讓小姐高興了,就可以和小姐一樣自在,還可以在其它下人面前擺威風呢!”
“……小姐。”
苦笑著,盡管這說話似含諷刺,但既然說話的正是“大小姐”,阿服,她又能怎樣?
微微的有些不舒服,蓋覺得,若真視侍女為朋友,這樣的開玩笑便不該亂開,但兩天下來,開心倒也知道,朱大小姐的神經(jīng),實在已大條到了水火難傷的地步,對之,是萬萬認真不得的。
二月天,還冷得很,朱大小姐卻不肯在房間里用飯,而是來到園里,在一處稍為空曠些的地方上支起鐵網(wǎng),把火燒得旺旺的,旁邊,則是一桶已經(jīng)腌好的生肉,看上去,總有三四斤的樣子。
“我們朱家是弓馬出身,吃肉才是本份,如果每天吃素菜的話,祖先們也一定會降罪的!”
話是這樣說,但朱大小姐的食量卻并不怎么樣,只吃了幾塊,就開始翻著白眼在那里喝消食茶。
們吃吧,多吃些。
似乎早習慣這種事情,阿服除了一開始為朱子慕烤了幾塊帶皮的肚幫,就一直在自顧自的吃肉,直到……她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的肉,下得實在太快?
“等等,你……”
“…了,你?!”
正吃得很痛快,卻突然發(fā)現(xiàn)肉已經(jīng)快要沒了,打出個嗝,開心才突然想到,現(xiàn)在的自己,只是一個小童樣子,依常理來說,就算有考慮到自己這一份,也不會算多少,那么,這一桶肉……
是豬!”
是豬啊!”
不約而同,開心和阿服戟指相向,同時作出嚴厲的指責。
“那有你這樣的女人,吃肉吃這么多!”
“那有你這樣的小孩,三年沒見過肉了嗎?!”
爭執(zhí)不下,除了驚訝以外,兩人也的確都沒有吃飽,到最后,是朱子慕一邊摸著肚子,一邊很高興的吩咐人“趕快再送一桶肉來!”
“很好……我就喜歡能吃肉的人,你們兩個慢慢吃,不用急,肉總是管飽的。”
除了肉以來,還送來兩只燒雞,據(jù)說,是符問道帶過來的。
“老符家燒羊肉不成,燒雞倒還有兩下子,就是太酥了一點,咬口不好。”
李雞么?好吃就好吃在肉酥味厚上,想吃不酥的,應該去啃燒鴨才對!”
“和你說多少次了,小姐,雞肉和羊肉不是一回事,雞肉咬口太勁道,那就沒法吃了!
不約而同對朱子慕提出內(nèi)容相近的批評,倒令她張大了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居然也是吃客啊?”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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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能吃的人,也有吃飽的時候,盡管兩個人賭氣一樣的對著猛吃,但在第三桶肉也見底之后,終于都再撐持不住,抱著肚子,面面相覷。
確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很感慨的稱贊完之后,開心拖著沉重的步子,咬著牙,開始磨向自己休息的地方,身后,是表情漸漸陰暗的阿服。
吩咐人收拾好東西,阿服教人備頂橋子,送她出堡。
“我去給小姐挑些顏色!
直入城中,果然是來到專售胭脂水粉的街道,徑至門面最大的一家,并立刻被延入內(nèi)室。
“姑娘請稍待一下,馬上就來。”
靜靜坐著,面前是一面刻工極為考究的銅鏡,目光倒映在鏡中,竟顯著更加深不可測。
一時,輕輕閃動,似終于下了決心,忽聽到身后門響,阿服立時起身。
“二爺!
推門進來的,竟是四朱之二,朱曉材,沉著臉,似乎很不高興。
“今天喊你來,主要是想問一件事……”
拿出一只軸子放在桌上,攤開,正是朱子慕的小像。
“除這張外,你到底還畫了幾份、賣了幾家……今天,必須說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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