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子貢陷坐椅中,形容枯槁
他臉上沒有怒意……他從不展現他的怒意。
“……到最后,他就很激動的走了。”
按照公孫巨三的報告,今天下午,儒門再次對云沖波出手果卻是出乎意料之的差。
今次的立場,是以“愛民”為說,指摘太平道的“天下太平”只是一個口號,但一旦起事之后,殘民之毒,掠民之竭,比諸帝姓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至于操作上,是沒有固定的說話人,而是由若干人交叉進行,每個人也是按若干條件事先精心選定,再施以暗示和影響,至于巨三自己,則同樣呆在茶館里,監視并確保談話不要脫離方向。
由于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在說“心里話”三相信,云沖波絕對看不出眼前是為他專門準備的演出卻沒有想到,只是剛開了個頭,云沖波已經氣憤的漲紅了臉。
“這才是胡扯呢……太平道,太平道是真正為了百姓在打拼的,絕對不會殘害老百姓的!”
對之有些愕然,但巨三本就設計有多套方案,很快的,他已引導幾人先后舉出一些自己所知道的例子,關于太平道的軍隊怎樣與與民奪食,怎樣驅民于淵,等等。
非常謹慎,雖然并不相信云沖波會知道多少史事,巨三仍然精心準備,這些例子中并無一件是假,更有很多是發生在北部諸州,希望以此來喚起云沖波的共鳴。
竟然舉出了非常奇怪的例子。”
憤怒和激動,云沖波的說話斷斷續續,并且沒有指出任何具體的地點。按照公孫巨三的理解,似乎,是在某個地方,太平道曾經為了不傷害百姓而采取了一種較為辛苦的作戰方略軍,卻毫不猶豫的把大量百姓推入深淵。
“好象是說,在當時,朝廷所用的戰法對太平軍的殺傷其實很小,倒是對朝廷自己的守軍更有威脅,但同時,會連累到無數百姓。”
重重的拍著桌子,告訴巨三和其它那些人說,太平道為了不傷害百姓而努力克制自己,朝廷卻只為了給太平道背上黑鍋,就不惜讓幾十萬百姓一齊送命。
“我告訴你們,這都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因為根本不知道云沖波在說些什么,巨三也就沒法作出有針對性的反擊,心中大亂的他,不再采任何攻勢,眼睜睜看著云沖波走掉。
“他似乎對那個例子很有信心,并很強烈的指責說我們舉的例子也都一樣,都是朝廷栽贓栽到太平道頭上的事情。”
聲音中有一點沮喪,這并不是公孫巨三第一次獨立的去“說話”,更不是他第一次失敗前,卻從來沒有過這樣莫明其妙的失敗。
“栽贓么……”
聲音非常平靜,完全沒有巨三那樣的困惑,但在巨三聽來,卻覺得,在子貢的聲音中,似乎有著隱隱的怒意。
“總之,你先退下吧。”
讓巨三離去,子貢陷坐的更深了。
“……宰予,你竟然會走到這么遠的地方?”
儒門極重“慎獨”,數十年讀書養氣,讓子貢在無人的情況仍然下保持著莊重冷靜雙如鷹目般的眼睛,卻似要燒起來一樣。
“就為了戰勝我,連水灌石狗城的真相,也肯說與人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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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新月象刀一樣,在云中無情的穿行著。月下,朱家堡依舊龐大、依舊威嚴,更添了幾分神秘。
被安排和童仆們同住,待同伴們熟睡后,敖開心溜出來,預備對朱家堡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說來很是荒誕,今天下午,敖開心貪吃的本性不慎流露,與阿服一場惡戰,拼到兩胃俱傷,卻因此得到了朱子慕極大的好感。
“好小子,真是個好小子!”
重重的拍著敖開心,朱子慕笑得如花開一般,告訴他,自己最喜歡“硬氣的男人”。
“當然你還不是男人,不過也一樣,很好,很好!”
不明白“硬氣吃”有什么關系,但敖開心卻知道,這一戰已使自己成為朱家堡的“名人”,也被眾多仆役們視做小姐眼中的“紅人”,而一戰拼掉了阿服的氣焰,更讓自己成為所有下人眼中的“好人”或者說是“強人”。
諸多身份的復合,并非敖開心的自愿,但已讓他的地位大幅提高,就如剛才,明明兩名家丁看見了自己,卻只是笑著揮一揮手,任自己小步跑向廚房的方向。
回想起那天,真是奇恥大辱,更使敖開心被帝象先抓到把柄,付出多項承諾,才使帝象先狂笑著答應會把這事情“按住”,真真一想起來,就咬牙切齒不已。
“混蛋,又出來了!”
伴隨著突然揚起的喝罵和哨子聲,剛剛過去的兩個家丁匆匆跑回,臉上兇光四射,看上去著實很有殺氣。
一怔,敖開心卻突然聽到了讓他心花怒放的喊叫聲。
“不要亂……今天,一定要抓住這頭淫鬼!”
嘀咕著,敖開心并沒有隨家丁們跑向出現騷亂的地方,而是沿著之前觀察過的路線,快速的在花園中移動著。
找到一處高點,攀在樹上,敖開心回復本來樣子,目光炯炯,盯向家丁們正在包圍的地方。
混亂當中,敖開心看得清楚,小小的黑影迅速出沒窗間,快如鬼魅,疾若星火,甚至有一次,就在一名家丁的面前掠過,也只是讓那人困惑的摸一提頭,似乎在奇怪那里來的風。
心下漸漸驚懼,更生疑竇,輕功練到這個地步絕非易事,按說足以成名立萬,為什么會自甘墮落,作這種事情?
仔細察看,也看不清黑影模樣,但連自己都看不清楚,敖開心實難相信朱家有人能看出那人樣子,和聯想到自己身上。
仔細看來,黑影的背上似乎還附有包袱樣的東西,而隨著他一次次破窗而入,那包袱更在變大,而每一次從某扇窗子中穿出時,更都會帶來一陣怒罵。
冷笑著,敖開心微微伏下身形,開始移動向新的地點。
片刻后,似乎是滿意了今天的收獲,又似乎是害怕了越來越多的家丁,黑影驀地停下,更似乎連身體也縮小了幾分。
“小心,要跑了!”
家丁們顯然已打出了經驗,卻無助于他們克敵制勝,縮小的身體驟然膨脹,更帶來極高的速度,如一道黥黑光般,聲就從人群中疾飛出去。
“…定要追到,不信它能跑到死!”
憤憤吼叫著,家丁們舉著火把,追向黑光遁去的方向時,黑暗中的敖開心,則露出了冷冷的笑。
眼光毒極,早看出對方用得是“惑敵”之術,根本不為所動,敖開心靜靜潛伏,直到獵物來至面前,方一躍而出,將早已折好的樹枝重重揮下!
“混蛋……還我清白來!”
所求清白獲到的東西,卻是敖開心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清白”。
很精準到預測了對方退走的路線,也毫厘不爽的打中了那背著大包袱仍能高速移動的黑影擊中的,敖開心卻覺得,那手感,竟是非常奇怪,似乎無骨,卻又似乎堅韌異常……反正,不太像是人身。
若只是手感奇怪點倒也罷了,左右,那重重的一擊已令對方戛然而止,和身后的包袱一起摔落地上當敖開心剛松了一口氣,想要卻掀看黑衣下的面目時,對方卻是一陣劇烈抽搐,身形再度迅速漲大,跟著,竟然一聲,噴出滿天黑霧!
措手不及,被黑霧完全淹沒,敖開心目不能視是傳入鼻中的淡淡酸味,就足以讓他明白到為什么剛才會有這樣奇怪的手感,和這黑霧到底到底是什么東西……甚至,也聯想到了自己為什么會被當成是“淫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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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把黑霧揮散,雙眼瞪圓,敖開心終于看清,對面地上竟是一只藍紋章魚,似乎被自己打得不輕,八只腳爬啊爬的,兩只眼也晃了晃去,只或者是有成見在先,無論敖開心怎么看,都覺得那眼神不象無知禽獸,倒很有幾分猥瑣之色。
不得其解,更不知該怎么處置這頭東西,敖開心抓著頭,一時倒有點苦惱。
幸好,這問題自己提供了解決的辦法,似乎是認出了敖開心,那章魚忽一下從地上躍起,撲到他的手上,緊緊纏住。
干什么……”
一句話沒有罵完,敖開心已是啞然,接觸到他手掌的同時,那章魚已在迅速縮小、干枯,最終成為了一個小小的玩偶,躺在他的手上。
呆呆看著這只自己親手買來,又親手送給朱子慕的玩偶,敖開心突然蹲下,緊緊抱住了頭。
“混帳東西……那有這樣給人栽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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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大的很,但也不舍得把這個玩偶丟掉,敖開心唉聲嘆氣了好一會,才把那個玩偶收進懷里,一轉頭,卻又對著地上那個大包袱皺起了眉頭。
驀地警覺,周圍的空氣中,除卻墨汁的酸味外,又出現了淡淡的血腥味,更在快速接近。
猝然轉身,卻已遲了,聲響,已有人翻身躍入,還沒看清面目,已覺血腥氣逼人,蓋一身皆是血污,再細看時,竟是阿服!
這一驚非同小可,敖開心再想變身時,那里還來得及?卻見阿服也是大吃一驚,戟指自己道:里來的小賊!”
正奇怪為什么不是“淫賊”,敖開心忽然想起,自己現下身上被噴滿墨汁,面目難辨,阿服又只見過自己兩次,倒也難怪認不出來。
最怕是被再罵上一聲那個什么賊,這一下心中立寬,雖見阿服惡狠狠似要殺將過來,敖開心倒也不懼,正待逃走時,卻見阿服撲至一半已然無力,呯然倒下,要不是敖開心接得快,怕不得摔個七葷八素。
“喂喂……你這算什么意思……你這樣說昏就昏過去……我怎么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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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阿服大姐一下子昏過去了,她的狀況……不是太對,我只好來喊小姐您了。”
“什么,阿服!?”
短暫檢查,敖開心確認了阿服短時間內沒法醒來,但變回小童狀態的他,也沒法這樣背著一個大人去找朱子慕,最后,是只好仗著自己的“得寵”去找朱子慕求救,自然,他也沒忘了為自己圓謊,再三強調自己是自己看見“一個很可疑的黑人”,然后跑過去,才看到阿服躺在地上,不息人事。
“黑人?我管他什么黑白番仔!先帶我去找阿服!”
日間,敖開心曾覺得朱子慕對阿服的戲謔有失尊重,更覺得這對主仆也許沒有那么相得,但此刻,看著朱子慕的反應,絕不會再有任何人懷疑她對阿服是不是真正關心。
像被踩住尾巴奪走幼仔的母貓一樣,朱子慕眼里噴著憤怒的火,臉漲得通紅,很快問清了阿服的情況和所在位置,并立刻換上一身短打便裝,從一處外表上封閉很好的窗子溜出小樓,也不管旁邊的敖開心兩眼快要跳將出來。
“你你……”
“你什么你,快帶我去找阿服!”
找到阿服時,她仍在昏迷當中,而此時,敖開心更發現,看起來嬌滴滴的朱大小姐,其實似乎是非常潑辣強悍的類型。
兩下就找到阿服小腹上的傷口,并一把撕掉她的袖子,很快扎住傷口,將阿服整個人橫到肩上,同時還能把敖開心夾在腰間,朱子慕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小樓,沒有驚動任何守衛。
但不止于此,另一件事,才真正令敖開心要暗暗皺眉:剛才,他并沒有檢查阿服的傷口,一方面,是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的顧慮,另一方面,是感到她的昏迷是來自其它方面,失血倒不很嚴重,這一點,在朱子慕為阿服處理傷口時也得到了證明。
敖開心的疑問,一時已得到答復,在朱子慕的急救下,阿服很快醒來,臉色蒼白,神情憔悴,而在看清朱子慕之后,更似乎再撐持不住的立時崩潰,緊緊抱住朱子慕,大哭起來。
“朱曉材死了……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親眼看著他死掉!死掉了!”
猛然繃緊,臉色僵硬的象是剛剛吞下一只蒼蠅,似乎很想發怒和大叫,但朱子慕還是即時又放松下來,帶著一種難以描摹的哀傷,輕輕攏住了阿服。
“沒關系,不要緊,不要緊的,這都是小事體……阿服,你放松,放松一點,姐姐在這里,姐姐和你在一起……”
輕輕哄著阿服,幫助她放松下來,并慢慢睡去,此刻的朱子慕,完全沒有了平日那種沒大腦的風采,似突然成熟了十數歲一樣,周身上下,都散發著溫和而又慈祥的光彩。
一切,敖開心已無緣看見,在朱子慕開始照顧阿服的同時,他已知趣的退出,當然……也還沒有知趣到不去細聽里面在說些什么。
今夜的一切都是如此大出意外,以敖開心之干練精明,一時也要為之頭痛,直到門又一聲輕輕打開,他才突然警醒過來。
一時間,敖開心覺得很荒誕,更已在考慮是不是要立刻回復自己的身體和力量他有作出任何動作之前,已聽到了朱子慕如嘆息一樣,如此哀傷和好聽的聲音。
“小凱,今天的事情的確要謝謝你,不是你的話,那個逞強的傻丫頭,不知會變成什么樣,可是……”
“可是”之后的話,敖開心肚里已很有定數,但偏偏,他更希望自己沒有猜到、沒有猜對。
“……可是,有些事,是不能讓外人見到的,所以……姐姐只好對不起你了,小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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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已深,冬未至,風冷得象刀一樣,將春色片片收割,之后,是細密無間的萬千雨線,穿梭來去,織染出枯黃無限。
動了一下頭上的笠帽,蹈海瞇著眼,看著不遠處的建筑群,竟有些怯意。
……前來向白發人報訊,報知他們的獨子已死,這樣的任務,可以讓任何勇者怯懦。
更何況,他所來的地方,并非什么尋常門戶,而是稱霸袁中多年的“天南林家”!他所要報訊的對象,更非什么尋常子弟,而是天南林家的當家主,林嘉鼎!
雖尚有數里路程,蹈海也能看見林家堡那被削作平展的后山,看見鐫刻山石之上的四個大字。
“八袁九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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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北王用茶。”
與多數世家不同,天南林家自小天國起事以來,一向態度曖然大面上也是力斥其非,暗地里卻多有交通,因此上,在袁州已全為小天國所據的今天,他們仍能保有一定程度的地位和資源。甚至上,還有一些林姓子弟投入小天國,效力陣前。
尤其是蹈海,他力量覺醒之前,曾被帝軍千里追殺,當時舍命相護的諸將當中,就有來自袁州的林家兄弟,也是為此,他一向都對林家有幾分特殊的好感。
括蹈海在內,小天國諸王當中,卻沒一個知道,二十二侯當中戰功第一的林侯林鳳先,竟就是林家長宗獨子,林繼宗!
林家書房當中,白發老婦奉上香茗,輕輕退開,坐在丈夫的身邊。
“多謝北王專程前來,不過……犬子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
當然應該知道,小天國兵敗韓中,北伐大軍八成不得還鄉皆戰死陣前,蹈海僅得身免是兩月前的事情,早已天下皆聞了。
但蹈海還是要來,因為,在舍命重創關虎林,讓蹈海可以退走之后,奄奄一息的林鳳先,告訴了他自己的身份,和希望他能夠親自前往林家堡,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父母。
“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還是希望北王您能夠去一次,您能夠親口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在最后時刻,仍然是一條好漢。”
因為這,蹈海傷勢初愈便急著趕來袁中,但當然,這決定被多數不死者反對。
“派遣正式的使者就可以了,而且……長子加入小天國并成為重將,這種事情,林家也未必希望被傳出來吧?”
長久在東南活動,青田相當熟悉袁明諸州的情況,并且,蹈海也承認他說的有理還是不能把他說服。
“北王,我建議你還是再休息一段時間,而且,你也不要系懷太多,求王的犧牲,自有其價值,北伐一役,我方所獲遠大于失……”
溫顏相勸,但長庚一樣不能說服蹈海。
“我明白你的意思,干王,但是……如果不是我,我們本可以收獲更多,而失去更少。”
“北伐”一役,雖然蹈海軍終告失敗,未能實現突入冀州,引發民變,建立北方基地,逼迫帝京二正面作戰的戰略目標,但數萬勁旅千里橫行,將帝軍腹中攪得亂七八糟,對帝軍一方的后勤乃至士氣都造成了沉重打擊,使小天國在西起金州,北至袁州的漫長戰線上壓力大為減輕,更利用帝軍圍剿北伐軍的變動,占得不少便宜。在長庚的估算中,經此一役,帝軍元氣受創,一到兩年之內,都難以發動大面積的攻擊,換言之,北伐軍的失敗,已為小天國贏來了站穩腳跟的時間。
至于“求王”,正是林鳳先,身死之后,長庚再度提出“追封”的問題,今次已沒有任何阻力,包括同樣戰死的定胡侯,也被追封為“請王”。
“如果我沒有堅持已見,如果我沒有去赴戰約…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石狗城下的一戰,顯然對蹈海造成重大傷痛,默默的揮著手,拒絕掉他人繼續討論的意圖。
“繼宗他,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或說話呢?”
猶豫一下,蹈海慢慢搖頭。
“求王的身子,我帶回來了,現在正停在袁州境內,但……”
沒有說出的意思,對方也能理解,畢竟,目前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林鳳先的真正身份,而站在林家的立場上,似乎也未必愿意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情。
“謝謝北王。”
微微的欠著身,林嘉鼎詢問了停靈的地方,并表示說自己會安排人手接回。身邊,他的妻子一直靜靜坐著,不發一言。
這比蹈海想象中的情景要好很多,沒有淚水,沒有失控樣的冷靜,卻更讓他感到異樣。
“我是父親,但我首先是當家主,在為‘林家’作完謀劃安排之后,我才能為‘兒子’來哀傷。”
似乎看出了蹈海的想法,林嘉鼎開口解釋,依舊是幾乎看不出有感情,始終是那種近乎冷漠或冷酷的冷靜。
“繼宗他,從小就有很多想法,想當好漢,想救世……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他會有今天。”
平靜的作著分析,林嘉鼎認為,自己的兒子很優秀,但又沒有優秀到可以突破林家先天限制的地步。
“在袁中,林家是條大魚,但放眼天下,我們只是一條小魚,別人一口就能吞掉的小魚。”
“小魚就該在池塘里呆著,想進江海遨游,就該想好后果。”
“至少,我現在很高興,他雖然胡鬧了幾年,卻沒有連累到整個林家。”
微微的戰栗著,蹈海實在沒有想到,有人能夠這樣冷血的評論自己的兒子。
“我爹很冷漠,他不相信太平,不相信窮人和富人可以共存,不相信有所有人都開心的未來,他不相信,也不關心。”
“他只在乎林家,只關心林家,但我不這樣想,我希望能有一個世界,讓所有的人都過上好日子。”
“我離開林家,他不喜歡,我現在死掉了,他大概也不會悲傷。”
“對他而言,‘林家’是高過一切的,他從祖父手中承接了這個家族,之后,所有的精力就都用在了如何再把他傳承下去。”
回想起林鳳先的遺言,蹈海不得不承認,他對林嘉鼎的判斷相當準確,但同時,他更感到微微的憤怒。這憤怒,竟使他說出了一些極不應該的說話。
“但是……你的苦心又有什么意義呢?求王經已戰死,無論林家傳承給誰,都和你無關了。”
一語出門,連蹈海自己也立刻感到后悔,可是,對面的林嘉鼎,卻如林家堡后的石山般巋然不動。
不重要。”
“繼宗不重要,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天南林家的利益不要因這次的風波受到太大影響,和能夠傳承下去,就是我的目標,選擇下一任家主的唯一原則,就是他能否繼續守護林家,至于他是不是我的兒子,并不重要。”
說得話竟比蹈海更加殘酷,林嘉鼎居然還能夠微微的笑著,告訴蹈海說,實際上,林繼宗的戰死,倒讓他去了一塊心病。
“真得,對林家來說,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對小天國來說,因為林鳳先的犧牲,無論如何都不會為難林家,而有此本錢,林家更可以作一些其它小天國境內世家所不敢輕易作的事情。
“比如說,和帝京暗地交通,輸送情報,甚至為一些地下人員提供掩護,等等……只要我們不作得太過份,想來各位不死者就都還能容忍。”
但同時,這卻會使林家在帝京的眼中得到不一樣的地位,一些,其它世家可能要冒極大風險才能爭取到的地位。
“只有這樣,在小天國失敗后,我們林家才能保有戰前的利益甚至更進一步,而不會被那些來自北方的世家分食……”
“等一等。”
沉沉揮手,截斷掉林嘉鼎的說話,蹈海陰森森的發問,以林嘉鼎來看,小天國似乎注定失敗?
“對。”
聲音不大,卻是斬釘截鐵,一時倒噎住了蹈海,之后,是呼一下站起來,瞳孔微微收縮。
“看求王面上,這一刀寄下。”
之后,他轉過身,看向書房外面,面沉,如水。
只是對他。”
“北王啊,你可以殺掉我,你甚至可以在決斗中殺掉我方包括今上在內的任何人……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掀開簾子,公孫三省神色從容,踱步進來,完全無視蹈海的敵意。
“小天國必然完結,帝姓才會是最后的勝者,當然,那終結者可能是今上,也可能是帝渾天、帝東山甚至是你帝蹈海…管是誰,小天國,一定都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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