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聽不到兩人間的心聲交流,云沖波只能焦躁不安的在等待,沒法子作任何事情.
終于,當(dāng)張南巾的整條右臂都完全變作皮包枯骨之后,他將手放開,任貪狼的身子輕輕跌向前方.
心”
能的踏前一步,伸手想去扶貪狼一把,可是,云沖波的手卻只是在空氣中白白的撈了一下,什么也未能觸到.貪狼只是微微的一個挺身,整個身子便已以一種極為曼妙的姿態(tài)輕輕折轉(zhuǎn),回身面向張南巾,穩(wěn)穩(wěn)的站住.
個
悻悻的收回手來,云沖波翻翻白眼,沒再說話.
多謝真人.
好.
雖然只能助你回復(fù)到第七級的力量,但以你之能,最多一月時間,便該可以將自己的最強力量取回,而在這之前,你要小心了.
請真人放心.
你們,走罷.
吩咐的同時,張南巾舉起手,指向右邊的巖壁,隨著他手指的劃動,一扇閃著微微熒光的小門,也奇跡般的出現(xiàn)在石壁上.
這扇“生門”的存在,并沒別人知道,而你們離開后,我亦會將一切痕跡毀去.巨門雖強,如無陽明相助,相信也不可能追蹤到你們的所在.
余下的,我便無能為力了
伏身于地,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貪狼挺身起來,仍是全無戚容,只一手扯住猶還糊里糊涂的云沖波,并不容他開口,早帶著他一并退身進了那道小門,而兩人身形方入,那小門也隨之褪去無蹤,只見得一片石壁仍舊,那里有半點異樣?
目送兩人離去,張南巾露出一種怪異的神情,反手拿住自己猶還健壯完好的左臂,嘴角抽搐一下,猛一發(fā)力,竟將自己左臂生生扯下!
嘶
斷臂之痛,實非常人所能想象,張南巾面色慘白,身子卻搖也不搖,信手將斷臂擲起,右手再一撈一抄,將傷口處所濺血泉也全數(shù)接住,帶向斷臂,潑在上面.
其實,以張南巾尚存的力量,方才本就可以將貪狼的力量完全恢復(fù),將貪狼的傷勢完全治愈,可是,為了現(xiàn)在的舉動,他卻必須要將力量與生命保留.
呸!
咬破舌尖,含血一口啐在斷臂上,張南巾銳聲道:神師所唾,嚴如雪霜.唾殺百鬼,不避豪強.金公魂化,木母血生,急急如律令!“便見那斷臂一陣急旋,竟是自行崩裂,血肉虬結(jié)膨脹,漸漸大如人形,竟隱隱如云沖波貪狼兩人形狀,橫臥地上;骨骼卻又不同,咯咯吱吱的一陣亂響,撲的化為一陣骨粉,旋又自行組合起來,變作樸刀形狀,正和已被云沖波攜走的蹈海丑刀一模一樣!
斷臂變形的時候,一股有一點灰灰的東西也自斷口處淌出,迅速的凝結(jié)起來,變作原本那左臂的形狀.
時間上剛剛好,幾乎在丑刀完成的同時,喧鬧聲便自背后響起,那些最不受歡迎的惡客,終于沖入洞中.
武屈
默默的在心中哀悼著這忠誠正直的舊部,張南巾的雙眼驀地睜大,一股如刀劍般銳利的感覺,在瞬間流遍他的全身.
你的最終之戰(zhàn),已算是轟轟烈烈,而現(xiàn)在,便是我與你同行的時候了!
來罷!
怒叱聲中,張南巾雙目圓睜,轉(zhuǎn)回身來,撲向石室洞門,正迎上第一個沖入的儒圣丘陽明!
雖然沒有出手對付武屈,可是,當(dāng)武屈終于倒在雙方的聯(lián)手攻擊之下時,第一個閃入洞中的,卻是丘陽明,因為,心念太平天兵的他,就不能容忍別人有機會先一步接觸到它.
張南巾的瀕死反撲對巨門或是完顏改之,那確實是不能小覷的事實丘陽明而言,那卻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當(dāng)巨門與完顏改之均放慢速度并開始提防時,丘陽明反將速度加快迎上,更好整以暇的低聲道:給我天兵,助你逃生.
唔
冷淡的答應(yīng)著,張南巾右臂一伸,將那斷臂所化的蹈海擎至手中,冷笑道:你要它?忽地面色一沉,叱道:那便隨它同去罷!說著右手猛然發(fā)力,一捏一擲,早將之重重擲入地中!
你!
目眥欲裂,丘陽明怒道:你瘋了么?!
只是擲入地中,丘陽明自有信心將之尋出才張南巾將之?dāng)S下時,實已先將之捏出了數(shù)道裂紋,丘陽明卻是看的再清楚不過.
要知太平天兵之所以傳說中如此厲害,泰半是為著其中自附元靈,能為主人助力,倒不是為著有多么鋒銳堅硬,如張南巾這般搞法,等若已將之重創(chuàng),便能尋出,只怕也已形同廢鐵,丘陽明費盡心機,數(shù)年安排,便是為著這把天刀,如今眼見一切圖謀皆成泡影,焉能不怒?
可是,狂怒的他,卻未向前攻殺張南巾,而是身形急退,雙手更交叉守在身前,竟似是有所畏懼一樣.反將緊追上來的巨門和完顏改之兩人弄得微微一怔.
看在眼里,張南巾只是冷冷一笑.
果然,真正能夠了解我的,還是陽明你.
只可惜,先救貪狼,后造偽刀,已令我的最后絕招也沒可能將巨門和完顏改之殺去卻仍可為我的徒兒和不死者贏得時間.
聞霜,這便是為師能為你作得最后一件事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大吼聲中,張南巾的身體驟然膨脹變大,炸裂,不復(fù)人形,變作能量的洪流,洶涌奔濺,在充斥滿整座石室的時候,也將三人的身影完全吞沒.
韓州,龍虎山巔.
一塊很明顯是被人為平整出的空地中央,一只有三人來高的煉丹爐傲然的立著.爐腹徑長一丈有余,顏色黛黑,花色斑駁,上面布滿了風(fēng)格古樸的篆文,一望可知絕非近代之物,對有好于此的貴胄富者來說,這只丹爐的價值,便堪與整個城池相媲.
丹爐的腹下和周圍都堆滿了一種深黑色的塊狀物,正在熊熊的燒著,將爐腹燒到微微發(fā)紅,而透過爐身周圍的八個如人頭大小的圓孔看進去,丹爐的內(nèi)部似是充滿著一種顏色很奇怪的液體,被烈火煎煮,泊泊的響著,不住翻騰.說來也怪,那八只圓孔上并未蒙上什么東西,可那些液體卻沒有半滴自圓孔中溢出.
當(dāng)張南巾的身形炸裂成能量洪流時,那只丹爐,忽地自內(nèi)部產(chǎn)生了一陣強烈的震動,力道之強,連一只爐足也被帶的離地而起,晃了幾晃,方又落回地上,轟的一聲,砸出個小孔來,爐身頓時就歪了.
爐方震,風(fēng)已在流動,無中生有的,一名身披道袍的白發(fā)老者在丹爐的正上方出現(xiàn),而與他的出現(xiàn)同時,那只丹爐竟也自行慢慢復(fù)回正位,剛剛被砸出一個洞的地面也在一陣緩緩的波動中回復(fù)了原有的平坦與堅實.
丹爐的震動卻更急了,還夾帶著砰,砰的響聲,自內(nèi)部不住發(fā)出,就似是里面有什么兇猛暴獸,忽地受了刺激,要沖出來一樣.
哼
身形微降,那道袍老者的左足淺淺點在爐蓋之上,那丹爐立時如遭五岳鎮(zhèn)壓,頓時靜止下來,再沒動靜砰砰的聲音卻是越來越急了.
再不理睬腳下動靜,那老者閉上雙眼,迎面向天,專心致志的搜索著令他驚疑和令他腳下那丹爐不安的原因.
很快,他已找到.
當(dāng)將那原因確認后,已精修道術(shù)數(shù)十年,早將萬事萬物看透,寸心不動的他,也不由得有著微微的動容.那似與天地同體,無喜無悲的面容,竟也出現(xiàn)了十年來的首次悲傷.
原來,如此.
于還是先我而行了.
雖然還差了一月才能全功,可是,吾徒,你便出來罷.
出來,送你二叔一程罷
默默存想著,那老者的身形緩緩向上升起,脫離爐蓋,而當(dāng)他離開丹爐的距離達到一尺時,只聽到一聲急不可耐的嘶吼自丹爐內(nèi)部迸發(fā)而出.
嚎!!!!
嘶吼聲中,丹爐崩裂,化作無數(shù)只有拳頭大小的碎片,挾著那還在熊熊燃燒的火團四下橫飛,原本是丹爐所在的地方,便只留下了一陣紫紅色的霧氣,霧氣極濃,濃到?jīng)]法看清楚里面的事物,只能瞧出依稀是條高瘦人影.
唯一穿透紫霧的,是一雙赤金色的眼睛,一雙甚至比野獸更可怖,比惡夢更瘋狂的眼睛.
金色的目光,決非紫霧所能遮蔽,那目光,便似有著一種能將黑夜,將云霧,將任何形式的遮擋也都看穿刺透的力量.
在張南巾自爆后約一杯茶時光,三條人影自洞口穿出,回至荒山.雖然三個人都未受傷,可也都是灰頭土臉的,除丘陽明外,巨門與完顏改之的臉上更都微有悻悻之色.張南巾瀕死狀態(tài)下的最后一擊,威力豈能小覷?饒是三人皆有極強力量傍身,能夠自保不受重傷,但當(dāng)不唯石室,連整條數(shù)里長的甬道也都盡數(shù)崩裂時,三人仍須費盡力氣方能破困而出,更談不上對現(xiàn)場細細勘探,找尋太平天兵及察看云沖波與貪狼的尸體了.
三人一出洞口,早有各自手下迎上,當(dāng)幾名黑水部眾正大驚小怪的圍住完顏改之時,鬼谷伏龍卻只是淡淡一瞥,便移步過來,向丘陽明拱手道:先生辛苦了.
頓了頓,又道:完顏家答應(yīng)的一盡條件,絕無問題,請先生放心.
當(dāng)他說話的時侯,已是黃昏了,褪去熾烈,如一個暗紅色圓餅的太陽,正晃晃悠悠著,慢慢的接近地面,鬼谷伏龍說話時背對著太陽,夕陽灑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臉色有一點看不清楚,卻為他的肩頭,為他整個身體的邊際鍍上了一道淺淺和晃亮著的金線.
看著他,丘陽明的眼中,忽地閃出了一種很奇怪的光,走近幾步后,慢慢的伸出手,他在鬼谷伏龍肩上拍了幾下.
若手勁用實,他便能教鬼谷伏龍立時變作一團只余骨碎的肉泥,而縱使那會令完顏改之動怒是連剛剛將太平道篡奪的巨門一系人馬一并合力,丘陽明也絕對有能力將他們一并殺卻.
鬼谷伏龍淡淡的笑著,受了這幾拍,沒有任何多余的反應(yīng),沒有任何畏縮或是得意的神情.
唉
忽地有了一種沖動,丘陽明便想將自己這數(shù)十年來處事的準(zhǔn)則完全放棄,便立刻以重手將這已在令自己不悅的年輕人重手摧殺,而若完顏改之敢有不滿,便索性將他連同黑水家的人也一起殺盡.
陽明,卻一向也被目為是一個從不任感情左右自己的智者.
低低的在心中嘆息著,丘陽明將手收回,而在他這樣做的,時候,他更感到,便是自己方才的心理活動,以及現(xiàn)下的舉動,也都已落在了這笑的云淡風(fēng)清的年輕人的算中.
負著手,孤獨的立在夕陽中,看著眼前這些連自己一半大也沒有的年輕人,第一次,丘陽明的心中涌出了老了的喟嘆,第一次,他忽地感到一種惆悵,感覺到一種遺憾與失落.第一次,他竟有了一種追緬的感覺.
南巾,也許,我們真得都老了.
天地八極的時代,也許已將結(jié)束了
而幾乎與他們同時,在離那荒山已有數(shù)十里遠的一處全無人煙的所在,默默的將兩人來路上的一切痕跡毀盡之后,貪狼向云沖波微微躬身公子準(zhǔn)貪狼一刻時光.臉上仍是冷冰冰的,神色如常,半點戚容也無.胸前黑袍的裂口自是早已設(shè)法補上了.
兩人自那密洞中脫身而出,也不知怎地便來到此處,云沖波猶還胡里胡涂,頭昏腦漲的,聽貪狼如此說,被嚇了一跳,忙搖手道隨你便好了.
貪狼再一躬身公子恩準(zhǔn).方回過身,向著西南方向雙膝跪下,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顫動數(shù)下,忽地放聲大慟,哭得極是慘烈,幾同泣血.倒將云沖波嚇了一跳.
真人,您所托付的事情,我已作到,不死者已暫時安全,而下一步的行動,我亦已考慮好.
我已有了一點時間,一點可以被使用的時間.
現(xiàn)在,便請您準(zhǔn)貪狼再放縱自己一次.
便讓貪狼,讓貪狼在逃生的路上,浪費掉一刻時光,來為真人您哀悼吧
整整痛哭了一刻時間,貪狼方止住哭聲,站起轉(zhuǎn)身到云沖波面前,兩眼早已哭得通紅,面色卻又恢復(fù)平靜,沒了悲傷神色.
個女人,好可怕
以著她一貫的冷靜,貪狼單膝跪下,伏在云沖波身前,而似是為了防止云沖波有什么過激反應(yīng),她更在跪下時便已將云沖波身形定住,使他連讓一讓也不能,木然的,受了貪狼一拜.
著一個美女跪在自己面前,按說該是很賞心悅目的好事,可是,為什么,我卻覺得自己好象是在受刑一樣
完全不理會云沖波有沒有什么想法,貪狼行畢大禮之后,直起身來,朗聲道:蹈海公子在上,奴婢蕭聞霜,愿竭生死之力,助公子成功.
帝少景十年十一月十四日,天地八極當(dāng)中的太平上清張南巾身死荒山,時年五十八歲.
雖然說,自事后的整個歷史來看,發(fā)生于帝少景十年九月二十八日的三寶一戰(zhàn)才是此后數(shù)年間席卷整個大夏國土的一系列動亂的真正起點還有很多人不愿接受這種觀點,在他們的心中,張南巾的死,才是一切的起點.
一切.
一切夢想,一切瘋狂,一切努力,一切陰謀,一切
當(dāng)默默思想的時候,丘陽明并不知道,他在無意中道出一個了真實.那真實,丘陽明只容許自己感傷了短短一瞬,便從自己的腦中挖出,遠遠棄去了.
如天柱般分持八肱的強者們,將整個大夏國土分據(jù)已歷十年的強者們,如神邸般俯視和安排世間一切的強者們,一直也在彼此間保持著一種雖脆弱卻也可靠的平衡的強者們,少了,一個.
平衡已被打破,動亂已在迫近,雖然說,不希望看到這動亂和努力想要避免它的人始終都有最后,歷史,它那無情和無敵的規(guī)律,仍是如每次一樣,發(fā)揮出了他的威力,那無視于所有感情或犧牲,將規(guī)律強行實現(xiàn)的威力.
大亂,已近,新的時代,已站到了舊世界的大門外,正抬起手,準(zhǔn)備要以他那年輕而沖動的力量,去強烈的敲擊那看似不可破壞的宏壯朱門了
太平記,第四卷終.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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