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昏星隱,大片的烏云籠罩著天空。請牢記M冰涼的雨絲傾瀉而下,打入河水中泛起層層漣漪。除了雨聲,周圍一片死寂,似乎這世界上從來沒有過別的聲音一樣。丘圖山上樹影婆娑,和著雨聲沙沙作響。
樹林內啊呀一聲猛地坐起一人,繼而咳嗽不已,正是寧羽白。此時已經將近天明,他已經在樹下昏迷了四五個時辰,至今方醒。他渾身濕透,踉蹌著站了起來,迷茫的望著四周。過了片刻,才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那黑霧、那金光、還有那聲尖銳入腦的雷音,都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緊緊地纏繞住了他。
“父親!”猛地一個人出現在腦海中。寧羽白不顧身體難受,扒著樹干又攀上了那棵他曾經兩次掉落的樹。攀在枝上向村子一看,卻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又聽不到雞鳴狗吠,靜悄悄只聞雨聲。寧羽白隱隱感到不對勁,緊張不已,立刻攀下了樹,摸著黑向山下跑去。
天黑雨大,路已經泥濘不堪。寧羽白也不顧大雨,一心只想著爹爹奔山下而去。他眼力較常人強出許多,借著微弱的月光找出道路。一路之上卻發現不時便有一兩只鳥雀兔狐出現,不過卻都不是活的,而是冰冷的尸體躺在樹下道邊!跑便心驚,那黑霧和黑電時時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于是愈加快跑起來。只盼著馬上就能到家,看到父親與師父安然無恙才好。來輕車熟路的山林,也不知摔了多少個跟頭。
山下,龍田村。
雨漸漸的了起來,寧羽白的心卻像千斤大石壓著一樣。他走在村路上,驚恐無比的環望著四周。很多東西都沒有變,土屋石路、綠草垂楊在朦朧的雨中似乎都成了模糊一片。但路上三三兩兩的尸體卻讓人觸目驚心!他平時每天都會看到的人――慶祥嬸子、慶祥叔、趙家爺爺這些長輩,還有成章、狗子、麻蛋這些玩伴,還有許多村中的熟人――都橫七豎八的倒在雨中,任憑雨水澆淋,七竅隱隱見血。分明已經死去多時!
寧羽白不停的翻看著那些尸體,叫著他們的名字,可是沒人能起來回答他,告訴他這是個玩笑,是他們逗弄白的玩笑。也沒人能一巴掌打醒他,再告訴他這是個夢……他又沖進各家的屋中——雖是深夜那些屋門卻都沒有鎖。結果更令他震驚,屋中之人也都是死的,而且比外面更多。他連進數間,家家如此。有些還是一家五六口盡皆死于屋內,并且連雞鴨豬犬也都部死于窩里圈內。整個村子除了自己,居然半個活物也不見!寧羽白不停的推著屋門,一家又一家……沒有活著的,一個也沒有。
“爹爹!”他那已經遲鈍的腦袋里又驀然閃出了父親的樣子,便發了瘋似的向家中跑去。
“還有師父,對,還有師父!”他心想。“師父神通廣大,能御劍飛天,還給我講過好多斬妖除魔的故事呢。有師父在,父親一定不會有事的!”一邊跑一邊想,淚水卻早已奪眶而出。
其實他是在欺騙著自己,見過了那場詭異至極的爭斗,傻子也知道那決不是人力所能為。那點點紅芒與后來的金光他記得一次在師父練劍時見過。紅芒是碧落九霄訣中的轟雷訣,金虹則是至陽訣。M首發那黑霧和黑電卻不知道是何方妖魔所為。因此肯定是師父在與人斗法。至于結果如何,看那滿地尸體就知道了。寧羽白卻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贏的那個是師父,希望他們兩個都好好的活著……然而真正看到家里的情景時,他徹底的絕望了。
原來的獨門院早已消失,籬笆四散不見,只有幾根木頭還斜插在泥土里。來是房屋的地方,如今幾乎成了一個土堆。只看見兩片殘壁立在那里,中間影影綽綽似乎臥著兩個人!
寧羽白機械的邁著雙腿,趟著泥水挪到了那兩人跟前。傻愣愣的站了一會兒,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俯在一人身上放聲大哭起來。那個人,正是寧若海。
寧若海也是七竅流血,死得凄慘。旁邊躺的那個人,青衣道袍,印堂一點烏黑似墨一樣。不是紫微是誰?兩個至親之人突然間都撒手而去,寧羽白只是個孩哪能受得了?如此大悲沖擊,加上大雨淋澆,再加上那聲雷震得有內傷在身,哭了片刻一口氣不繼便昏了過去。
清晨,剛經過了昨夜的大雨,太陽復又發起威來,潮濕的大地上隱隱看得見水汽蒸騰。平時的這個時候,村里的家家戶戶早已經活動起來,雞鳴狗吠不絕于耳。人們該干活的干活,該讀書的讀書,俱是一派祥和景象。然而此刻的龍田村,靜悄悄蟲鳴也聽不到。偌大天地,何其悲乎!
天亮后,寧羽白緩緩醒來。看到二老的尸體,禁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哭一會,愣半天,然后又哭。如此反復數次,直到天近中午。方才停了下來,雖還是流淚卻已無聲。
一把長劍插在不遠的地上。青穗早已被雨水所污,隨風輕擺。寧羽白走到近前把劍拔了出來。只見劍身宛若青霜,刃處如雪,寒氣逼人。劍脊上刻“騰云”二字。寧羽白認得這是師父的騰云仙劍,御劍之人都是劍不離身,人劍合一。可惜如今仙劍尚在,人卻已作西游。
寧羽白雖修得七心訣,但是其他法術卻是一竅不通。如今觀這場景,只道肯定是什么妖魔鬼怪所為。自己人力弱,如何才能查得出真兇?就算找得到真兇,又如何能報得大仇?
寧羽白緊咬著下唇,提著劍又來到殘壁處,跪倒在地沖父親和師父道:“父親與師父在天有靈,保佑孩兒拜得名師,找到仇人為你們和村老報仇!”罷重重的拜了三下方才起身,把劍一豎,凝視道:“仙劍啊仙劍,你若有靈,也當助我!”
當下去師父身旁去尋劍鞘,卻赫然發現那斷壁上涂了殷紅的兩個字:“血”、“隱”。再看紫微道人的姿勢,一手正在那兩字之下。卻原來似是紫微臨終前以血寫成!夜里黑暗,寧羽白又在大悲之中,因此不曾注意到。現在天光大亮,看得一清二楚。寧羽白緊咬牙關,從口中迸出那兩個字:“血隱!”心道:“一定是這個人殺了我爹和師父,還有村其他的男女老幼!師父臨死前寫下這兩個字,便是告訴我仇人的名字!天可憐見還有這個線索,我一定要找到他,為所有人報仇!”
日行如梭,轉眼便已經過了下午。破敗的村子中,烈日下一個幼的身影忙碌不已。
寧羽白穿行于村內,那的身體把一具又一具尸體背到村后。老人、大人、孩子……寧羽白有傷在身,但仍堅持著。將近黃昏之時終于搬完。龍田村**有五十二戶人家,村后排放了一百八十三具尸體。其中還包括了寧羽白上山中尋找到的黑二父子。他將尸體排成一排,跪在前面口中默默禱告了一番,卻沒有再流淚――他的眼淚早已經流干了。禱告完畢,便去尋了些餅子干糧囫圇吞了些,又找出兩把鋤頭鐵鍬,就在村后挖起坑來―他要把所有鄉親們都葬了。
寧羽白埋頭苦干挖了半宿。這許多尸體沒法一個一個埋葬,他又不想一個大坑都埋了,于是便都是一家一個坑的挖。入夜后,那許多尸體擺在身旁他卻也不害怕,只是半宿以后累得筋疲力盡,才完成了五六個。便找了個棚子打坐吐納起來。行功之時才覺得體內淤塞甚多,各大經脈皆有損傷,靈息不能夠通行無阻。幸好臟腑沒有嚴重的損傷,于是緩緩行功,逐漸的療起傷來。
正療傷中,那股奇怪的靈息忽然又出現了!不過這次并不是像上次那樣一味高歌猛進,而是舒緩有致,有如一道綿長的江流般流過各處氣脈。所過之處暖意融融,更覺一股地脈靈氣自所坐的地下慢慢融入體中,傷勢好的愈加快速起來。功行十二周天之后,已有數處淤塞被打通。寧羽白收功睜開雙目,暗暗稱奇不已。但著急墓穴未成,把死者暴于野外是為不敬。于是便提了鐵鍬又朝那未成的坑走去。
正行間忽然想起,這許多人是怎樣死的?這么多人都是同一死法,周身又不見其他痕跡,還有那些雞犬之類也是一般死法,如何解釋?他人聰明,片刻之后便想明白:一定是那聲雷聲!當時自己正在樹上看師父與妖魔斗法,那雷聲一響就震得自己掉下樹來,還受了內傷。而且下山之時也看到不少飛禽走獸的尸體,想必也是那一聲雷震死的。還有黑二父子的尸體,也是在山中的路上發現的,死狀與其他人一般無二。那么遠不會有人跑去追殺他們,所以也定是遭了雷震而亡。自己因為修習七心訣多年才逃過一劫。師父修為高深自然也不會有事,而師父死狀與其他人不同也正證明了這點。不知是什么法術竟然這樣狠毒,方圓數里之內的活物竟然沒留一個活的!想到這便氣憤填膺,咬牙切齒,暗暗發誓一定要為這許多生靈報仇。
手提鐵鍬,寧羽白下了半成的土坑繼續挖了起來。以為會和剛才一樣堅硬難挖。想不到一鍬下去,土石如豆腐一般削開,一抬手一大鍬土便飛了出去!寧羽白一愣,一下又想起在山中樹上打坐完畢那些奇異景象來。那樹,那土……他又挖一鍬,還是如挖豆腐一樣不費吹灰之力。把鍬頭拿到眼前一看,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不過是一把銹跡斑斑的舊鐵鍬罷了。
他用手指輕輕滑過鍬的邊緣,卻覺出了不尋常,只見那鍬忽然嗡嗡震動不已,忽然叮的一聲貼在了他的手上!一驚之下他趕忙抽開了手,居然發現鍬面上有了一個手印!寧羽白哭笑不得起來,不明白怎么突然間土地像豆腐,鐵鍬卻像面捏的一樣。雖想不通,卻也隱約覺得和那道奇怪的靈息有關,想必是那五龍昊天令的原因。雖然奇異,可惜自己卻不懂如何運用。
想了半天還是毫無頭緒,于是用手撫平了鍬頭,繼續挖了起來。這一下掘土如豆腐,進度真是突飛猛進。天快亮時,五十多個坑已經挖好。寧羽白依墻閉目養了養神,再想研究的時候那奇異的能力卻又不見了。他嘆了口氣,這老天似乎總在和自己開玩笑。可看到那些尸體,卻怎么也輕松不起來。他便又去給人們下葬,這一忙又是一天過去。
寧羽白修行日久,干少許活也不覺得累,只是偶爾喝點水,中間又行功一次,那怪息卻沒有出現。天黑的時候,數十個大墳都已埋好。寧羽白把父親與紫微分別葬于兩墳。等墳都成了又跪拜一番,尋了間屋去睡下了。第二天又提了騰云劍去山上砍了些樹木回來,給所有的墳分別作了墓碑,又是一天過去。就這樣三天之后,終于把村的后事處理完畢。
這一日,天氣卻沒那么熱。寧若海和紫微墳前跪著寧羽白。只見他從前的兩個發髻不見了,頭發梳理了一下,在后面用一條布帶系了,挽了個髻。身上的衣服也都漿洗過。背后斜背著一根棍子狀的東西,外面用布緊包著,那是騰云劍。身旁放著一個包袱。里邊有兩件衣服,還有點干糧、火刀火石和幾十文錢。除了吃的,都是從自己家廢墟中尋的。他家教甚嚴,即使現在這種狀況,只要不是必需品,他也不肯拿那些無人家里的一針一線。他把自己家廢墟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這些,卻不見了那個斷成兩截的令牌。
寧羽白今天特來拜別。他已經打定主意,報仇就要先投明師,學得高藝方能成功。想來想去,仙人也不認識,仙山也不知道在哪。忽然想起那白胡子的穆爺爺來。記得他是北溟劍派的尊長,又是自己家的恩人,便決定去北溟派投師。于是才準備好行裝要上路去。走之前來到眾人墓前拜別。
拜過了爹爹和師父,又哭了半晌,寧羽白終于踏上了離鄉的征程。
出了村子,向西走了數里上了大路,便一路向北尋北溟劍派而去。他熟讀南華經,知道北溟便是北海。但是北海到底在哪里卻是不知道。只是想著既然叫北海那便應該在北邊才對。于是一直朝北走去,尋思著遇到城鎮的時候進去找個教書先生問一下北海到底在哪里。他行路也不怎么休息,兩三天也就吃一頓干糧。夜里便找個僻靜之所行功打坐順便療傷,兩三個時辰之后又再走,實在太累了找棵樹睡上一覺。夜半之時總是想起從前的種種,又想起爹爹和村人的死,免不了深深的傷感,每次睡覺都必然會哭醒過來。
如此走了五六日,那怪息中間偶爾出現過一兩次。寧羽白也漸漸摸著了些頭緒。那怪息有如實質,似乎可以運用一樣。每次發作的時候,寧羽白便與外物如融通一般,五行之中,都有所感。有一次曾把一掬水化作一個水球于掌上拋玩,興起之時卻掉了下來濺了一臉;還曾有過騰云劍于匣中錚鳴作響,喜得寧羽白還以為自己可以御劍飛天了,再看時卻什么反應都沒;再有一次便是夜里尋了棵樹練功,醒來卻發現樹枝交叉縱橫,將自己圍作一團,后來好不容易才出去,諸如此類。寧羽白也不著急,便一邊趕路一邊琢磨。又想著何時才能尋到北海。
卻不知從此一去,創出怎樣一番海闊天空來!正道是:從來神器多磨礪,不經磨難哪成才?如今含悲闌珊去,安知何日乘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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