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難念的經。
陳燁難念的經，大體是名存實亡的家庭，除此之外，倒也沒太大煩惱。
家境還算殷實，衣食也算無憂，即便不通過高考這途徑，他憑借幾項專業技能，未來大可以當一條無憂無慮的咸魚。
而王森，就無法把未來過得這般從容了。
倒不是王森的家境有多窘迫，相反的，他的那個家，財力甚至還遠在陳燁的家庭之上！
不過，那個家的一切，并不屬于王森。
因為那是他繼父的家。
他的繼父沒虐待他，但也不喜歡他，按目前的跡象來看，頂多把王森供到正常的學業結束，然后就由著他自生自滅了。
或許有人會念書能改變命運。
問題是，在社會階層固化的年代里，讀書成績再好，能改變的命運也是極其有限的。
王森清楚以自己的智商，把書念破天去，今后也就混一個庸碌溫飽，還得忍受著繼父一家的冷眼虐待。
或許是無力抗爭現實而導致的自暴自棄，或許是不想回家被戳脊梁骨，王森索性三天兩頭跟陳燁去咖打游戲。
但這不意味著王森認命了。
他的野心很大，想翻身，想拔高，想堂堂正正的把失去的尊嚴拿回來！
因此，報考武道特長生，成了他走上人生巔峰的最佳途徑。
“你有把握自己是適格者？”陳燁捕捉到了死黨眼中的躊躇滿志。
“這事我一早不是跟你講過了么？”王森詫異的反問，又壓低聲音道：“一年前我就偷偷托關系買了檢測試劑，查過我的血液，有七八成的概率是。當時還讓你也查的呢，結果你子根不搭理。”
“喔……差點忘了這事。”陳燁假裝醒悟，暗自有了推斷。
看起來，除了官方的檢測技術，民間也研究出了一種類似的檢測試劑。
聽王森的辭，這種試劑的準確成功率，和官方還挺接近的。
不過應該和檢測胎兒性別一樣，官方是禁止這種民間的檢測渠道。
所以王森這些立志要報考武道生的人，只能從非法途徑購買試劑。
“瞧你子紅光滿面的，應該一早偷偷檢測過了吧，有幾成概率？”
“沒有！這話不能亂，要被上面知道了，哪怕真是適格者也得被刷掉。”
“拉倒吧，官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是禁止自查，無非是想把適格者都掐在自己手里。”
“對啊，只要你真是適格者，又肯被招安，就沒人會計較這些問題的。”
“嘿！你子真是適格者啊！恭喜恭喜，往后發達了，可別忘了老同學啊。”
“我真不是，再最終結果還得看注射覺醒因子以后呢。”
“我猜徐棟應該是穩的，還有……”
尖子生和二代們聚集的班級有一點好處，就是許多人的眼界相對都夠大，消息層面比較靈通。
或許，此刻班里許多人都和王森一樣，都對能否入圍名單大致有數了，分析猜測得有板有眼。
聽著那一撮人的八卦，陳燁基清楚了官方通過招收武道特長生收編覺醒者的意圖，而且他還舉一反三了。
禁止民間自查，固然有將適格者數掌握在官方手里的意圖，同時，這也很大程度維持著社會的穩定秩序。
畢竟這年頭，眾多的組織財團乃至國家都在爭搶異能覺醒者，如果讓作為預備役的適格者們提前暴露，勢必會引起動蕩混亂，對百姓和官方造成種種不利因素！
但如果有人偷偷去自查驗證了，只要自知自明，別到處宣揚，官方也不會太追究。
反正覺醒因子也掌握在官方手里，只要適格者愿意被招安，最后人照樣得落在官方的手里。
讓這些覺醒出超能力的適格者們，享受武道特長生的優厚待遇，無非是更有利于招安收編。
果然是天大地大，大不過一個官字！
不過，這又延伸出了一個問題……
如果真有哪位適格者，像他這樣淡泊名利、拒絕招安，官方又會怎么處置對待呢？
兀自思量著，忽的，教室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看見滅絕師太出現了！
同學們驚恐了！
又看見滅絕師太裹著綁帶的腦門！
同學們呆愣了！
再看見滅絕師太攥在手里的名單！
同學們激動了！
決定他們……不對，決定一部分人命運的時刻到了！
以至于，誰都暫時顧不上關心（其實也不敢問）滅絕師太的腦袋傷勢。
“大家該心里有數了，今年報考武道特長生的時間來臨了，至于武道特長生對大家意味著什么，想必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桿秤，我也不多解釋什么。”
鄭紅玉刻意垂著頭，有意想避免腦袋的繃帶被直視，卻導致她在學生面前頭一次變得中氣不足，語氣也是匆匆，“接下來我報一下經上級檢測鑒定出的適格者同學，這些同學再回去跟家人商量研究一下要不要報考武道特長生，截止時間是下周一早上九點！”
“霍奇偉！”
“徐棟！”
“言巧語！”
“劉樟柯！”
……
以上這些被報到的同學，立刻吸引了班的熾熱矚目，而他們自己，都已然掩飾不住澎湃洶涌的豪情了！
如果不是官方規定這些學生必須得到家長的書面同意書才能被允許注射覺醒因子、報考武道生，恐怕他們當場就要宣誓報效祖國了。
“王森！好了！一共是以上五人被檢測為適格者！”
鄭紅玉放下名單的時候，目光不經意的掠過陳燁和王森兩人，嘴角似露出一絲怨毒，但又繼續裝腔作勢的給大家講解：“等會這幾位同學來我辦公室拿告家長同意書，到時我會把目前公開招收武道特長生的高校名單和細則也給你們，希望這幾位同學根據自己和家庭的意愿，謹慎做出攸關人生命運的抉擇……”
“恭喜了。”
陳燁向王森道賀。
人各有志。
他對所謂的武道特長生是真心沒什么興趣。
但是，他由衷希望死黨能通過這機會實現人生逆襲。
另外，他也總算明白，鄭紅玉為何會篤定自己沒機會憑借武道特長生的資格混上二院校了，敢情這婆娘一早就獲悉了名單，知道自己的檢測結果連適格者都不是！
“謝了。”王森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過，沒等他開心多久，講臺上，鄭紅玉講解完畢之后，忽的想起了什么，又道：“哎呀，我差點忘了，王森的名額臨時被刷掉了！”
教室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了當事人。
在王森以及所有人的驚詫目光中，鄭紅玉只用很平淡的口吻解釋道：“政審沒通過！”
王森嚯的站起，死死瞪著鄭紅玉。
“為什么政審沒通過，你自己應該心里有數。”滅絕師太譏誚一笑：“要怪，就怪你有個不爭氣的父親吧。”
完，她就像一只斗贏的母雞，昂首挺胸的扭頭離去了。
“先坐下。”陳燁拉了一下死黨，然后朝著竊竊私語的同學們叱道：“該干嘛干嘛去，除非誰想當那潑婦的同黨！”
有些同學們消停了，有些，依然看熱鬧不嫌事大。
因為父親的問題，導致報考武道生的政審不通過，這無疑能延伸出許多引人遐想的內容。
和報考公務員、事業單位一樣，想通過武道特長生被招安入編，也要經過慎密的政審！
同理，因為政審被刷下來，普遍來，要么是你自己有違法亂紀的記錄，要么是你的直系親屬有違法亂紀的污點！
而鄭紅玉剛已經很直白的了，王森之所以政審失敗，是由于他父親的緣故！
這就耐人尋味了。
很多人都聽王森的家境很富裕，怎么父親會違法亂紀呢？
這時候，有些消息靈通的二代們，就把王森繼子的身份抖了出來，而王森的親生父親，早年由于經濟犯罪蹲了大獄，至今還沒釋放，母親則領著王森，改嫁給了一個生意伙伴……
一時間，流言四起。
陳燁無力制止，看著王森鐵青的臉色，又格外光火。
他明白，王森不止被生父連累，也有被自己連累的成分。
他雖然還不清楚武道特長生的政審程序怎么樣，但想來和公務員政審差不多。
既然是官方對個人家庭**的審查，哪怕審查出問題，也會私下告知，斷不可能公告天下。
而鄭紅玉在明知底細的情況下，非但沒守密，反而故意先把人的適格者身份出來，等把所有人的情緒都鼓動起來了，又突然把這污點抖出來，將已大喜過望的王森一腳踹落了深淵！承受著畢生難忘的失敗和羞辱！
滅絕師太這一招，堪稱是滅絕人性了！
想必這婆娘是忌憚陳伊拉不敢再對自己下毒手，索性拿死黨王森開刀了！
否則，即便王森由于政審失敗沒資格成為武道特長生，也不至于成為眾矢之的！
“我就知道會這樣……”
王森垂頭低語，臉色鮮紅激蕩，攥起拳頭，青筋賁張。
顯然，他早料到生父的污點會影響自己報考武道生，最初也是抱著一絲僥幸，誰想到……
陳燁放棄了蒼白的安慰，但他知道，如果不拉一把死黨，恐怕他這輩子就該毀了。
驀然間，那張格外嫌棄的混血嬌容，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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