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最后還是收下了這柄柳葉刀。

    何紹陽得很清楚，這把刀是救命之器，不是殺生之刃。留在他手里，能救的人終歸有限，傳給徐兄則可以醫治更多的傷患。

    徐兄摸著冰冷的刀柄，心頭手上都是沉甸甸的。他道：“何大叔，我保證用這把刀去醫治更多的人，不辜負你這片苦心，也不辜負它走了那么遠的路。”

    何紹陽很高興，便將這柳葉刀的五種握持手法一并傳給了徐兄。

    徐兄這時候就展現出自己的強學習能力來了，只看何紹陽演示一遍，便牢牢記在腦中，使得有模有樣。

    何紹陽只能感嘆天賦凡果然省力，又因為近日來聽徐兄起李西墻的事，很是擔心徐兄被庸師誤導，浪費了自己的天資。

    徐兄不知道何紹陽的所思所想，收好刀，又興奮起來，道：“何大叔，今天去我家過節吧！”

    中秋是一年之中的大節，即便再摳門的老板都得給伙計們添兩個肉菜，放兩天假。吳地的中秋更是男女混游的大好日子，不知多少人借著看燈的由頭，暗中私會。

    何紹陽就：“免了吧。我要繼續前行了。”

    徐兄一直以為何紹陽只是四處流浪，偶爾靠“借”為生的流民。這種人在太祖時候幾乎不可能生存，每到一地若是沒有路引，就會被里甲招來巡檢司，逮捕入獄。

    如今好像什么人都冒出來了。

    徐兄就勸何紹陽道：“何大叔，這里是江南繁華之地，只要讓老羅求他爹給你落了籍，你就在這兒開個醫館，只治外傷恐怕都能娶妻蓋房了，何必還到處奔波。”

    何紹陽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必須得去。”

    徐兄肅然起敬：“何大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你禱起這事。”何紹陽笑道。

    他起身打開門，招呼徐兄一起出去。

    外面羅云正在練何紹陽教的相撲，對手是一個木頭樁子。皮皮就坐在套上，一邊剝著瓜子，一邊看他跟木樁較勁。見徐兄出來，皮皮扔掉了手里的瓜子，三兩下就跳到了徐兄肩膀，穩穩坐著。

    徐兄長吸了一口氣，好像有一萬年沒這么痛快地呼吸過了。

    “你們早點回家過節吧。”何紹陽對兩人道。

    羅云喘著粗氣站起來，道：“我不回去了。”

    徐兄一愣：“你不回家羅叔不罵你？”

    羅云道：“他就要來這兒了。”

    徐兄頓時有些驚恐，幾乎喊了出來：“來這兒４干嘛？”他心中狂汗：你不知道這里還藏了個朝廷通緝的大盜么？

    羅云理所當然道：“他當然是來公干的。前段日子錦衣衛一直在找個江洋大盜，后來在木瀆和昆山都有他留下的痕跡，所以他就跟穆百戶先去了昆山。前天傳信要來木瀆，看來那邊沒找到人。”

    徐兄暗道：你這個腦力恐怕沒帆事情聯系起來。

    他望向何紹陽，目光中分明是在詢問：錦衣衛要抓的大盜不會是你吧？你難道偷了藩庫不成？

    何紹陽沒理會徐兄的眼神，問羅云道：“什么樣的江洋大盜？要我幫忙么？”

    徐兄下巴都差點掉下來：大叔，你就這么自信不是找你？

    羅云已經樂呵呵叫道：“好懊啊，何叔你這么好的身手，鐵定是個大助力！”

    何紹陽笑了。

    徐兄來是要急著回去的，但是看到這兩人似乎不明狀況——羅云是笨得不明狀況，何紹陽是高深得讓他不明狀況，只好留下來隨機應變。

    還沒等徐兄做好心理建設，暗樁宅院的門已經被人推開了。

    暗樁大門是門上有門。從外面看，大門永遠都是鐵將軍把門，仿佛里面沒人一樣。其實大門上還有個門，那才是平日進出地方。在暗樁沒人的時候，錦衣衛拿著鑰匙開了大門進來，然后從里面打開門，鎖好大門，就能制造屋里沒人的假象了。

    如今羅云宗這里，門自然開著的，敢直接推門進來的人，多半也都是錦衣衛。

    來者正是羅權和穆青友。兩人進了暗樁，猛然間現院子里這么多人，頗有些意外。

    羅權看到徐兄倒是很能接受，以兒子跟兄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有這么個好地方供他們敞開了禍禍，哪有不帶過來玩耍的道理。只是那位負手立在套上的人，頗有些詭異。

    這人相貌平平，談不上儒雅英俊，但是隨隨便便一站，就站出了個昂然挺拔。

    羅權和穆青友見慣了錦衣衛南鎮撫司里那些大漢將軍，一個個裝模作樣想站得漂亮些，卻完沒有眼前這人的氣度。

    一時間，兩邊竟然對峙起來，叫站在中間的徐兄連話都不敢。

    羅云卻渾然不覺，樂呵呵地過來叫人打招呼，然后居間介紹道：“這位是我跟兄認的老師，身手厲害得很，還教了我兩手相撲。爹，相撲可真厲害！”

    徐兄暗暗松了口氣：還好你沒傻到跟人何大叔是個賊。

    羅云又對何紹陽道：“何叔，這是我爹，這是穆百戶。”

    介紹的時候總是先向位尊者介紹位卑者，然后再反過來，這樣大家就很清楚對方的地位了。

    何紹陽上前朝兩位錦衣衛拱手作禮，道：“山野村夫何紹陽，見過二位上差。”

    羅權見這人步行之間自然蓄力，身骨節松泛，步履精準——就跟尺子量出來似的。分明是個極厲害的練家子，卻一不見橫肉，二不見拳骨，精光內斂，神氣充沛，總而言之就是深不可測。

    他不敢托大，拱了拱手道：“世外高士何必在乎俗禮。軒承蒙閣下指教，在下多謝了。”

    何紹陽笑了笑，并不多話，又朝穆青友行禮。

    穆青友眉毛一挑，道：“好漢子要謀個出身乃是極好的今天子重英豪，一身領自不該拋諸草莽。只是相撲那等玩意，恐怕還不夠入眼！”他邊邊上前，話音將將落下，舉手就朝何紹陽推了過去。

    錦衣衛都是家傳的事，有的擅長緝拿，有的擅長打探，有的擅長行刑羅權學的是偵緝打探一路，在身手上并不很擅長』過常在田邊走，就算沒種過地，也能分辨五谷。

    他一見穆青友出手，就知道這看似要推開何紹陽，實則是角抵里的先手。

    何紹陽沒有退步，抬手做了個似擋似攔的動作。

    兩條手臂砰地撞在一起。

    徐兄眼角一跳，就看到何紹陽身形微微一晃，穆青友卻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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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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