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翁操成曲頗早，歷代都有精通音律的道士為它配歌，最廣為流傳的是仙翁陳摶得道那。 如果是道士讀書、書畫時候演奏，配歌就省了，只有曲樂。
徐兄撫琴時很容易入靜，那時節(jié)心懶神活，哪里還想得起來弦歌。這張寒潭雁影雖然不如他的“望云”，但也是傳世瑰寶，音色清冷高潔，虛幽奇古，自然叫人心生脫俗之念。
徐兄大辟曲終，手落弦上，并不起身。此刻琴弦已經(jīng)停了，兄耳中卻仍舊余音未絕。
這縷余音漸漸成韻，順著仙翁操的原曲又演繹出一曲子，與仙翁操似是而非，若即若離。
徐兄靜聽良久，突然心生一念：我若是能將這曲子彈給神仙姐姐聽，那就好啦。
一念既起，心中琴音戛然而止。
徐兄倒也談不上遺憾，只是有些失落，這才睜開眼簾，起身團團拱手，道：“獻丑了。”
楊宗不自覺地拱手回禮，直拱了兩拱，方才反應過來：徐兄醫(yī)術比我高明自不待言，不料琴藝也如此高。看他只有十六七歲年紀，這世上果然是有天才之人啊！
徐有貞卻奇怪：一曲前后，判若兩人，這是什么緣故？
楊善臉上仍舊微笑不已，轉向吳山隱，道：“老師以為如何？”
吳山隱頜笑道：“我以為第二為佳。”
花廳之中，人皆望向吳山隱，卻是不同心思。
徐有貞對于音律雖然不算精通，但是曲目如文章，起承轉合是必然有的，一曲子還是兩曲子總能聽出來。他和楊宗一樣，都很奇怪吳山隱的“第二”是什么意思。
——是在鼓勵兄再彈一曲？
徐有貞看這道士，益有些摸不著深淺。他因為學天文、易數(shù)，與山中道人多有往來，其中也不乏出塵之士。然而看到這老道，就好像面臨一潭清澈深淵。初看極淺，一不心就會以為他是京郊廟來打秋風的道長。繼而又覺得極深，扔一枚石塊下去久久不見沉底。
楊宗話就不那么謹慎了，笑道：“老師這是叫徐先生再操一曲啊。”
吳山隱淡然道：“我是他彈了的第二。”
楊宗的笑聲硬是被掐滅在喉嚨里了。
徐兄平靜地看著吳山隱，一言不。
楊善照樣不話，徐有貞正有所思，一時間花廳里就寂靜下來。
直到有仆人進來道：“少爺服下了湯藥，微微有汗，手腳也暖和起來了，如今已經(jīng)睡著了。”
楊善明顯松了口氣，道：“甚好。”
楊宗也是大大舒心，朝徐有貞和徐兄拱手道：“多謝二位。有勞徐先生。之前宗也無識人之明，冒犯先生，萬請見恕。”
徐有貞連忙道：“何至于此，世兄過謙了。”
此時天色也晚了，楊善就安排了席面，宴請徐有貞和徐兄。吳山隱卻以養(yǎng)生為由，并不出席。楊善顯然知道這老道的習慣，也不多請，還替他為徐有貞解釋。
徐兄其實對吳山隱更加好奇。若是倚著平日的性子，恐怕當眾就要問出來。不過剛才心在靜境，莫名地生出一股敬畏，牙關就跟黏住了似的，叫他不出話來。
直到一席結束，徐兄都沒話。不過徐有貞和楊善自有話題要聊，楊宗時不時幫著暖場，也沒人注意徐兄的反常。
筵席結束，楊家人為徐有貞和徐兄安排了兩個院子。這是把徐兄也當正經(jīng)客人對待，十分禮遇。
徐兄住的這間恐怕比徐有貞那間還好些。
軒窗正對外面半畝方塘，晚風吹來涼風，水汽被竹簾攔下，只有清涼和蛙鳴被送進屋里。
徐兄在竹席榻上坐了坐，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拍腦袋方才想起來：今天還有一遍功課要做。
他嫌屋里氣悶，推門到了園子。先從井里打了一桶水上來，澆在地上，將殘余的暑氣驅散。
楊家安排照顧他的是個攜，正是渴睡的年紀，夢里恍惚聽到外面有人澆園子，掙扎著揉眼起身，呆呆走到徐兄身后，道：“先生有何吩咐，我來做吧。”
徐兄道：“你去睡你的，不用管我。”
攜“哦”了一聲，仍舊迷迷糊糊地回耳房睡覺去了。
徐兄借著星月天光，看井水順著石縫滲入草叢，整了整腰帶，蹲身抱團，開始練師門導引術。等他一遍練完，正要回屋里睡覺，一晃眼現(xiàn)園子里多了塊一人高的太湖石。
徐兄再細細一看，那“太湖石”上還有眉眼，眉眼還帶著笑意。
“呀！”徐兄嚇了一跳：“是吳老師？我還以為是石頭呢！”
吳山隱緩步走向徐兄，道：“見你正在練功，便沒打擾。”
徐兄暗道：這可是我?guī)熼T秘技，都被你看光了！
吳山隱笑道：“你矢姓李？”
徐兄道：“老師認識家?guī)煟考規(guī)熜绽睿栁鲏Α！?br />
吳山隱搖了曳：“我倒是不認識。”他又道：“這套易筋經(jīng)是我改過之后教給一個姓李的醒。他會當傳家寶傳下去，還被我嘲笑了一番。”
徐兄愣了：“我練的這個是易筋經(jīng)？”徐兄也見過上真觀的道士練易筋經(jīng)的，但是跟他練的導引術并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吳山隱哈哈一笑：“你就不想問我到底是誰么？”
徐兄道：“老師月夜來訪，想總是會的，不想，我問也問不到。譬如這個‘吳山隱’，怕是假名吧。”
吳山隱果然笑了：“倒也不是假名，乃我齋號∠道有一齋，名作‘人間無山可隱齋’。”
徐兄樂道：“人間無山可隱哉，那豈不是要么下海，要么上天？”
吳山隱哈哈一笑：“調皮。”
徐兄道：“老師此來找我，有何見教？”
吳山隱道：“我有三門絮，想傳一門給你。”
徐兄：“哪三門？”
兩人都是開門見山，話沒有絲毫拐彎那，倒是十分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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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因為姓氏就扯關系呀，不過明初的神仙人物就那么幾個，心細的書友肯定已經(jīng)猜到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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