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急轉直下。
莊懷飛見謝夢山居然下令殺傷母親心中大震不料梁失調竟下了重手驚急之下他不顧一切飛身攻向梁失調。
何爾蒙多年來一直都是莊懷飛的心腹。
他一向與莊懷飛配合無間。
配合無間的意思有時候是:莊在夜里讀書的時候他會為頭兒點上一盞燈撞在口渴的時候他會替他倒來一杯水。
在這時候則是:
既然慘禍已生當莊懷飛攻取梁失調的時候他就持刀撲向謝夢山。
-----萬一莊懷飛未能得手至少他也該先行脅持謝夢山再。
這叫“分工合作”。
而且也是默契。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是李白形容清涼山黃巖瀑布高、急、奇的壯觀。
不過而今這詩的第一句的急轉直下可以形同局勢之變異第二句的兔起們落是莊懷飛對梁失調、何爾蒙對謝夢山的攻勢與變化。
莊懷飛怒急攻心。
他一向孝順:娘親一手把他養大年老體弱多病沉衍而今還瞎了眼他在動手之前將娘親移居山西便是希望動手時無后顧之憂;他之所以不再當捕快大撈一筆之后就和意中人隱居待奉母親豐衣足食的度余年也是一個主因:
他不希望自己辛苦辦案萬一殉職到時不知誰人照顧年邁老母。
沒想到自己信錯了人連累了娘。
他平時待梁失調也不薄就算梁失調為謝夢山這老長官而出賣了他下手也不應如比之狠這般的毒。
狠得令他心驚膽顫意想不到。
他現在也無退路。
他只有急攻。
他撲向粱失調。
他怒目瞪視梁失調。
梁失調一向怕他。
莊懷飛中向在同僚之間都是個有威勢的人。
一一何況他是粱失調的頭兒。
他只求對方一攝、一震、或者一失神他只要爭取到這剎間“救母”行動便有勝算。
不是他又料錯了一件事。
他沒料到的是梁失調居然向他撲了過來。
還揮舞著一把深綠的刀。
短刀。
他的刀很快。
也很怪。
更怪異的是他的眼神。
他不是怕。
也不是狠。
而是:
一一一他居然在流淚。
一臉是淚!
他為什么哭?
莊懷飛已無暇理會。
梁失調已殺傷他的娘親而且用的還是“綠刀”——粱失調有“紅綠二刀”“紅紋刀”殺傷力較大但沒有淬毒;“碧壟刀”戰斗力明顯不及“紅紋刀”但卻涂有劇毒!扒嗉t雙刃”梁失調以兇成名大家還調笑他的兵器好比是一種大伙兒常喝的湯就叫做“青紅蘿卜堡豬睜”——而今他竟用有毒的刀刺傷其母!
莊懷飛已恨絕了他。
——他既已離開了娘親便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他下手決不容情。
一個來就是任職維持治安、保護良善的捕役對一個贏弱多病目不能視的同僚之母竟下得了如此毒手此人留在世上尚有何用?
所以莊懷飛再不顧恤。
他一出手就下毒手。
他的毒手其實并不太毒。
他只是人在半空空手去奪梁失調手上的刀!岸尽痹谒哪_。
他的腳在他出于前陡然一絆。
梁失調一失神間給這一絆失了衡。
身體已失去控制莊懷飛便信手奪了他的刀一刀刺入他的心口。
中!
亂在這一刀扎人梁失調胸膛之際莊懷飛忽然現自己錯了。
還錯得很厲害。
——非常可怕的錯誤。
因為他在半空的角度猛瞥見梁失調雖然正迎擊自己。但他的娘親并沒有脫困。
他母親還落在另一人手里。
這個人也是長了一張苦瓜臉。
——梁失調與之相比只能算是表情苦表相苦。表皮苦、皮相苦這人卻是苦在骨子里四大皆苦無一不苦。
然后莊懷飛隨即現:
梁失調是給這人推出來的。
一一難怪他好像是沖過來送死的!
這人原一直就在梁失詞身后:由于他躲在暗處使莊懷飛錯以為這只不過是梁雙刃的跟班。
然而不是。
這人才是主謀。
——殺他母親那一刀也是在他縱控下扎的。
他顯然是要莊懷飛心亂并讓他背上這個惡名。
莊懷飛陡地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這人是七縣總捕也是梁失調的師父:“上窮碧落下黃泉珍手動腳抓犯人”的上風云!
他知道得大遲。
他已殺了梁失調。
——娘親還在他手里。
他只有拼!
這時他已沒有后路可以走。
他只有往前闖。
一一拼!
他拼。
可是他的敵人不跟他拼。
上風云笑了。
他的臉那么苦相那么苦五官也那么苦以致他陡:一笑的時候不像是笑而是像翻臉一樣。
他一笑便出手。
出手一招。
一招便拍下去。
不是向莊懷飛。
而是向莊大娘。
莊母的背上來嵌了把匕——淬毒的綠匕。
不過入肉不深。
上風云這一掌拍落那一刀便貫穿了莊大娘的背和胸。
血標出。
狂噴。
四濺。
莊懷飛眶毗欲裂狂吼了一聲。“娘!”
風在外面吹著山。
山上山下吹著鳳。
刮著雨。
風很狂。
狂得很瘋狂。
人卻更瘋。
更狂。
瘋狂得幾近失去了人性:
泯滅了人性。
風吹得很狂。很烈。風追著雨吹著雨水催著雨落。雨下著暮暮催著日落。河在千里唱著悲歌大江依然東去。美麗的蒼涼。華麗的哀傷;雪在山上結成了冰。雪在山下降成了霜。霜為風所碎、為風所追給風所催風是冷。風很冷。風中有冰。冰凍的是人心熱的是血。冷風吹。風吹得很冰;很凍。
殺手的血卻冷。
莊懷飛急攻上風云上風云沖著他一笑。
然后將莊大娘一推:
莊母憧上莊懷飛。
莊懷飛哀呼了一聲:“娘——”失心喪魂;神分魄散半空接住莊母。
上風云一竄一手抓住了莊懷飛的左腿一手抓住了他的腰間。
他一出手已制住了莊懷飛。
他算準了。
如他所愿。
在控制中。
莊懷飛不管。
他什么都不管了。
他叫他娘。搖她。喚她。她睜開了眼看了一陣眼出藍光用瘦骨鱗峋的手摸了摸莊懷飛的鬢“兒啊你瘦了……”
然后便合上了眼睛。
從此不再睜開。
她死了。
可是在她死前的一剎那竟然又回復了視力。
她死了。
娘死了。
他的心碎了他的夢破了。
他的夢想永遠也達不到了。
他現在才知道痛。
他此際才曉得要穴已讓人扣住。
扣住他的是上風云。
七縣總捕上窮碧落下黃泉;州府名捕他要抓你逃不掉。
“我就知道謝夢山和唐天海爾虞我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鄙巷L云力貫雙手“我早就猜到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謝夢山和唐天海這兩個窩囊廢根就制不住你。”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莊懷飛痛苦地喊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我就知道你不覺察到你冒升得這般快總有一日去成脅到我。我就知道你是跟我一樣的!
上風云猙獰地道“我就知道要把握這機會。我就知道要錢。我就知道你有錢!
“你錯了!
一個語音陡地響起。
話的卻不是莊懷飛。
而是謝夢山。
又一個意外。
——人世間總是意外之悲多于意外之喜。
或許人多不覺意外之喜來的不易只分外感受到意外之悲來得不意。
謝夢山已潛身到了上風云的身后。
他的右手已貼近上風云的背部不到半寸-----再近上風云就一定會感覺到那氣勁迫近在這時候謝夢山才停手話。
“我不是窩羹廢”謝夢山:“你才是!
“你幾個人來?”
他問。
他的掌力未吐掌勁未催為的便是要知道這件事。
他不是已給‘冰火七重天’制住了的嗎?
何爾蒙不是要過去制住他來威脅上風云的嗎?
來是的。
可是他失手了。
何爾蒙掠至謝夢山那兒拔出了刀。
他的刀很奇特三尖兩刃刀口下又有一個鉤子鉤子一邊是挫口一邊是鋸狀刃鋒作騎縫形另一則為狗牙狀。也就是只要著他一刀無論從那兒刺進去一定皮翻肉爛。筋斷脈碎。
這是一把”下三濫”的刀。
但出手并不太“下三濫”。
因為他的人并不“下三濫”。
一一謝夢山既受制在先他就不想在他不能抵抗的時候殺傷他他只想用謝夢山來威脅住上風云:他以為他們是一伙的。
他顯然是判斷錯誤。
上風云跟謝夢山并不是一伙的。
——雖然他們都是為了錢。
這錯誤并不致命。
致命的錯誤是:
他忘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事情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忘了時間已到。
謝夢山既沒有鐵手的凡內力也沒有唐天海長期浸淫。與生俱來的抗力所以他受“冰火七重天”的禁制較明顯也校長久一一但再久長也有恢復片刻的時候。
這正是時候。
謝夢山正好恢復了功力。
何爾蒙卻一時大意疏神忘了此事。
他提刀架在謝夢山的脖子上不動聲息的謝夢山待他靠近時方一掌反拍打在他的腹上。”
何爾象著了一掌呆了了呆血涌上了喉頭他正想大叫向莊懷飛示誓卻現莊懷飛己然受制而謝夢山猛返身伸手摘奪了他那把構造很復雜的刀一刀簡簡單單的割斷了他的咽喉。
血迸噴而出。
噴得謝夢山滿臉都是。
血很熱。
是熱血。
謝夢山的“夢魂**山影神功”頗有過人之能。
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中所揭示的:“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元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用以形容謝夢山的身法與出手也是極其恰當的。
他的出手是神不知。
他的行動是鬼不覺。
也許上風云一直都在外面他挾持住他的徒弟(所以師徒二人都苦口苦臉成為他們一脈的“標記”)而他的門徒梁失調又挾持了莊大娘聽到了“愚缸”內的戰況與慘情上風云也錯以為謝夢山是受了禁制并未恢復過來。
所以當謝夢山趁勝追擊趁上風云正面打擊和對付莊懷飛之際他偷偷潛到上風云身后故技重施。制住對方。
這一次他未即時下殺手不是因為安看好心眼而是因為他見到一個上風云就擔心還有另一個杜漸甚至還有高陽一得這些更高層次的人……
——與其殺了上風云不如先制住他好討價還價。
他是這樣想。
所以這樣問。
一一一上風云制住了莊懷飛。
一一他制住了上風云。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他還是占了絕對的上風而不是上風云。
上風云不敢亂動。
他的命就在謝夢山手上。
一一謝夢山已如此貼近他他沒有把握能躲得過“魂夢一式”還有“山影一式”。
至于莊懷飛的要害仍拿捏在上風云手中。
上風云知道這就是他談判的“條件”也是活命的“機會”。
可是他也錯了。
他錯的是:
他不該翻臉在先。
-----他不應殺了人家的母親。
他忽視了仇恨的力量也忽略了抱仇的后果。
這后果很嚴重。
且乎想像。
莊懷飛突然大吼了一聲。
他出腿往后踢出。
這完不合情理也不符戰略。
因為來他一動就得先死。
他腰畔。左腿要穴就捏在上風云手里上風云的“鬼手十八翻神手卅六拿”是出名轉腳敲釘火饒電燃都不松口的“大佛仙拿手”。
他仗以成名。
按理他一動力量就給消解掉;甚至一出腳便可能先死。
但莊懷飛不管。
因為他娘死了。
何爾蒙也死了。
何爾蒙是他的兄弟:
一一是結拜兄弟但他一直當他是親兄弟了!何爾蒙雖然形貌陰森脾氣古怪但一直以來何爾蒙不只是他的強助而且也從未有出賣過他的紀錄。
也許他此刻是在求死不是求生。
一一人常常是置死地反而能后生的。
現在的戰局便是這樣子。
莊懷飛一腳往后餮了出去正是他盡管在極大的悲傷中但也靠平常他對敵的經驗還有一貫以來的精明粗略的計算到:
謝夢山的“藥力”也該三度作了!
他這時候再不“拼一拼”只怕面勝利和得益者。就剩下了上風云了!
他算對了。
他這一腳“穿心腿”踢出之際正是上風云企圖“搏一搏”證然垣身要化解謝夢山掌勁催吐之時。
他遂然回身一手拿住了謝夢山的手腕。
自從梁失調挾持莊母走人“愚缸”之后局面兔起骼落。一波三折變化奇急變異極大甚至可以是變生不測且片瞬數變。
謝夢山原貼近了上風云他的掌力欲吐而未盡吐也不過是一剎那的事。
隨即.他還是覺得不妥。
——不管如何得先重創這廝再。
原先他還沒完扯破臉跟上風云更未至于反臉他也想保留個顏面大家也好話不一定要以生死相拼。
而今看來是不會有這種轉機了。
上風云既然對那筆財寶有怠貪圖而一上陣便殺了莊懷飛的娘親看來事決無善了他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
于是他掌力一摧。“突然他的掌力叱了一個空。
丹田也只剩了一個空。
一個大空。
一一糟了!“冰火七重天”的毒力又己作!
第三度作!
糟透的是:竟在此時此境作!
謝夢山的功力陡然消失。
偏是這時候“愚缸”里人人都反了臉人性的尊嚴盡在生死邊緣處掙扎求存有時連棋鹽的價值都不如。
人到了這時候失去了外衣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
武力!
人若要不認命總要拼一拼搏一搏!
此際莊懷飛在拼。
上風云也在搏。
謝夢山功力一泄脈門已給上風云扣住。
莊懷飛正好出腳。
他這一腳踢出犧牲很大代價也矩。
他的腰間原給上風云右手扣住但上風云困要回身擒拿謝夢山所以先收了手。
收了手便制不住莊懷飛。
可是他另一只手仍抓住了莊懷飛的腿莊懷飛一端左腳頓時連皮帶肉給撕去了一大塊鮮血淋漓!
上風云見制不住莊懷飛心中一驚應變奇便移身換步將謝夢山往身前一擋!
他自己則急避至謝夢山身后。
莊懷飛那一腳已端出。
“打神腿”!
“蓬”的一聲謝夢山著腿。
他胸膛中腿。
一時失卻功力的他又遭上風云擒死欲避亦不能。
但那一聲響。卻不是他胸口著腿的聲響。
而是莊懷飛那一回竟打橫踢中了他的胸前。踢入了他的胸中、還賜破了他的胸自背部穿了出來血水迸噴的聲音!
血珠射得上風云一臉都是。
——當了那么多年的捕快已升到六扇門頂級人物的上風云從來沒有受過這班驚嚇!
謝夢山哇呀一聲!
這時候他的功力就算恢復但已無用了。
他的胸膛破得了一個大洞。
背后也穿了一個大洞。
更可怕的是莊懷飛另一腿力勁未止。未平、未歇。未停!
它穿過謝夢山胸背而出!
一腳和著血水、心臟;打在謝夢山背后上風云的身上。上風云大叫了一聲。
他一面遠力抵抗。一面雙手祭起鐵閂門抵擋。
但他還是給踢中了。
盡管他已擋掉了四分之一的力遵也卸掉了四分之一的勁道莊懷飛先踢中謝夢山才踹著他更消去了四分之一的腿勁但仍有四分之一的功力實實在在的踢著了他:
他飛了出去一路噴血。
這時候謝夢山就似個血人。
莊懷飛的左腳還掛在他陶膛的那個大血洞內。
謝夢山卻一時還未氣絕。
情形可怖。
莫之為甚。
只不過是剎瞬間的功夫外面的狂風依然愈追愈緊狂嘯狂吼呼歡喚哀!棒~缸”內則已浴血濺淚劍拔晉張徘徊在生死之間折騰在天地無情間。
莊大娘已歿。
何爾蒙慘死。
謝夢山已然瀕死垂危。
上風云身負重創。
莊懷飛也受了傷。
兩人對峙著。
唐天海藥力作。
鐵手功力失。
兩人也虛耗著。
風在千里傳送著悲歌。
“愚缸”里的魚缸里的魚在好奇的嚼食著自謝夢山身軀里噴濺出來灑落人缸中的肚腸內臟出滋滋微響。
鐵手有意要助莊懷飛也想力阻他們之間互相殘殺可是他卻無能為力也愛莫能助只有徒呼負負。
風呵呵的吹了進來。
雨也沙沙的刮了進來。
莊懷飛陡地厲聲喝問:“誰?”
“砰”地一聲一人跌跌撞撞沖了進來還砸破了一口大缸。
這人一身是血受傷多處。
他一跌進來立即掙扎躍起向莊懷飛情急叫道:
“頭兒留神!杜鐵臉就伺狀在江邊。我們一上船他就淬起難把呼前輩打入江中…”
到這里他才現:“愚缸”里怵目的情景。
局面不再由莊懷飛把待。
人死了好幾個。
情勢兇險。
卻聽外面有人聲寬氣和地道:“他的對。我打下了呼年也又重創了他還生擒了離離姑娘……為的就是要換句話一一。”
人現身。
不只一人。
前面是個女的。
風中雨中更艷更媚的離離雙手倒扣給人推了進來。
后面跟著一個漢子。
一個平凡的男人看來十分平庸。
他的語氣也很溫和。
他還微笑著跟鐵手打了個招呼:“我好命。這次你上了當吃了虧哥哥我就坐收漁人之利了!
然后他:“沒辦法我好命。”
又向上風云笑著頷:“我早知道你對這筆財寶起覬視之心一一其實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盯謝夢山的大營我則把住要隘河道且看莊懷飛往哪兒跑?那筆財富還飛得上天?——打老虎也得要打得干凈利落事半功倍。利大、省時省力方才是上著。”
“可不是嗎?”他又剔起一只眉毛笑問喘息中的上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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