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女人是累人。”老魚對“女人”的高見是:“女人有時簡直是淚人。”
“女人有時很害人;”余比較不那么偏激“女人對凡人而言會很煩人但對不凡的人卻十分可人。”
女人對羅白乃來簡直是迷人思物。
女人對三劍一刀憧是稀奇動物。
女人對聶青是一種讓他臉色終于由青轉紅的奇跡。
女人對無情——至少這一刻的無情而言除了頭大和頭痛就是個謎。
──一個疑問和疑團所組成的“謎”。
謎都有謎底。
一一謎底要解才能開。
那就像女人的衣服一樣要解它除非能讓她徹底瓦解心甘情愿奉獻否則女人心思。心事如謎要解可真不易。
客棧里的人不多但女人很多。
這荒山野店何來這么多女人?
原因只有一個:
老板娘。
老板娘是孫绔夢。
──山東、神槍會。大口。食色孫家中的“一貫堂”總堂主孫三點的掌上明珠:孫綺夢。
凡她去到哪里這幾個女干部會忠心不的跟著她這些人有的是她的婢仆有的是她的表親有的是她的手帕交有的還是她一手養大的人。
對羅白乃而言這幾個女子在他心底里面的紀錄是:
李青青大約二十多歲是負責店里酒菜的伙計很勤快的樣子很好看但不漂亮。
一一好看是看去很順眼。
──不漂亮是不怎么美麗。
這是羅白乃的詮釋。
言寧寧也是大約二十來歲是打掃客房的伙計很無精打采的樣子漂亮但不好看。
一一漂亮她的五官。輪廓都很迷人。
——可是就是她整天一副看人不順眼的樣子使得別人也看她不順眼。
這是羅白乃的看法。
張切切不但名字要命長相也要命個頭大、塊頭也大手大腳大嗓子大口氣更大嘴巴、屁股還有**都要命的大!
羅白乃一見就怕了她。
一一怕是望之生畏但仍不代表她難看。
她是廚子。
還有個賬房。
總算有了個男人:
何文田。
沒想到到介紹的時候孫綺夢就:“她女扮男妝其實她也是個女的。”
——這真要命!
又是女的!
羅白乃一直認為:能扮男人的女人一定漂亮不到哪兒去所以傳中的花木蘭還有什么祝英臺的能混在男人堆里久歷時日居然還沒給認得出來就一定不會好看、漂亮更甭美艷、有女人味了。
同樣能男扮女妝的男人也定必沒男子氣概算不上個英雄角色。
——不過何文田還算女扮男妝中很女性化也很好看的一個。
“怎么都是女的?”
在第一次“引介”的時候羅白乃在介紹到第四個女子的時候忍不住這樣問了一句。
“她們都是我至親。好友是可以信任的人。”孫綺夢當時的解釋是:“在荒山絕谷做生意我不請信任的人卻請誰?”
“既然角來是女的何必又要她扮男妝?”羅白乃以問代答:“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不是何文田太只十五歲我怕她給客人欺負何況賬是不能亂的一亂生意就得垮了我們是來做生意的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可不是嗎?”孫綺夢振振有辭“何況自古以來賬房、掌柜的很少會讓女人來當何況文田只是個少女!”
對對對她的總有道理。
羅白乃一向好辯他連對佩服的人如玉石、長輩師父兼監護人的班是之他也一樣好辯到底、照駁不誤(詳情后見“英雄·淮是英雄”故事系列之第六部“朝天一棍”)但對孫崎夢他還是自愿退讓、忍讓六分半原因是:
在“績夢客棧”里唯一個又好看又順眼又漂亮又迷人又教人心動更叫人心軟甚至令人心熱以及使人心邪的女人就是這個:
──孫綺夢。
羅白乃甚至敢對天誓:
就算他未曾見過她。但都肯定曾在他的夢中(當然是綺夢)見過她。
所以他們似曾相識。
──不早已相熟了。
他們相逢在夢中:
夢里結緣。
──相見夢魂中。
“我們來還有兩個女子是丹生的可是——”到這里孫綺夢已不覺垂淚。
她來率著一班人好好的在這兒開客棧——這兒雖然荒涼卻也是一些江湖人。采藥漢。采礦石匠。乃至遠征軍。山野人、奇俠異士的必經之地:這兒好像是一個文明、王土的分界線再過去就是蠻荒地帶不是不見人跡就是野蠻部落。不見天日的世界當然也有傳聞那兒有神秘雨道可以折回官道直指京師。
因而。在這么個絕地里大家都允許。希望。期待建立一座驛站可供他們歇息。駐腳。充饑。可以在此地養精蓄銳、交換情報。回一口氣再走那茫茫的天涯路。迢迢的獨行道。
是故雖然荒僻了些但“生意”居然也算不錯。
更重要的是:此地是“重地”。
“重地”是因為:這兒曾經是“四分半壇”的地盤但在“四分半壇”遭受驚怖大將軍攻襲(詳見“少年冷血”故事系列)得無還手之力的時候為了向“太平門”求和求援只好將“綺夢客棧”疑神峰一帶及其他四個地盤割讓給“太平門”梁家。
后來“四分半壇”重振聲咸也重振旗鼓一一收回送出去的地盤只剩下了疑神峰這要塞大家爭持不休以致大動干戈長年磨戰結果是平分秋色讓“太平門”與“四分半壇”的人各管三年輪流更替。
至于客棧老板為了不影響生意他們便找了一個“中立”的女子來充當:那當然就是孫綺夢。
那時候孫崎夢是“四分半壇”五裂神君的心上人所以對她很信任;但在三年期滿之后“四分半壇”的總壇主陳放心和陳安慰派了他最得力的也最年輕的“長老”獨孤一味來統管“疑神峰”一路的事結果孫綺夢也為他動了心獨孤一味可自有他獨到的一套他既接收了“綺夢客棧”同時也“接收”了綺夢。
孫綺夢就是他的綺夢。
——可是這對五裂神君來不啻是一場噩夢!
然而孫綺夢對五裂神君卻未能忘情。
五裂神君是個怪人他的形容古怪而且脾氣暴躁不解溫柔。
可是他是真心對待綺夢用心至深。
綺夢喜歡他是因為覺得他才是男子漢。
獨孤一味則完不一樣。
他細心、他溫柔。他周到。他床上功夫還非常好。獨孤一味在情場上有過許多女人決非獨沽一味但他卻會令她開心.使她覺得自己才是個真正的女人。
她喜歡他是因為他體貼入微是個好情人。
有些女人奇怪何以有些女人可以同時愛上幾個男人──因為她們專心所以她們不能。
可是男人能。
──那就像一壺酒可以分別斟滿幾個杯子一樣反之不然。
也許綺夢就像那些不專一的男人一樣她也能。
——其實男人能女人為什么就不能?
要是女人也能看男人自吃其果如何忍受花心之苦。
五裂神君與獨孤一味都很痛苦。
他們原是好友也是死敵各為其主曾交過手一齊對付“大將軍”凌落石的時候也曾聯過手是最佳拍檔。
一剛一柔。一攻一守相為配合互為奧援天衣無縫。屢建奇功——而今卻又為了一個女人成了仇人。
但他們也都很愛慕。愛護綺夢。
沒辦法他們只好苦等。
等三年。
——每三年轉換一次換的不只是主權的交接也是感情的更替。
他們對綺夢各不相讓。
——若不是為了綺夢的勸阻他們早已舍命也得把對方格斃當堂。
他們都要爭。
——就跟他們的”背景”和“靠山”一樣:
只不過一個荒涼的、鳥不飛豬不肥狐貍狗不理的“疑神峰”和。破破。殘殘、舊舊的“繡夢客棧”這么一塊“地盤”又何必要爭?何苦要斗?
在聽轉述的時候無情就忍不住要問。
回答是:
“這是兵家必爭之地。”
“可是這兒只荒涼一片啊。”
“藩兵、鄉兵。乃至異人、奇士。以及逃犯、巨賈往往經由此地遠遁或折返故爾地方雖僻卻是重鎮。”
“那也不值得為這一點不實際的利益而開戰。”
“不過他們是為了面子。”
“面子?”
“因為他們雙方都認為這原來是他們的地盤——即屬他們所有就算自己也不想要卻也不可讓人霸占傳出去不好聽。”
聽到這一句無情便不再問。
他明白了。
領悟了。
──這是“地盤”。
盡管這地盤是狗不叫雞不生蛋鳥不飛貓不拉屎的地方但就像是狼嘴里的一塊肉似的管它霉臭它脹飽了啃不下去了但它就是銜著不留給其它同類。
因為它是狼。
──這叫“面子”。
面子很重要重得可以為它生。為它死。為它要自己令別人不生不死是為了其實與人元尤與現實脫節甚至與自己臉上那塊皮也無直接關系的“面子”!
一提到“面子”其它都得靠邊站。
無情深諸人情世故。官場之道——武林之爭江湖之斗亦如是。
所以他便不再問。
因為已問到結果了。
這客棧里好像仍缺少了一個“人物”:
這當然便是應該作為這驛棧的老板——
獨孤一味。
客棧里是有一個男人:
這男人很臃腫很蒼老很頹頂背很駝身都包裹著布布很爛臉上沒包扎的地方不是傷口便是療瘡。
一一難道他就是獨孤一味?
當然不是。
“他是我的忠仆他叫鐵拔。”孫綺夢對他引介的時候他仍躲在燭光照不著、目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猜唁的在那兒匿伏著仿佛見不得光;也不想見人“我三次出嫁他都是跟著我。我來這兒開店自然也帶著他。”
很少人會像鐵拔這樣像一只獸多于似一個人。
當然也很少人會像孫綺夢這樣在自己“嫁過三次”的時候會那么落落大方甚至沾沾自喜好像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似的。
所以無情也不必客氣單刀直入的問她一些問題:
“孤獨老板在哪里?”
“他在三天前就離開了這里”孫綺夢的時候表情有點凄然、恫然──許多男人都會為女人眼里的這點凄恫之色而不惜恫憫然、凄凄然過一生“他他約了人就在疑神峰上……可是他走后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了事。”
無情忽然想起了五裂神君:
------他也不是繞過了“綺夢客棧”直上疑神峰去的嗎?
只不過與獨孤一味登疑神是距離了三天后的事了。
“什么事?”
“獨孤在三天前也就是十二的已時離開了店于上了山卻一直沒有回來。過了一天大概是西未時分就有人上了山人了店通知我有個大煞星就要來到這兒了叫我們心應付要我們多加附備更要我們一齊配合打大老虎。”
“大煞星?”無情問“誰?”
“吳鐵翼。”
“通知你的人是誰?”
“他。”
孫綺夢一指。
她指著的當然就是:
羅白乃。
以下的問題是老魚和余等人輪流問羅白乃的。
老魚是一個資深的捕快。
他有很長的外號。
“鐵馬金戈夜渡關昨夜洞庭今朝漢口明日何處豪唱大江英雄病纏豪杰疾仇彎弓滿月射天狼殺人不過頭點地”。
其實每一個字每一句詞都有它的來歷例如:
“鐵馬金戈”便是指他曾以一人之力大戰“鐵馬十四追鳳騎士”及力戰“金戈七妖”的英雄事跡“夜渡關”則是指他曾隨諸葛花夜渡關山夜襲“下三濫”高手“病英雄”何手訊的豪勇事跡外號那么長;便是他過去的種種戰績為人津津樂道。
余大目則沒有綽號。
他好像沒有什么彪炳的戰績。
或許他不好居功。也不愛自炫以致別人多只知他眼睛很大辦事很細心、很得無情。追命乃至諸葛先生重用之外對他就二無所知了。
有者也只知他開過一家“壹間書坊”進一步的情況便不得而知了。
他仿佛也沒意思要人清楚他。
但他卻很有意思要清楚別人。
尤其是他所思疑的人。
拿眼前而言當然就是羅自乃:
“你是怎么樣會知道‘打老虎’案件的?”
“這件事已經通大了誰都知曉。朝廷為了表明有打大老虎。肅貪倡廉的決心所以昭告天下要鏟除像吳鐵翼這等貪官污吏并要把跟吳知州有勾結的官員都根除——這件事大家奔走相告或為之額手稱慶或即行計議劃清界限甚或惶惶然獻金求情。逐永逃命我們縣里便有幾人受到株連怎會不知道?”
這回答合理。
“吳鐵翼人山西取道疑神峰的事是我們內部幾個人的推算外人并不知曉一一你在鎮里當皂快卻是何以得悉的呢?”
這點最是可疑。
“我來也一無所知。這種大案要是早文到我手上早就破了還用勞師動眾?只是因為縣里私釀賣酒者眾也不經場務課稅有偷運私酒的我們逮到一包大戶姓葉名利陰縣太爺叫我們追查下去才知曉他大營在山西‘一路山那兒配了大量私酒從不往酒務所繳稅錢。知縣丞便命我和一只場務詹邁牛及另一只稅吏孫跑到山西一路山查辦此事。”
無情等人一聽便知這羅白乃在霹靂縣味螺鎮當差必然甚不得志連查稅私酒的案子也交結他遠道查辦雖私釀刑法可以論處極刑、死罪不等但為這種案子山長水遠偵辦只不過是要貪圖一些歲課。樞酞就得風塵仆仆往來兩地可見在衙內必不受重用才會任以這等雜差。
——可是看來他也一樣津律樂道得意洋洋。
余:“你去查私釀追稅——這跟吳鐵翼有什么相關?”
羅白乃道:“來沒有相關。可是我們偷偷溜人葉利陰醞私酒的地窖打開一罐酒要檢驗之際卻給嚇了七大跳!”
──七大跳?
為何不是一大跳而是“七”大跳?
大家都想聽下去所以也沒功夫去理會他的數字。
“大罐子里跳出一團人廣羅白乃繪影圖聲的:“嘩啦五聲——酒罐里居然浮出了一輪人!”
——“嘩啦”怎會出聲?
——“人”怎么會用“一團”和“一輪”來計算?
——剛才他已經用”一包”或“一只”人來作算了。
大家初以為是語誤現在看來他是故意為之非但不是失口而是特色。
更令人訝異和不解的是。
酒缸里怎會浮現了個“人”來!?
那是什么人?
“那是什么人?”
“我初初也不知道。孫跑膽三見便遠遠跑開了。詹邁牛跑近去兩看卻給那人一支手指插在他印堂里”羅白乃比子劃腳的道“死了。”
“死了!?”老魚很意外。
“死了。”羅白乃仍然很悲憤。
無情忽然問:“他是用手指?”
羅白乃道:“是。”
無情問:“只一只手指?”
羅白乃答“是的。”
無情再問:“是哪一只手指。”
“左手”羅白乃回答:“中指。”
他只要不提起數字語言還不致那么混淆、混亂。
無情皺起了眉頭顯得有點沉重。
“他的樣子?”
“不知道。”
老魚奇道:“你跟他面對面你怎會看不見他的樣子?
莫不是那時是在晚上太暗看不見?”
羅白乃居然答:“非也。”
老魚怒道:“若在白天你怎會看不見?瞎了不成?”
余提省道:“釀酒的地窖縱在白日.也昏暗得很。”
羅白乃竟然:“也不是。地害每三五尺即有一火炬光亮得很。”
余也沒好氣:“那怎會瞧不見?”
羅白乃道:“酒正酵那人自酒中日出身粘了一大堆渣滓東一堆。西一灘更可怖是臉上一塊塊爛了連皮帶肉掀岡連上唇都掀翻往鼻端去了舌根都是紫藍色的:額上一顆大腫瘤足有拳頭那么大還有三五蛆蟲在那瘡口里面翻來騰去進進出出好不怕人……”眾人聽了都愣住了獨無情疾問:“舌根是藍色還是紫色的?”
羅白乃似沒料無情會追問這個只聶青目中青光大斂。
反而流露出一種少見的心悅誠服之色。
羅白乃的回答卻很肯定:“是藍色也是紫色的。”
眾人來對羅白乃這種:“一包人”、…一只人”、“嚇了七跳”、“一支手指”等顛三倒四的話正覺不耐、不信但聽無情這般認真的問了。才較認真的聆聽。
無情再追問:“他有沒有眼球?”
──有沒有眼珠?
怎會有這種問題。
回答是:“有。”
無情眉頭一皺。
他思考時候的神情很漂亮但也很冷肅。
“不過他的眼珠……”羅白乃補充:“卻是白色的──白隘際的一層貼在他眼珠上似的。”
“那么”無情一點也不訝異反而以為能證實他的推論而高興起來“他的眼白反而是黑色的是不是?”
“是灰色的……”羅白乃大為詫異:“你怎么知道的?”
聶青長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的問:“也就是從酒罐子里浮現的人是舌根紫藍色臉部潰爛毒啟在額且有蛆蟲蠕動而他眼白呈灰黑色眼珠反而是白色的?”
“中。”羅白乃更正道:“但眼珠是乳色的像涂了層牛奶。”
聶青與無情對望一眼。
“除非是練過‘容光煥法’這等魔功的商人不然的話……”“就是著了‘唐門’的‘眼中釘’之淬毒暗器!”
“他的舌根是紫藍色的。”
“聽這是朱殺家的特征一一也是唯一可以辨認他的方法。
兩人很快的就達成了一致的看法。
其他的人聽了也大致從他們的話里整理出一些頭緒:
那在酒罐子里的人可能是朱殺家。
他中了毒負了傷。
——傷他和毒他的人可能是蜀中唐門的高手!
更震訝的是羅白乃:“你們怎會知道他就是朱殺家?”
聶青沉住氣問“你認識朱殺家?”
羅白乃搖頭:“不認識。”
聶青追擊“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朱殺家?”
羅白乃答“他自己的。”
的確是他自己的。
那自酒罐里冒出來的爛臉人一指戳死了詹邁牛。
一一詹邁牛雖然只是個場務吏但在金寶鄉一帶也孔武有力頗負盛名外號人稱“連根拔起”一一、聽他醉后拔樹的確能把樹連根拔起但不飲酒的時候就似乎沒有這個神力。
——不過他拔的只是棵剛移植過去不久的樹這點只有三五人知曉大家都知道他有心表演也不好讓他下不了臺。
至于他得要在喝了酒之后才有這等”神功”也許是因為沒醉的時候他也真不好意思順神騙鬼的搞這一套掩眼手法之故吧!這樣來他仿佛也有一點”良知”:
卻不料他現在連還手之力也沒有已給在酒罐里暮然冒出來的“怪人”一指戳死!
羅白乃此驚非同可馬上備戰。
但在酒罐子里的人卻無意要打。
他上冒出來就在劇烈喘息戳死了后邁牛后就更辛苦。
他的唇不往翻動張大了嘴巴藍紫色的吊鐘更為之一楊一抑——他好像已不能用鼻子呼吸。
他的臉好像正在熔解至少爛的地方一直在質爛額上的毒瘤好像是蛆蟲的大營那白色一截截恬不知恥的身子在蠕涌羅白乃看了就一陣嘔心。
他想吐。
卻忽聽那正在腐朽中的”怪人”艱辛的:“快……
快!”
──快什么?
“快上山西疑神峰……通知吳鐵翼……我朱殺家……”一一什么!?吳鐵翼!?那不是朝廷要打的“大老虎”嗎!?
一一朱殺家!?那不是一直在保護吳鐵翼的大殺手嗎!?
這人居然是朱殺家!?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他在這兒干什么?是他不心愉喝酒掉進酒缸里去了?還是他在這里改行跟葉利陰釀酒營私?
他為何奄奄一息?怎么搞得個爛頭潰面?
這一陣震訝與迷惑使羅白乃忘了嘔吐只剩下了好奇與惶惑。
“你是朱……朱殺家!”
那人似艱辛極了身都在抖哆著并用手出力的緊握住他自己的咽喉出一種格格的可怕聲響來。
“通知一一、朱剛……朱大人……我朱殺………有負重托……我不能護吳鐵翼……上疑神峰了”羅白乃聽他這樣更無置疑。
“吳鐵翼……會上疑神峰么?”
這話一同羅白乃幾乎就此丟了性命。
“怎么了?”
聽羅白乃這樣雖然明知他不會有什么事(至少他仍活生生的站在這里)但大家還是為他捏了一把汗。
——蓋因朱殺家這人的武功非同可而且有關他的神秘傳委實大多大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行蹤詭秘喜怒無常的人但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差點送了命!”羅白乃猶有余悸的道“我只聞到六股酒氣襲來罡風撲臉不禁閉了閉眼——才那么一剎間。
他的手來是掐在他自己咽喉上的卻已抓在我脖子上。”
無情嘆息道:“你是不該閉眼的。”
羅白乃:“可是我──”無情截道“下去。”
他也不是很嚴厲但這么一羅白乃就不敢再辯駁下去了只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果然。那兒有三點青紫色的痕印狀若木紋陷入甚深“他差些兒就要了我的命。”
聶青看了看頷對無情道:“是朱殺家的‘鬼神指’。”
無情也點了點頭眼里優慮之色更深了。
在那一剎問羅白乃也原以為自己死定了。
他只覺呼吸困難天昏地暗金星亂冒其中一兩只金星還化作了毗目肌齒的大猩猩向他張口就噬。
但他并沒有死。
掐住他咽喉的朱殺家卻在身顫而且抖哆之劇烈要比羅臼乃目睹詹邁牛醉后出盡牛力拔樹時還要為甚而且他的眼睛更為濃濁呼吸已急促得像一排悶聲的濕水鞭炮。
“我來該殺了你……”羅白乃慶幸聽到“來”兩個字但他的頸給人捏著半句話都不出來。
“我不能殺你……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別一件事這時候的羅白乃一百件事也會答允不誤。
但他卻答應不出來。
他不出聲音。
他也不能點頭。
他的脖子不能動。
幸好朱殺家也“當”他己答應了。
“你去山西從老豆坑直登疑神峰那兒有處繡夢谷谷里有間綺夢客棧……截住吳大人……跟他……我朱殺家有負重任……遭受唐化暗算……一定要告訴他……客棧里的寶藏不可以結破爛王奪去……他要殺人奪寶是罪魁禍…一定要會合王飛只有‘飛月’能制唐化……叫‘太平門的人念在‘東南王’幫他們……重振聲威的份上……助吳大人過關……重重有賞……你替我轉告此事朱勵也一定會結你……好處……”羅白乃一面聽一面點頭。
聽到后來頭點愈頻。
他的脖子己可以動了。
原因很簡單:
他的頭既然可以動了也就是朱殺家扼住他的咽喉力量漸。
力量愈表明了朱殺家已是強弩之未。到愈后來。
羅白乃愈是怕朱殺家會殺他他的頭點得愈起勁朱殺家手上的力道愈是減弱。
羅白乃怕他反悔點頭不迭為的是要表白:自己一定會替他辦成所托的事。
他怕朱殺家果然改變主意手上一用力──下就不堪設想了!
朱殺家最后狂吼著拋下了一句話:
“你去‘綺夢客棧’會合王飛保住鐵翼記得要找一個夜夜磨刀霍霍的女人她才是──”到這里他就死了。
幸好他死了。
死得及時。
不然死的便是羅白乃了。
“死了!?”
聽的人也都充滿了驚疑與不信。
“是的。那奇毒攻心朱殺家終無法熬得住他終于飛身躍人酒缸里”羅白乃猶有余悸、更有疑懼的記敘“轟的半聲酒缸就爆炸了整缸的酒都變成血紅色淌了一地好可怕哦……”無情聽著皺起了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復見。
聶青沉吟道:“他如果是著了‘破爛王’唐化的暗算中了他的。眼中釘’那就既無破法也元治法只有先將自身穴道封閉浸在未配成的酒缸里暫時把毒力鎮往——
但也是能保住一時不死。”
老魚道:“聽來是唐化與朱殺家鬧內哄了。”
余道:“‘蜀中唐門’雖與吳鐵冥這大老虎是共謀但彼此之間爾虞我詐且怨多于恩;朱殺家是‘東南王’朱勵父子的近衛朱家的人在這時候派出高手相助吳鐵翼也居心叵測。他們兩股人馬互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一刀憧白可兒道:“這樣看來吳鐵翼是真的會取道上疑神峰來了。”
四童一向配合元間白可幾先表了態其他三憧也不用著。何梵道:如此推論這‘綺夢客棧’確是來吳鐵翼帶同朱殺家跟唐化及王飛會合之處。”
陰陽白骨劍陳日月的興趣倒在另一個要點上:“重要的是吳鐵翼那批不義之財看來縱不是在‘綺夢客棧’里也在疑神峰上。”
陰山鐵劍葉告道:“最好吳鐵翼、唐化。王飛、朱殺家在互斗斗死一個少一個省事多了。”
聶青問:“你來疑神峰便只是為了要通知吳鐵翼:朱殺家死于唐化之手?”
“是。”羅白乃回答有兩個:“不是。”
聶青臉上一青:“到底是也不是?”
“既是”羅白乃還是這樣回答:“也不是。”
“怎地又是又不是?”聶青臉色已青得寒“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來疑伸峰是要通知吳鐵翼這件事一一“我答應過朱殺家答應過的話總要守諾。”羅白乃理直氣壯的道“但我來‘綺夢客棧’便決不是只為了這件事一一我只答應通風報訊并沒應承會幫他。吳鐵翼是個大惡霸、大壞蛋朝廷正要打大老虎我也要抓他!”
老魚卻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他那也是大功一件了。”
羅白乃也直認不諱:“對呀。如果是我這著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天下第一捕快’了!哇哈那我可威風了……看我那師父還敢覷我不!”
他一臉異想天開的樣子。
無情忽爾道:“除了‘天下第一捕快’之外‘朝天大將軍’。‘武林十八煞之’。‘江湖散雙絕峰’等綽號也是你自己取的了?”
他不問案情卻問這個人人都有點愕然。
羅白乃難得也有點赫然:“嘻嘻。”
無情道:“你幾時成為大將軍了?”
羅白乃充滿自我期許的道:“那是遲早的事。”
無情道“武林十八煞?誰是其他十七煞呀?”
羅白乃期艾了半晌道:“還沒湊夠只是一時興起隨便起了個數字。不過其中一煞是我師父班是之一一他是敬陪未座。”
“對了”無情似剛想起來似的“你每次話時候所用的數目或數字后的量伺都有點問題:什么‘一回人’、“一件惡霸’、‘六股酒味’。‘轟的半聲’都下大對板——這是怎么回事啊?”
羅白乃有點尷尬的道:“我……我跟石頭逃亡的時候受過了傷……”一一受傷又怎么會使他數字混亂。量詞混淆呢?
但羅白乃這樣了無情也沒就這點追問下去。(這段前因后果請見“英雄·誰是英雄”故事系列)
他倒是問:“江湖散雙絕峰……第一‘峰’是‘捕神’劉獨峰嗎?第二峰……那大概就是你罷?”
羅白乃連忙澄清:“不我是第一峰劉捕神殿后。”
無情倒是一怔隧后淡淡笑道:“你比我想像中更自大。”
羅白乃笑嘻嘻。
無情忽然正式提問:“你是幾時才來到‘綺夢客棧’的?”
羅白乃也正式的回答:“前天傍晚。”
無情正色的問:“那你找到那夜夜磨刀的女人沒有?”
“沒有。”羅白乃也正色的答:“我只找到一個夜夜磨牙的女人。”
是的夜夜磨牙的女子。
羅白乃是昨天人暮之際才千辛萬苦的爬上了疑神峰千山萬水的來到了這里。
他原已跟其師班是之有約一齊來”老豆坑”這一帶辦這宗大案打一只大老虎好好干一番事業。
他總比他師父先到。
他遠遠看到破破爛爛的“綺夢客棧”先是大失所望:
一路上他都以為綺夢綺夢必然甚為綺麗如夢似幻;沒想到卻是這樣一間看來既不夠遮風也不太擋雨的破舊客棧。
他死一步。活一步的到了客棧門口那時荒山冷月。
照得他心也有點慌惶背后好像有什么事物一閃而過似的他霍然返身卻只見將盈的皓月有幾抹暗影浮動他忙三步并作一步急急要去推開那扇客棧的門。
雖然才剛人暮客棧的門卻是閉掩著的青白布的酒旗迎風獵獵飄飛不知是豺狼還是野猿慘昧數聲似遠似近。
羅白乃只覺心頭毛毛寒寒從腳敗升頭皮也了麻于是步履愈急。
實在的他這個人除了天下怕、地不怕之外確是什么東西都怕。
他只想快些兒入屋。
——且不管那是什么屋子。
他來想急急的去敲門可是手舉了起來卻敲不下去。
因為他聽到讓他牙為之酸的聲響。
那是磨刀的聲音。
他尋聲望去就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人。
──一個在地上蹲著的人。
這是個女人。
──個女人半夜三更的蹲在這荒嶺寒山的野店前在于什么?
羅白乃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卻令他的心忽地一跳“嘩”地要叫幸給他自己及時捂住了嘴巴不讓聲音出來。
磨刀罷了女人而已。
何以他會那么驚?
為何他竟那么奇?
——是什么讓他那么驚奇?
月尚未圓。不過在荒山野地仍分外清明特別的亮。
夜涼如水。
“綺夢客棧”的門前真有一桶水。
水桶邊蹲著一個女人。
女人的頭好長。
好黑。
而且很卷很蓬松仔一蓬黑色瀑布不過卻似激流從狹隘的河谷奔流到了斷崖但崖口面積突然擴大寬且闊它就從湍流這然分散或寬闊的薄瀑倒瀉下來。驟然看去像一蓬大恥毛多于像一瀑烏。
她在磨刀。
旁有白骨。
——那是一副骷髏骨骼就擺在她身伴。
她是以刀磨在骷髏腿骨上霍霍有聲耳為之刺牙為之酸。
先映入羅白乃眼簾的除了那一蓬陰毛般的卷卷曲曲的烏之外就是她那一身子的白!
雪也似的白。
蒼白而柔美的肌膚。
她的手很細長從手背到手腕至手臂;嘟皓皓的白蒼白如刀蒼寒如月。
羅白乃看到她的時候;是側身的:所以使他最難忘的是她的大腿。
她的腿細而白大胭柔美而白一切都白得那么勻跟黑夜和黑形成了怵目的對比:
先映入眼里的是白雪雪的臂和腿然后轉為心里的沖擊:
難道這女于是沒有穿衣服的!?
對。
這半夜披磨刀的女子竟是裸的:通身上下決無寸縷。
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筍型的乳惻。
一一這女于居然是沒有穿衣服的現只伯要比現一個女子在荒山之夜里在一副白骨上磨刀更令他震驚。
不知怎的他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樣貌。
所以他悄悄的走近去。
走前去。
他經過一半掩的窗子正躡手躡足走到門前門邊便是那磨刀霍霍的女子。
她仍以側面背向著他他仿佛瞥見她背上隱約有些圖形而她那蓬黑就像要掩藏著她嗣體上那妖艷的紋身。
紋身若隱若現像冷月上的陰影。
羅白乃已愈迫愈近眼看使可以看個清楚——他正準備驟然大喝一聲把那女子嚇得五魄去了三魂半那一定是件很要命很好玩的事了。
他正擬“嗚嘩”大叫一聲。
那凹著的女子這爾停止了磨刀。
手還壓著刀面。
刀還壓在白骨上。
她仿佛也覺有人迫近。
她似乎也正準備回過頭來。
他們眼看就要面對面看個清楚。
就在這時這然門“吱呀”霍地打了開來!
一人嬌叱一聲:
“何方妖孽裝鬼弄神殺!”
羅白乃一轉身就驚了一個艷:
不是人。
而是槍。
槍也艷。
一一槍尖很利、很尖!
──槍鋒很亮、很閃!
──槍花很美、槍穗很紅!
驚是羅白乃這剎間的狀況。
艷是這一槍和使這一槍的人!
這一槍自幽暗的門內劈面刺來!
這一槍很突然。
這時候羅白乃的心思放注在那蹲在門邊磨刀的那女子身上。
這一槍突如其來。
如果不是刺出那一槍之前半瞬那門“伊呀——”作響的話羅乃白一定已埋在黃土紅葉里當蘿卜去了。
聲一響他就及時省覺。
他來正躡足躡手潛近裸女之后而今乍地遇襲心中一慌一步倒退腳已踩人木桶里。
木桶有水。
半桶水。
他情急生智頓時飛起一腳。
腳一起木橘飛出桶里的水也灑潑出來。
月色一映水珠如晶石一般妖艷而美灑向來人!
木桶擋過一槍!
出手的人以為水是暗器連忙揮槍自守。
來要一起出擊。狙襲的人也紛紛在叱喝聲中退回店里。
只在這一剎瞬間來蹲在地上磨刀的女人已然不見。
只剩下一些水漬。
她始終未回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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