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賞賜（下）
幾天后，蜀地再降大雨，這場雨，一直下了三天。
大雨遮天蓋地下個不停，其中還夾雜著少量冰雹，打得人臉生疼，若無事情，許多人都寧愿在這種天氣里呆在屋里，不出去。
王弘毅少息了片刻，懶洋洋地睜開眼，一側(cè)目就看見趙婉坐在旁邊的軟塌上，手里繡著花，所謂的養(yǎng)移氣居移體，這二年來調(diào)養(yǎng)得不錯，趙婉豐滿了許多，臉色紅潤健康，眉眼之間安發(fā)透出幾分安詳，一雙明眸，竟仿佛柔得滴出水來。
外面雨聲很響，哪怕是隔著窗，還是隱隱約約能聽到嘩啦啦聲響。夾雜著的，是下人們的忙碌聲。
王弘毅嘆了口氣，半坐起身。
這一個月的工夫轉(zhuǎn)眼而過，進入了十月，文陽長定兩郡情形，卻與以往又有了不同。
宋家的勢力雖然在成都府受到一番打擊，宋涵、宋恒以及宋子燁的平安無事，也代表著宋家根的無事。
死去的七十一人，根不會動搖宋家根基，倒讓宋氏力依附于王弘毅了。
并且，前些日子，荊州大將張范直帶著心腹和家人，總計百口，趕到了文陽府，王弘毅大喜，立刻任命為水師都尉，先訓(xùn)練五百人。
可以，一切戰(zhàn)爭的準(zhǔn)備，都基上完成了。
王弘毅凝視著自己頂上的云氣，只見一鼎厚實了許多，上面花紋和文字古樸，而絲絲白氣繼續(xù)進入鼎中，轉(zhuǎn)化成淡青色的氣運。
只是鼎中氣運，還是在五分之四左右徘徊著，這已經(jīng)是二郡的極限了，看來基上消化完畢，是時候進攻了。
王弘毅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幾日辛苦，一掃而光。
趙婉正自繡花，一見自家夫君醒了，忙命人打來溫水，給他凈面。
王弘毅伸著手，讓侍女給自己拾掇妥當(dāng)，覺得屋子里有些氣悶，隨手半開了窗子，窗外雨勢已漸，看樣子只一會便會雨過天晴。
趙婉見狀，命侍女將一盞冰梅湯端過來，走到王弘毅身旁：“睡一覺，想必已是解了乏，這里有些冰梅湯，夫君是否喝一碗？”
“這天氣，只怕晴天后，要起風(fēng)了。”看一眼旁邊已盛好那碗湯，他走到桌前，品了一碗。
將空碗放下，他方嘆的著：“你的手藝不錯。”
見此，趙婉浮現(xiàn)出微笑，心情很好。
夫妻二人又閑聊一會，就見素兒急匆匆從前院走過來。
這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外面雨已停了。
素兒此時表情有些復(fù)雜，通稟進來，素兒笑嘻嘻向趙婉告聲罪，對王弘毅：“表哥，道觀有些事，素兒要稟報您，與通玄平真有關(guān)，他們在前面大廳等候您。只是不好來這后院，讓妹前來稟告。”
趙婉忙對王弘毅：“夫君，既然有事，你去忙你的大事，等會我去拜見婆婆。”
“也好”王弘毅見此，起身向外走去，素兒跟上。
此時，雨水才停，走廊上掛著風(fēng)鈴不時被吹動，鈴聲清，走廊欄桿角上，各站一個侍衛(wèi)。
二人向前走，王弘毅就問著：“我見你似乎有些心事，可否與我一？”
素兒吐吐舌頭，笑著：“只是前幾日連綿大雨，呆的有些悶罷了，多謝表哥關(guān)心，素兒沒什么事。”
見此，王弘毅自是不再多問，轉(zhuǎn)移話題：“沒事便好，平真他們尋我，可是為道觀之事？”
這二人雖非門派聯(lián)絡(luò)人，有些事情，卻可作為轉(zhuǎn)達者，這一點，王弘毅自是了解。
“正是，聽下面回報，道觀已修繕妥當(dāng)，他們有事情想請求表哥恩準(zhǔn)，于是急匆匆過來了。”素兒著。
王弘毅卻陷入沉思中。要，這道觀就是他們所建，此時來尋自己，會為了何事？
“莫非是與所供神靈有關(guān)？”這念頭一起，王弘毅想，是這回事，當(dāng)下就去了大廳，才到里面，就見二人行禮。
“都起來吧”王弘毅開口話，態(tài)度溫和：“看茶”
兩人起身坐下，又有著丫鬟看茶，這時，通玄看了一眼，心中暗嘆，王弘毅的氣相，發(fā)穩(wěn)固深藏了。
“主公，我二人師門中，所供神靈，少為人知，怕恐遭物議，想在您這里先備個案。”平真恭敬著。
其實歷代統(tǒng)治者，對n祀極為反感，視之洪水猛獸、禍亂之源。
逸周害命訓(xùn)探察其根由，論曰：極禍則民鬼，民鬼則n祭，n祭則罷家……福莫大于行義，禍莫大于n祭
按照王弘毅的角度來，所謂的n祀，就是資格不足的鬼神，誰祭祀它們，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時時和吸血鬼一樣，吸取氣運，自然祭祀的人就破家破財了。
情況嚴重的，一方祭祀的鬼神，能吸取一方氣運，導(dǎo)致此地繁榮憑空減低幾成，這一想就使統(tǒng)治者非常反感，因此儒家正統(tǒng)，以摧毀這些鬼神廟宇為責(zé)任。
但是出于統(tǒng)治者的需要，又不能罷黜萬神，獨尊一帝（天帝），因此就形成了雖然上位者反感，又不肯完禁斷的矛盾。
這事情不，大也不大，民間所供廟宇內(nèi)，多為神，數(shù)量繁多，來歷各有不同，大多數(shù)不為當(dāng)權(quán)者承認，不過這不要緊，只要所在地當(dāng)權(quán)者不刻意取締、清理，便已是恩典。
因此，想設(shè)一個幾乎沒有人知道的神靈，與王弘毅明，是很有必要。
得到他的允許，這神便在這兩郡內(nèi)合理化了。
不要看王弘毅這態(tài)度，只是一個不反對的態(tài)度，已足可以給予這神靈不少運道上支持，要不，怎么會有這話，叫做金口玉言口含天憲。
的是天子一開口，隨口封個神靈，就可實現(xiàn)成真，定遠將軍雖非天子，在這兩郡之內(nèi)，卻也是主人，因此得王弘毅準(zhǔn)許，助力不。
王弘毅先沒有回答，眉頭微鎖，喝著茶，通玄和平真，不禁悄悄交換了一下目光。
這事對王弘毅來，不算事，不過不是冊封神靈，只是允許一個新神在兩郡內(nèi)享受香火，這事又是隱門所提，他自是不便反對。
稍微思索，王弘毅便應(yīng)下來，王弘毅語調(diào)平緩：“鎮(zhèn)就親自去看看，算是慶賀……”
平真、通玄順利完成師門所托，自是欣喜告退。
這時，王弘毅不知想到什么事，對著尚未離開的素兒著：“素兒，到時候，你也一起前往吧。”
“是，表哥。”素兒應(yīng)聲著，表面平靜，內(nèi)心是一陣起伏。
今天她有些反常，實是因為一股熟悉的氣息，在文陽府城出現(xiàn)了，這股氣息，使她想到一個人。
一個轟破她的元神，又給予她扶龍廷機會的人——真人。
真人的氣息，為何會在文陽府城內(nèi)出現(xiàn)？
王弘毅隨意出話語，讓素兒更是尋思，她是龍氣所化這事情，并未與王弘毅提及——還未到時候，不想早些暴露身份。
只是，不知道王弘毅是否已有察覺……
次日，王弘毅帶著素兒，來到建成的道觀前。
王弘毅看了看，這道觀有個山門，通上去到正殿大院。
神道左右，一色都是不足合抱粗的松樹，樹冠都不很高，移植了過來吧，就不知道能不能種活。
王弘毅望著正殿，點了點頭，氣勢宏偉，往里走了幾步，眉頭一皺，明顯感覺到，一種若隱若現(xiàn)力量波動，在前面大殿內(nèi)出現(xiàn)。
看來對方供奉的神，的確有些意思，他這樣想著，向大殿走去。
一進大殿，便感覺到一股神力，正在殿內(nèi)波動著。
王弘毅抬頭便向上面供奉的神像看去，這一看，大吃一驚。
只見道骨仙風(fēng)的神像上，外面是一股灰黑色的氣光，來這樣一看，必是邪神之流，可是仔細一看，又見里面一股金色之光。
這是怎么回事？
王弘毅詫異，卻是不明白，大凡有靈之神，一般也是紅、金二色，紅色為低階，金色為高階。
若是黑色絕大部分是禍端之流，這神像上顯現(xiàn)出兩種截然相反力量，王弘毅實在有些驚訝。
王弘毅身旁跟進來的素兒，同樣感應(yīng)到殿內(nèi)力量波動，抬頭看到了上面的神像，眼眸里閃過復(fù)雜的神色。
真人？
這道觀里供奉的是真人？
垂下雙眸，掩蓋住她眼底驚駭，她在心里開始思索，作為天生的龍氣之神，她明白其中關(guān)鍵，姑且不神像上的詭異景象，單這設(shè)置神像的規(guī)格，以及此時出現(xiàn)真人之身，就明了一切。
“隕落了？”幾十年前，真人依現(xiàn)世之力而橫掃，鬼神無不俯首，連自己是汲水所化的龍氣也被擊破，可現(xiàn)在，這人已經(jīng)灰灰，變成鬼神。
若論位階，此時素兒最多還差半階，若是論力量，已經(jīng)在之上。
想到這里，素兒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握著拳，就欲有所動作，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又放了下去。
姑且不隱門背后，單是論到前途，此時依靠王弘毅，前途遠在此神之上。
想了想，就也上了一香。
“世事而移，你當(dāng)年擊破我神，是一罪，但是指點我投靠潛龍，是一功，現(xiàn)在功過相抵，你我恩怨，隨這一支香而散，以后各不相干”
默默禱告片刻，素兒只覺得心中一松，跟隨著王弘毅離開。
兩人都沒有看見，稍片刻，神像上，灰黑氣中，有一片隨之消失。
“哎”一聲普通人聽不見的嘆息，在殿中回響，寥寥寂寞，甚至帶著一絲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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