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的到來,無疑讓書房本就沉悶的氣氛更壓抑了。
她越過莫小靜父女,徑自都去書桌淡聲叫道:“爺爺。”
莫振海沉沉視線略過她,意味不明的道了句:“你來了。”
莫念微微彎唇,這才看向莫名東客氣喚了聲:“二叔。”
“嗯。”莫名東點了點頭,走去書桌前拿起那兩張紙遞給她,“既然來了,就好好和你爺爺解釋一下這東西吧。”
莫念平靜的伸手接過,掃了一眼然后又放下了,她這幅冷冷靜靜的樣子讓莫振海視線不由更沉了。
他老辣的目光打量著莫念,她臉色不見絲毫不意外,難道名東說的是真的?!
這個孫女是他一手調教的,可是這幾年因為名山的事到底與他生疏不少,他現在一時也判斷不出這孩子的想法!
書房一室寂靜。
最先打破這沉默的是莫名東,“念念,好好解釋一下,蘇若云為何會與你來往如此頻繁,這些高額賬目都是怎么回事?”
“二叔確定要聽,不會后悔?”莫念意味深長的問了句,這話讓莫名東臉色一沉。
他冷哼道:“是你犯下的錯,何來我后悔一說?”
他目光投向那兩張紙道:“按理說,幾年前蘇若云是無法和其他商家角逐莫氏供應商的,他能從一眾商家脫穎而出,這其中少不了你的出力吧?”
言下之意,莫念幾年前在供應商競爭中給蘇若云放水,才使得蘇若云有機會成為,莫氏合作對象!
莫念深吸一口氣,表情至始至終都很平靜,她不急開口。
莫名東繼而又道:“你串通了蘇若云,掌控了莫家組裝配件源頭,從中牟取利益。這些,便是你們分贓的證據!”
“二叔,說話要講究證據,光憑幾張匯款記錄你斷定我陷害莫家,這是不是太武斷了?!”莫念轉身看向莫振海問:“爺爺,我若說不是,你會信嗎?”
莫振海瞇眸看著她,并未開口。
很顯然他心中天平已經開始搖擺,因為匯款賬目實在太大,他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莫念一面之詞。
莫小靜看穿莫振海的動搖,掐準時機開口:“姐姐,就算你恨毒了我爸,也不能拿整個莫家開玩笑啊!這是祖輩辛苦奮斗的天下,你怎么能怎么糊涂!我和江城在一起是對不起你,可你有氣對我撒就好,你這么做怎么對得起大伯,對得起爺爺?!”
莫小靜聲淚俱下,演技動人。
莫振海看著莫念的眼光復雜,屋子里氣氛壓抑。
這時候哪怕她解釋一兩句,他心里都能好受些,可是她就那么站著,一個字也不說!
莫振海心中怒火翻騰,顫手朝著桌上硯臺抓去!
這時,屋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保姆怯怯站在門口說:“老爺,陸先生到了。”
聞言莫振海微微瞇眸看向莫念,“是你叫他過來的?”
他心中對莫念的疑心還未消除,這會兒語氣并不好。加上之前莫小靜父女說的話,連帶著他對陸景蕭的忽然到來也有些情緒。
莫念微微搖頭搖頭,對門口的人說:“請他在門外候著,等我和爺爺談完再讓他進來。”
她如此直截了當的將人拒之門外,倒是顯得光明磊落,莫振海微微瞇眸沉聲道:“別聽她的,將人請進來吧!”
“爺爺!”莫小靜叫了聲。
莫振海警告的視線略過她,掃過莫念,最終落在莫名東身上:“他是莫家長孫女婿,將人拒之門外,莫家的禮數就是這么教你們的!”
這話看似說給莫念聽的,其實就是說給莫名東聽的!他這是不許他有異議!
屋外,保姆快步迎出去。
說來也巧,五分鐘前保姆進去通報的時候,蘇若云也趕到了。
他和陸景蕭打了招呼一起等在外面。
保姆出來見多了一人,不由有些詫異。
蘇若云及時開口說:“是莫大小姐叫我來的,煩請通報。”
陸景蕭扔掉手里的煙踩滅說:“不必報了,我將人帶進去,若有問題我來承擔。”
他這么說保姆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得點頭將人迎進去。
陸景蕭一伸手道:“蘇老板,請進。”
蘇若云微微點頭,帶著一份文件往里走。
他步伐從容,身后的陸景蕭亦是如此。
臨近書房時,聽見里面傳來說話聲,是他家太太清淡的聲音:“這是分紅,不算分贓,二叔用詞不當了。”
一句分紅,讓莫名東強做冷靜的臉色差點崩塌。
“侄女真會開玩笑,你孑然一身,哪里來的分紅一說?”
她就那么個破工作室,一年到頭接不到幾單,分紅?將人當傻子忽悠?!
再說當年他那好哥哥去世以后,莫振海幾乎收走了他留下的所有權利,一度連莫念的資金鏈都給斷了,她哪來的能耐另起爐灶?!
門外走進的蘇若云適時開口:“莫總誤會了,確實是分紅并非分贓。”
他起步走去莫念身邊,看向莫振海客氣道:“莫老先生。”
陸景蕭緊跟進去,一一和莫振海、莫名東打了招呼。
蘇若云遞去手里的一份文件說:“這是我和莫小靜的簽署的公司股權協議,她才是是蘇詞最大股東,我是代理掌權人。”
“什么?!”莫小靜難以接受的驚呼出聲!
莫名東沉著一張臉看向莫念,她面膜色依舊很平靜,好像已經默認蘇若云所言!
她是蘇詞最大股東?這么可能!
別說他不信,就連莫振海也是不信的!四年前莫念因為一個慕寧,公然與他對抗,他一氣之下將她攆出別墅,她除了那棟別院手上沒有多少流動資金,她是怎么坐上蘇詞第一大股東的!
蘇若云解釋道:“三年多以前,恰逢莫氏要更換合作商,名山生前曾勸我參加競爭。后來我一直猶豫不決,是莫念說服了我。”
“他為何說服你?”莫振海沉聲問道:“遙想當初,你的蘇詞在臨海還不算優異。”
只是這幾年,蘇若云手下的蘇詞,憑著良好品質和信譽漸漸在臨海冒尖。
蘇若云看了看站著莫名東說:“這一點,您問莫總或許會更清楚。”
“注意言辭,蘇先生。”莫名東冷聲提醒。
蘇若云微微一笑道:“莫總不必惱,我只是實事求是,您若不喜歡聽可以不聽。”
“蘇若云!”莫名東沉聲叫他。
莫振海淡淡一記眼神看過來,他只得噤聲。
蘇若云繼續說:“當年莫氏的合作伙伴確實可以選擇比我更優秀的,更有名氣的商家,不過老爺子忘記了,那些人都和名山是舊相識,傲氣如莫總是不愿用哥哥留下的戰績成就自己的。您想想臨海市剔除了之前和莫氏合作的商家,還剩下的那些都在什么級別?”
莫振海沉默不語,名山在世時什么事都力求完美,刨除他合作過的對象,剩下的恐怕還不如當年蘇詞!
蘇若云開口道:“是莫大小姐找到我,勸說我參與了競爭。在競爭中作弊的并非她,是我自己。我勸說其他競爭者放棄競爭,順利簽下和莫氏合約。”
“胡說八道!”莫名山氣道:“你分明是和莫念串通一氣!”
“住嘴。”莫振海沉聲呵斥。
蘇若云遞出當年簽出的合約:“莫念當年勸我和莫氏合作時,她還不是蘇詞的第一股東,她之所以勸說我,是因為真的不忍心莫家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她是名山之女,您的孫女,您可以誤會她,但不能不信她。我與莫氏合作三年多,這期間若她真的想要毀掉莫氏,恐怕我們也沒有機會談論這些了。”
“莫氏這幾年兵敗如山倒,不能歸咎于莫念身上,只要是蘇詞出去的東西我有都信心。但再好的東西,也要有善運營者。況且莫氏合作的對象不止蘇詞一家,說到責任這事恐怕得好好查。”
莫振海沉眸盯著書桌前的莫念問:“說說你到底是怎么坐上蘇詞第一股東的吧!你明知蘇詞和莫氏有合作,還要參一腳,這么做是不是有違當初你我約定!”
當年他放過慕寧,就對她下令,不許參與莫氏任何事!
莫小靜見她爺爺這風向有些不對了,趕緊開口道:“還能是因為什么,她肯定是有備而來!先是讓蘇若云拿下合作,她再入股算計莫氏!”
“閉嘴,我沒問你。”莫振海警告完,再度看向莫念。
莫念抽出蘇若云帶來的文件夾中的另一份文件說:“爺爺應該知道,蘇詞三年前還沒有這么大,它沒有分公司,它的主要業務是負責生產制冷劑。兩年多前,蘇伯伯合并了南城的‘三甲’公司,才開始生產壓縮機,和冷凝器。”
“父親在世時,應該和您提過南城‘三甲’是他看好的公司,他一直很想收購這家公司。他覺得莫氏業務單一單靠組裝合成走不遠,但他準備收購‘三甲’的時候,出了車禍。后來……后來他和母親死于救護車內這事不了了之。”
莫振海記得有這么一件事,但是他還有疑惑:“你是怎么收購‘三甲’的?”
“不是我收購的,是我勸說蘇伯伯去收購的。我只負責給他出方案。他是父親選定的合伙人,我沒有理由懷疑他,就算莫氏一年不如一年,可如果從產品源頭把控,瘦死的駱駝終究比馬大。”
蘇若云再度開口,“我收購三甲時資金不夠,是莫念利用名山身前人脈籌集資金,我才能收購成功。她如此信我,那我便不能欺負她是個孩子,所以收購完成之后,重新整合股份,按照比例劃分給她。”
“她一直不肯要,是我已棄權威脅才勉強接下。后來慕寧生病,她確實也需要這些分紅支撐。嚴格說來,她算違了和莫老先生的約,但也不全算。”
屋子內一片死寂,莫名東臉色陰沉,莫小靜也沒好到哪去!
她覺得事情不是這樣,莫念竟然是蘇詞股東,這怎么可能?!
當初她父母離世不久,她哪里來的精力和心情去操縱這一切?!
一定是蘇若云為了幫她,故意說謊!
莫小靜轉身看著莫念,恨恨道:“姐姐和大伯一樣,廣結善緣,手眼通天,我看爺爺就要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了!”
莫念輕笑開口:“不信也沒關系,爺爺若是在意,我可以將手里股份轉給蘇伯伯,從此我和莫氏就真的再無牽連了。”
莫小靜倒是巴不得她這么做,但莫振海這會兒卻沉默了。
他心中自有打算,蘇若云所言真假他稍后一查便知。但莫念到底是他一手教育出來的,他對這孩子還算有幾分了解,她今天能讓蘇若云過來說這些,表示她不怕他查。
想起這幾年他對她的打壓,他心中并非全無愧疚的!
莫振海瞇眸道:“先送蘇老板出去,改天有機會我們再聊。”
蘇若云微笑點頭,帶上自己的東西出去。
莫念起步要送,被莫振海叫住:“讓管家替你去送,你先留下。”
說完這話,莫振海看向莫名東道:“你們也回去,江城的事改日再說!”
莫小靜一聽那個名字,忍不住心虛不敢繼續逗留了,怕她爺爺翻舊賬又要訓她。
這一仗莫名東敗的狼狽,離開時,他沉沉視線略過莫念意味深長的笑了。
他們父女走后,書房只剩莫振海,莫念以及陸景蕭。
老爺子并未打算將陸景蕭請出去,他當著他的面問莫念:“背著我做了這么多,你圖什么?”
“不圖什么。”莫念淡聲說:“只是想讓您看清楚,誰更適合那個位置。”
“威脅我?”莫振海語氣不悅。
莫念淺笑:“不敢,您若懷疑我的動機,我可以說服蘇伯伯將三甲轉出,您再來收購。”
“你倒是打的好算盤,這是惦記上我的錢了?你是莫家一份子,你既是蘇詞第一股東,我何須浪費那筆錢?”
莫振海這話算是松動了,屋子里的氣氛也算緩和了。
他偏頭看向陸景蕭說:“你小子倒是眼光好。”
曾經名山是他的驕傲,如今他不在了,這個孫女也依然是他的驕傲。
那人向前一步,看著莫念笑道:“是,那也要感謝您培養的好。”
莫振海多余的話也不說了,他從書桌走出來問道:“今晚留在這里吃飯嗎?”
“不了,您今天累著了,需要好好休息,我們就不打擾了。”莫念覺得老爺子經過下午的折騰,怕是沒精力再留他們吃飯了。
莫振海也不強求,嘆息一聲道:“那便早些回去,別耽誤了晚餐時間。”
莫念點頭。
陸景蕭和莫振海道別,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握上來的一瞬,掌心炙熱的溫度讓莫念忍不住心頭一跳。
莫振海看著他們出去之后,轉身往書房走去,如今莫小靜和江城的事還沒解決,他心頭的火還不算徹底泄完!
莫念和陸景蕭從客廳出來,才發現莫小靜還沒走。
她怨恨的目光看著走來的莫念,像是恨不得沖上來撕碎了她!
但她到底沒忘記這里是莫家老宅,所以隱忍著沒有發作。
莫念抽開被陸景蕭握著的手對他說:“你先上車等我。”
她起步朝著莫小靜走過去問:“還有話要和我說?”
莫小靜的臉下午被她打過,這會兒腫起來了,即使擦了脂粉還是看得出來!
她余光掃到陸景蕭打開車門,故意拔高音量說:“你不就是因為慕寧,才要這么對付我嗎?在你心里,他就那么重要?比你我姐妹之情還要重要?!”
那么大的聲音,陸景蕭不可能聽不見,不過男人開車門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而后平靜的坐了進去關上了那扇車門。
莫小靜余光掃到那人的動作,咬牙道:“你將我那些照片發出去,看我被萬人唾罵一定很高興吧?我們姐妹情誼,今天算是徹底玩完了對嗎?”
莫念不答話,她轉頭看向天邊殘陽道:“路既是你自己選的,那便要有走下去的勇氣。不是每條路都有轉彎或者回頭的機會,你要早做準備。”
莫小靜冷笑一聲道:“謝謝你的忠告,也謝謝你的成全。我和江城新婚之日,歡迎你到場祝賀!”
如今她和江城的事鬧到如此地步,莫小靜是一點不擔心婚事了。
眾目睽睽下,莫家丟不起臉,江家也一定丟不起,他們一定會有應急措施的!
“不客氣。”莫念清冷的一轉身往陸景蕭車邊走去。
莫小靜眼底的惱恨藏都藏不住,轉身之際卻看見別墅三樓一扇玻璃窗邊趴著一個女人……
明明隔著一段距離,可那個女人看她的目光卻格外的清晰!
她蓬頭垢面的趴在玻璃上,看著她的眼神莫名急迫,渴望!
直到她站了起來,莫小靜才認出她來,竟然是那個瘋子!
整個莫家,最讓她覺得恥辱的人!好像有四年不曾見到她了吧,她怎么還是這樣,瘋瘋癲癲的!
她轉身慌張上車離開,一刻也不愿在這地方多待了!
——
陸景蕭車內。
莫念自從上車之后手機便一直在響,她起初掏出看了一眼是江城給她發來的微信或者短信,為的不過是今天網上那些事。
她一條沒回,但那邊的人不依不饒竟然還給她打來了電話!
莫念掏出電話掛斷的時候,原本專心致志在抽煙的男人忽然偏頭瞟了一眼,瞧見上面的名字男人眸色一沉。
莫念將手機關機,拉開包的拉鏈放進去。
她正要再將拉鏈關上的時候,身側的男人卻忽然開口問:“那是什么?”
“嗯?”
莫念詫異。
只見他修長的手探入她包里拽出一個東西。
等莫念看清那東西的時候,臉色瞬間爆紅!
避孕套!
竟然是避孕套,天哪……這東西怎么會在她包里!
她緊張的伸手要搶過來,陸景蕭側身避開,盯著那東西看的仔細,一字一頓讀道:“岡本001?超薄極致體驗。原來太太喜歡這種?”
“咳!”前排開車的付安認不出輕咳出聲,他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誰能想到那么一本正經的人,竟然說開車就開車?!
莫念臉色紅的像是熟透的西紅柿,她咬牙說:“東西不是我的!”
她明明看見宋媛后來將這玩意又收進包里了,怎么這會兒就到了她這里?
想到宋媛,莫念此刻想殺人……
陸景蕭笑著點頭,將那東西放回她包里意味深長道:“物歸原主。”
“我……”莫念真是百口莫辯。
她一轉身別過臉不搭理他,此生從沒這么丟人過!
陸景蕭想,這東西自然不可能是她買的,應該是有人惡作劇。不過這惡作劇的人也算有心了,男人莫名心情極好!
他對付安說:“今晚不回去吃飯了,在秀水江南停。”
秀水江南和浣花小筑是同一個方向,所以不用掉頭直接過去了。
車臨近秀水江南的時候,莫念忍不住問了句:“你怎么忽然過來了?”
陸景蕭輕笑反問:“我不過來,怎么知道太太這么能干?”
她是蘇詞最大股東的事他知道,但他并不清楚‘三甲’的收購是她的主意。這一趟莫家老宅之行,不能說不意外。
也難怪莫名東父女今日會失算了,就連他也沒有猜到,她竟是這么坐上蘇詞股東之位的。
莫念沒答話,從陸景蕭嘴里聽到‘能干’這個詞,她覺得別扭,總覺得像是挖苦。
陸景蕭敲出一根煙問:“當初你找到蘇若云的時候,就不怕他事成之后翻臉不認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他,也信父親的眼光。”莫念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翻臉不認人也沒關系,莫氏材料源頭掌控在他手中也好過落在別人手里。況且我找他之初,并沒想過最終要入股蘇詞。”
“是,最后卻讓你順利撿了個大便宜。”陸景蕭笑道:“太太有膽識也有運氣,收購‘三甲’這一步走的很正確,不愧是岳父之女。”
這話夸的極其高明,夸了莫念的同事也將死去的莫名山夸了。
陸景蕭倒也不是故意拍馬屁,當年莫名山確實是眾人敬仰的企業家。
莫家的一對父子,走的是不同路線,卻各有千秋。
莫振海已手腕狠辣行事果決著稱,但莫名山卻是靠仁義二字行走江湖,不能說誰更好。
如今的莫念,早年受莫振海親自教導,但其父對其的影響也不小,倒有些中和那二人的行事作風。
陸景蕭想,蘇若云將蘇詞大半股份轉給莫念也并非全無道理的。
當年的蘇詞,因為發展單一奄奄一息,若不是莫念的極力勸說,他很難冒著那樣大的風險決議收購三甲。
他和莫念,到底誰是誰的救星,還真不好說。
秀水江南。
付安將車停穩,陸景蕭下車紳士的去給莫念開門。
她彎腰從里面出來,剛站直身體那人一伸手抓過她的手搭在自己臂彎處。
他握著她的手說:“眼下我們是眾人眼中公認的模范夫妻,做戲要做足。”
莫念微微吸氣不說話了,由著他拉著自己演戲。
見她不掙扎,男人笑著偏頭對她說:“明日開始我要出差三日,今晚先犒勞你一下。”
莫念不答他的話心想,出差最好,省的她勞心去應付他。
陸景蕭領著人去了座位,叫服務員上了份情侶套餐,只多添了一份蝦。
那盤基圍蝦上來之后,男人隨手將外套脫了,解開襯衫袖口擦干凈手挽起袖子開始剝蝦。
一邊剝一邊說:“這里的蝦和魚是特色菜,因為靠湖所以新鮮,多吃點。”
莫念看著他將剝好的蝦肉遞來,蹙眉道:“我自己有手。”
他這么照顧她,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個孩子。
“我已經剝了,沒必要為了一盤蝦臟了兩個人的手。”那日在莫家老宅吃飯,他看廚房將一道蝦擺在她面前最近的位置,就知道她定是喜歡吃蝦。
后來他剝一個她吃一個,算是證實了他的揣測。
莫念不開口了,可光吃著別人的‘勞動成果’她也過意不去,拿起筷子給他夾起一筷子魚肉放在他盤子里:“我差不多了,你也吃吧。”
她這舉動,讓對面的男人不禁笑瞇了眼睛。
他晃了晃自己沾滿了油漬的手,張嘴,“啊。”
示意莫念喂他。
莫念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總覺得這人是有些得寸進尺!
她不理他,那人輕嗔一句:“小沒良心的!”
他快給她剝了一盤蝦,讓她喂一口都不行?!
莫念到底受不住對面人的眼神,拿起他的筷子夾起那筷魚肉舉過去。
“不吃!”陸先生這會兒倒還擺上譜了!
莫念惱的要收手,男人一低頭將筷子上的魚肉給吞了!
他那動作和餓狼撲食有什么區別?!
莫念怔在原地。
男人拿下巴點了點那盤青菜,示意她再夾一筷子菜。
這人真的有些蹬鼻子上臉,莫念咬咬牙,夾起一筷子青菜,這邊剛要遞去男人嘴邊,后面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莫念!”格外亢奮的男聲!
她夾著筷子的動作一頓,匆忙收回。
陸景蕭的好興致被一道聲音打斷了,他情緒很不好!
等看見找來的是個男人之后,他的情緒更不好了!
“念念,真的是你啊!”男人站在莫念桌邊,眼睛發光的看著她,壓根忽視了莫念對面的人。
興奮地問:“你在這吃飯?我能一起嗎?”
不待莫念開口,陸景蕭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差不多吃完了。”
這話算是拒絕了。
莫念微微偏頭看向站著是人說:“實在抱歉今天趕時間,改天吧。”
她其實就是客套一下。
哪想到那人當真了:“哪天,明天還是后天?!”
他這么一問,莫念尷尬不已。
陸景蕭擦了手,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家太太,似乎等著她盡快處理眼前的麻煩。
難得他和她單獨吃個飯,還被不相干的人攪合了,男人此刻的心情真的不太美好!
莫念微一吸氣笑道:“這家飯店客人較多,蘇少爺還是早點去找位置吧。”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蘇詞,蘇少爺什么的,真生疏!念念,改天我們再一起去騎馬吧!”蘇詞興奮的看著她。
蘇詞?
陸景蕭細細咀嚼這個名字,然后他想起來了,這人是蘇若云之子,他那公司就是用兒子名字命名的!
再一起騎馬?這么說,他們以前一起騎過?!
陸景蕭再想到莫念是蘇詞的最大股東的事,忍不住開始頭疼了。
男人從位置上站起來,拿上外套沖著妻子彎唇笑道:“吃飽了走吧,帶你去消食。”
蘇詞這才注意到被他忽略了半天的男人,他想這人怎么沒禮貌呢?
沒看他這正說著話呢?
看這年紀似乎不小了,他客氣叫了聲:“叔,我能不能和念念說幾句話?”
蘇若云這兒子不在商場混,對陸景蕭不熟悉,所以沒認出人來。
他這聲‘叔’叫的莫念一怔,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解釋。
倒是陸景蕭從容一笑道:“你管我叫叔,那就不能管她叫念念,得叫嬸。”
“呵呵。”蘇詞比莫念大一歲,就是孩子心性:“為啥啊,那不是亂套了嗎?”
“沒亂。至于原因……”陸景蕭偏頭看向莫念說:“你跟他說我是你什么人?”
莫念覺得這人雖然在笑,可分明是動怒了。
因為蘇詞叫他‘叔’?
蘇詞還沒反應過來,追著莫念問:“念念,他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他出去旅游一圈剛回來,哪知道前兩天網上那些事?
陸景蕭這會兒不急著走了,他又坐回位置上,等著自家太太介紹他的身份。
莫念只能開口:“他是我丈夫,陸景蕭。”
“什么?!”蘇詞驚愕的看著她:“你什么時候結婚的?”
莫念略尷尬的笑。
陸景蕭沉眸,他們領證何時需要報備他了?
他要笑不笑的明知故問:“這是哪家的小侄兒?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
莫念:“……”
她心里泛起一股不好預感,正要打發了蘇詞卻見陸景蕭掏出錢包,抽出一疊錢塞給了蘇詞。
陸景蕭笑的格外和藹可親:“小侄兒是吧?叔也不是白叫的,拿著買糖吃。喜糖,我和你嬸就不給你補發了。”
蘇詞錯愕又震驚的看著他,心情跟嗶狗差不多。
陸景蕭拿上外套牽著妻子的手,笑著對‘小侄兒’說:“用餐愉快,我們先走了。”
蘇詞近乎哀怨的目光看著莫念,莫念一向淡漠慣了,由著那人牽著自己往外走。
出了酒店大門,夜風襲來,周遭隱有蟲鳴聲。
莫念抽開被他握著的手皺眉道:“你看不慣他,也不用那么羞辱人吧?”
“嗯?”陸景蕭回身不解的看著她,不認同道:“我羞辱了嗎?”
“你給人掏一筆算怎么回事?!”蘇詞是有些小孩心性,可是他明知他是蘇若云之子,還故意這么做,到底有些過分了。
陸景蕭輕笑,很是無辜的解釋:“他管我叫叔,我總得給紅包吧?作為長輩關愛一下晚輩也有錯?我想做個平易近人的大叔不行?”
莫念抿唇不語,這人……
她說不過他!
不說了!
她起步往車邊走去,陸景蕭起步跟過去拉住她手腕道:“不急回去,陪我去找點吃的。”
“你不是吃飽了嗎?還浪費那錢做什么?”莫念有怨氣。
陸景蕭輕笑道:“我剛剛那是被你氣飽了,現在氣消了,當然得補回來!”
“誰氣你了!”莫念甩開他的手道:“平易近人的大叔,您還是趕緊找東西吃吧!”
陸景蕭淡定應道:“好的,他嬸。”
莫念:“……”
陸先生愉悅的笑了。
沿著秀水江南附近走了走,沒像樣的飯店了,倒是找到一條女人愛逛的步行街。
里面夜市剛剛擺起來,很熱鬧。陸先生不急吃飯,有意帶她四處看看。
莫念對這些興趣不大,走了一截問:“你還吃飯嗎?是打算在這兒吃?”
這里都是路邊攤,她猜他應該是吃不下,就是想提醒他換換地方。
陸景蕭不是沒吃過路邊攤,他只是很多年沒吃過了。
視線里不遠處有一對小情侶坐在露天桌邊,共吃一碗面,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他忽然興致大起問:“你還能吃得下嗎?要不就在這陪我吃一點?”
莫念愣住,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拽去坐下。
“兩碗青菜面。”陸景蕭沖著師傅喊了一聲。
直到那兩碗面端上來,莫念還有些錯愕。
陸景蕭拿了兩雙一次性筷子,細細的擦干凈之后遞給她一雙:“發什么呆,吃啊?”
莫念低頭起筷前聽他說:“吃什么東西,在哪兒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你吃飯的人。”
她不說話了,心想,這人怎么這么會花言巧語。
莫念之前在秀水江南吃了不少,這碗面只吃了幾口。
吃完面那人也不急著走,坐在桌邊點了根煙問:“你以前吃過這些東西嗎?晚上有人陪你逛過夜市嗎?”
莫念點頭:“我和慕寧慕遠出來過,不經常,很久了。”因為那時候她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每天都覺得時間不夠。基本都是偷偷出來,再偷偷回去。
她說起慕家兄弟,唇角會不自覺的彎起,不經意的笑生生驅散了眉目間的那抹清冷。
陸景蕭想到那日在莫家老宅,床頭那張照片。
她笑起來,很漂亮。
他說:“我沒有逛過夜市,所以今晚陸太太賞臉陪我逛一下吧?”
不等她回答,他起身拉起她往人潮中走去。
7月5日這天夜晚,繁星點綴,月色撩人。人潮人往中,他緊緊拉著她手。這期間莫念掙扎過,但沒掙開。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跟緊了,你要是跟丟了,我就不帶你回家了。”
他一路緊緊牽著她的手,像是真的怕她走丟一般。
經過一個賣糖葫蘆的路邊攤,男人忽然拉著她駐足問:“想吃嗎?”
莫念搖頭,那是小孩子吃的,她才不要!
男人卻還是買了一串遞給她:“那就看著吧。”
陸景蕭想,太太童年過的太匆忙,她是被當做莫氏接班人培養的,這樣的身份注定要錯過那個年紀許多的美好。
她在別人幼稚的年紀,早早學會成長,別人快樂的回憶她不見得感受過。
莫家長女這身份給了她太多光環,也給了她太多負擔。
他期望她只是他的陸太太,可有些事并非所想即可達到的。
后來陸景蕭拉著她站在人潮中問:“還有什么要買的,今天我們都買了帶回去!”
莫念搖頭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男人嘆:“不是小孩子也沒關系,彌補一下缺失的童年回憶不行?”
莫念想有些回憶錯過就是錯過了,怎么可能彌補得了?
可后來她看著那人站在路邊攤前,買了一堆小女孩的東西卻沒有阻止……
回去路上,那人拉著她在休息亭坐下,拉過她的手說:“婚戒你總嫌礙事,那就系根繩吧。”
他拉過她手腕,將一根紅色的繩子系了上去,下面墜著個白色陶瓷貓咪。
這一根繩子是那一堆東西里面,最便宜的,可是系在她手腕上好像格外合適。
夜風襲來,吹動了她的發,似乎也吹動了她平靜許久的心湖。
陸景蕭這個人。
他像是能透過她層層偽裝,看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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