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我打算戒煙
7月10日晚上六點四十。
江、莫兩家聯姻本就是臨海極其轟動的事,雖然事件女主角換了人,但是絲毫不影響婚事熱度。
當晚到場的記者數不勝數,臨近七點,婚宴賓客已經差不多都到場。
莫念和陸景蕭來的晚,莫念作為新娘姐姐,又是江城前未婚妻,現如今又是陸太太。這樣復雜的身份無論怎么低調,今晚都注定要被眾人視線凝視。
這場婚宴她本來是不想參加的,是莫振海的要求,她明白爺爺的意思,如今她已嫁給陸景蕭,莫小靜和江城的婚宴她若不到場,只會叫外面那些人看了笑話。
莫念不在乎別人目光如何看她,但她在意莫振海的心情。
這二十二年的祖孫情誼,不該因為莫小靜產生波動。
眾記者高舉攝像機翹首以盼,六點四十六分終于有人捕捉到陸景蕭專車駛入酒店大門。
隔著車窗,外面亮起一道道閃光燈。
莫念靜默坐著,余光掃到身側的男人卻止不住想嘆氣,她依了他的想法選了件中式禮服本是為了低調,可如今他這么一穿,還怎能低調?
待車停穩,付安下車替莫念打開車門,陸景蕭朝她走來。
他今日穿淺灰盤扣長衫,襯的整個人挺拔從容,身上的儒雅之氣在長衫襯托下淋漓盡致。記者鏡頭里一貫嚴肅的男人,今天頗意外的改了裝扮。帶著多年閱歷的從容,讓現場一眾女記者挪不開目光。
男人邁著優雅步伐走去妻子身邊,待他牽出車里莫念,眾人又不由為之一怔。
莫念那件淺藍色盤扣旗袍裝,設計雖無差錯,但稍顯普通,但那么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卻又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眾人恍然,原來陸先生是要和陸太太穿情侶裝,才棄了往日那一身西裝革履。
陸景蕭一手輕摟莫念纖細腰肢,一手和試圖向前采訪的記者笑著揮手致意,婉拒采訪。
對于周遭閃過的閃光燈卻沒有絲毫制止之意,眾人驚詫目光中,獨見那個男人舉止妥帖的摟著身側的女人,偶爾低語時,唇角是彷如劃開寒冰的暖笑。
鏡頭下,但見那人摟著莫念,兩人一身復古裝男俊女俏,迷離燈光下仿佛一場跨越時空的旅行。
陸景蕭和莫念雙雙到場,廳內必然要引起騷動,不過礙于他們并非這場宴會主角,所以眾人暫時克制著想要向前打招呼的想法。
作為今晚宴會的主角,江城和莫小靜必然要前來和每一位到場的人打招呼。
同時過來的,還有江耀云,和江家父母。
迎賓之時,握手客套是基本禮儀,但這會兒江城和莫小靜誰也不急開口,氣氛莫名尷尬。
江耀云正要發聲,只聽陸景蕭淺笑道:“恭喜二位。”
“恭喜。”莫念跟著說了句客套話。
話落,只見面前恍然多了一只手,是江城的手。
他漆黑平靜的視線看著莫念說:“謝謝你的祝賀。”
莫念伸手輕握他的手,江城微微一點頭,及時抽手握上陸景蕭的手。
視線相交時,江城含笑說了句:“我也欠二位一句恭喜,今日補上。”
“謝謝。”陸景蕭從容不迫收下這祝福。
江城收手,客氣說了句:“你們好好玩好好吃,我和小靜先去忙。”
江耀云和江家父母與他們打了招呼之后,也走開了。經此一役之后,江耀云對莫念終究多了些其他的看法。看見她,再不復以往熱絡關切。
好在莫念并不在意這些,自然也不會被江家人的態度膈應。
角落里,莫小靜攔下喝酒江城,“你心情不好拿酒撒氣干什么,你還不明白嗎?她從頭至尾沒有瞧得上你!從未!”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要是喝的爛醉如泥明日登報了,只怕又是一陣閑言碎語!
“住嘴!”江城壓著情緒低呵一聲警告:“你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你了,往后給我安分度日!你要是惹我心煩,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
“江城!”莫小靜惱怒叫他,她想發火,但也知道今日時機不對,所以不得不壓下去。
江城涼涼看了她一眼,丟下酒杯徑自往酒店后門走去!
他這是想讓她一人應付滿屋賓客?!
莫小靜氣的跺腳,“你給我回來!”
江城腳步未停,他心中對莫小靜有怨氣,雖然也很清楚造成今天這局面與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有干系。
但是他心中始終無法原諒莫小靜,他總在想,若當初婚事定下以后,他一心一意守著莫念,會不會就沒有今日這樣的局面。
他們會不會已經結婚,她不是陸太太,他也不是莫小靜的丈夫。他是他的江太太,只他一人的江太太……
如果那樣的話,該多好。
莫念和陸景蕭到底還是被婚宴上的一眾商友圍住了,有人頻頻朝他們夫妻二人舉杯,但陸先生沒忘記前一晚自家太太的囑托。
微笑婉拒:“今日要照顧太太,不便喝酒,下次。”
陸先生本身不覺得小感冒影響喝酒,若說身體不適被太太禁酒,旁人未必能信,于是想了這么個說辭。
可他這么一說,眾人不由將好奇目光投向莫念:“陸太太怎么了嗎?”
莫念不便拆穿這人謊言,微笑搖頭:“身體小有不適,無礙。”
殊不知她這么一說,眾人目光更加怪異了。
有多喝了幾杯酒的人一臉曖昧道:“難道陸先生最近好事成雙,陸太太不會是……”那人盯著莫念小腹看,爽朗笑道:“二位婚事低調,等小陸少爺出世,可一定通知大家。”
莫念臉色微紅,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誤會。
只聽身側男人淺笑淡定道:“誤會了,我和太太還不打算要孩子。”
“別!”那人忽然一本正經道:“陸先生,陸太太我跟你們說,這事還是及早提上日程的好!有個孩子家里的氣氛就不一樣了!孩子得生,一定得生!”
許是喝了些酒,那些人看陸景蕭也不似往日談判桌上的嚴肅,所以便多說了幾句。
莫念見這話題一時半會兒無法終止,和身側男人低語道:“我去趟衛生間。”
陸景蕭接過她手里的包,低頭笑著囑咐:“快去快回,別迷路。”
那人見莫念走開,有笑著對陸景蕭說:“陸太太年輕,生完孩子恢復的快,到時候也好及早要二胎。陸先生如今事業有成,來日兒女雙全,這人生就更圓滿了!”
陸景蕭笑笑不急答話,孩子……他是想生的。只是生孩子和人生圓滿沒關系,他只是覺得來日若是多了孩子,承襲他和她的血脈,她的生活中也應會多些樂趣。
只是現在說這個話題,顯然是早了,真的太早了。
陸景蕭打發了那人去找莫念,不等他走到洗手間,莫念包里的電話響了一聲。
他打開她的包,手機屏幕亮了下一條未讀微信跳過——我在后花園,你過來一趟,我最后一次求你,過來一趟。
發信人江城。
目光掃過這兩個字,男人眉心皺蹙了下,眼底陰沉跟著一閃而過。
后花園,江城沒有離開婚宴現場,他只是不想和莫小靜站在那里接受那些人虛偽的祝福。
他從里面出來之后,又喝了不少酒,此刻顯然有些醉了。
后花園有個小型噴泉,他背對著來人站在那里,隱約聽見腳步聲,他頭也沒回的開口:“你站住那里不要動,聽我說好嗎?”
后面果然沒了聲音,江城背對著那人說:“我知道我現在就算對你說一萬遍喜歡你,你也不會相信。就連莫小靜都說我對你的感情,是愛而不得的貪戀,那不是愛情。可是我知道我喜歡你!可是從頭至尾,是我將我的自尊看的太重要。你對我冷淡,你對我不聞不問,我給你發信息,你十有八九是不會回的。我將在你那里受到的冷落,企圖在莫小靜身上找回,可是我發現根本不可能,她從來都不是你!”
“我在這場單戀中病了,你越是冷淡,我便越發無可自拔。我想看見你后悔,所以我和莫小靜走在一起,我期望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又害怕你知道真相!我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偏偏又不愿承認自己犯下的錯。”
“如果……我只想問你,如果從一開始我一心一意對你,現如今你是不是就不會選擇陸景蕭?”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江城不死心:“莫念,你回答我!”
下一秒,一道沉沉聲音打破這寂靜:“抱歉,我是陸景蕭,無法代替她回答你這個問題。”
江城身形一怔,驀地一轉身便見廊檐下那人一身長衫站在那里,他手上拿著一只女士手包,江城認出那是莫念的包!
他一瞬間羞惱交加,握緊拳問道:“莫念呢!”
“她去洗手間,我代替她過來見見江少爺。你的話都說完了嗎?”陸景蕭語氣平平,聽著沒有絲毫惱怒。
因為也無需惱怒,江城這樣的對手,從來都不足為懼。
江城對這人本就帶著莫名的情緒,現如今又被他聽了自己這樣一番話,他情緒已經在失控邊緣。
“你以為你娶了她就是贏家嗎?這幾年我是他未婚夫,雖然她對我不聞不問,可我對她還算關注頗多!這幾年你們根本毫無交集,依照莫念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在朝夕間愛上一個人?!陸先生自己使了什么手段自己清楚,也無需在我這里耀武揚威!”
陸景蕭聽了不怒反笑:“江少爺誤會了,我無需在你面前炫耀什么。至于我和莫念的感情不在你操心范圍,你還是操心好你和江太太的事吧?”
說罷他淺淺一笑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又冷聲道:“江少爺還是不要玷污喜歡這個詞了,你若是喜歡她,又怎么會故意將蘇若云的事透露給莫名東?你這到底是威脅她就范,還是壓根就想置她于死地,等著她走投無路之后再回頭投奔你?”
有些事莫念不說,但不代表陸景蕭不知道。
她之所以成全莫小靜和江城,和這事不無關系。江城也好,莫小靜也罷,都是將她惹惱的人。
索性她就將他們綁在一起,來日若是再犯,也正好一起對付。
他這太太看著淡漠寡然,但真的一點惹不起!
江城被堵了口,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他在陸景蕭這里找了狼狽,但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離開。
陸景蕭再找到莫念的時候,她正坐在角落,對面坐著個面生的年輕姑娘,那姑娘一臉熱絡的與她攀談著。
男人一眼看穿了太太臉上的淡漠,她沒什么談話的欲望,連笑也是敷衍的。
顯然對對面的人,沒什么好感。
陸景蕭走近,沖著對面的人笑說:“抱歉,我和太太還有事,改日再聊。”
對面的年輕女人,一抬眸瞧見陸景蕭,眼睛發直。陸景蕭這種多金還長得好看的人不多,關鍵這人還舉止優雅,微笑時溫文爾雅,一般人很難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姑娘支支吾吾的說了句:“沒關系,改天我再約陸太太。”
莫念淺笑點頭致意起身,挽著陸景蕭胳膊跟著他走開。
待走開,陸先生忍不住問:“你們剛剛說了什么?看你一臉不高興。”
莫念輕笑說:“沒什么,她只是問我你最近的行程安排。”
那姑娘三句有兩句不離陸景蕭,莫念很難熱絡答她,但要說不高興還是有些夸大其詞了。
殊不知她這么一答,徹底取悅了身旁的男人。
陸景蕭想今晚若不是答應她不喝酒了,他此刻是不介意多喝兩杯的。
婚宴中旬,莫念其實已經想要離開了,不過陸景蕭卻在這時碰到了朋友。
許久不見的林睿,和許牧塵。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倒是偶爾和陸景蕭發短信聯絡過,但莫念對這兩人的記憶,還是和陸景蕭領證前那場比賽里。
先前,她和陸景蕭是參賽者,他們是圍觀者。
如今再見面,她是陸景蕭妻子,他們是那人朋友,招呼是必然要打的。
林睿熱絡的叫了聲:“嫂子。”
莫念笑笑伸手說:“你好,莫念。可以直呼其名。”
她落落大方的介紹了自己。
林睿一旁的許牧塵等他說完之后,這才伸手道:“許牧塵。”
他簡單報了姓名,除此之外沒有多余的字。
莫念微微點頭,輕握他的手,手指剛碰上那人的手,許牧塵已然抽開。
看似是握上了,但其實并未握上。
莫念抬眸時,便見那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掠過她的臉看向陸景蕭說:“我和林睿來的遲,以為碰不到你們的。”
莫念注意到,這人說話時不同于林睿的熱絡,他聲音偏冷,那種冷又和陸景蕭叫人敬畏的冷感不同。
許牧塵的音色里,透著股拒人千里的冷,多少有些生疏感。
陸景蕭點頭淡聲道:“正準備離開。”
如果不是忽然碰到他們,說不定這會兒他和莫念已經離開。
“不急走!咱們許久沒見了,聊聊!”林睿伸手一拍陸景蕭胳膊,從口袋里掏出煙遞去那人跟前:“來一根?”
莫念安靜站著不吭聲,陸景蕭伸手推過林睿的煙盒說:“不抽,生病。”
好友面前,他便直言不諱了。
可這話并不能讓林睿信服,他不僅不信還笑了:“開什么玩笑,搞得好像你以前沒病過似的!你哪次因為生病不抽煙?別矜持了!”
何志偉不敢說的話,但林睿敢說。
陸景蕭笑:“這次不一樣,我打算戒煙。”
這話不光驚到了對面的兩人,也讓莫念驚了下。
戒煙?
讓一個煙鬼戒煙那是多難的事?她只是希望他生病時克制一些,并沒奢望過他會戒煙。
因為也知道讓一個煙癮極重的人戒煙有多難,她雖不喜家里有人抽煙,但也從未想要干預過他的生活習慣。
林睿震驚過后直接不客氣地笑了:“你別開玩笑了,戒煙?那不是玩命嗎?!”
他認識陸景蕭也不是一兩天了,這人煙癮比他還大,戒煙?騙鬼呢!
陸景蕭沉沉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話,他這一眼卻讓林睿徹底怔住了:“你來真的啊?”
那人依舊只是笑著不答話。
林睿偏頭看了一眼許牧塵,那人面色沉沉一言不發。
莫念注意到,許牧塵看她的目光更復雜了。
她不動聲色,全然當做沒有看見。
許牧塵對她的意見,已從目光中透出了些許,莫念看出來了,但她并不在意。
林睿收了煙再打量陸景蕭今日穿著,心下又是一驚,他雖然平時神經大條,但是也不算全然馬虎的人。
只覺得陸景蕭忽然戒煙,和莫念有關。
他娶了這小妻子之后,改變的可不是一兩點,以前還時常約著卻酒吧坐一坐,最近……自從領證那日之后,似乎一次沒約過他了!
之前他倒是約了陸景蕭兩次,可那人說什么?要陪太太?!
林睿之前覺得那都是他拒絕他的借口,現在想來,似乎不盡然。
他在心里說了句,完了,陸景蕭這回是栽了!徹底栽在了個小丫頭手中!
這時沉默半晌的許牧塵開口說:“景蕭,曼曼這幾日要回來了,我們是否要抽空聚聚?”
莫念聽著這名字像個女人的名字,但并未多加關注。
只聽身側的男人輕笑道:“再說,未來行程緊密未必有空。”這話算是婉拒了,若是旁人聽到這話可能就及時止住這話題了。
但許牧塵不是別人,他是陸景蕭的朋友,所以他有放肆資本,“沒關系,等你不忙的時候咱們再聯系。你和曼曼也有幾年未見了。”
陸景蕭終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深意一閃而過,隨后他又笑道:“再說,我和念念要早些回去,你們繼續玩。”
說罷他又道了句“再見”,莫念緊跟著打了招呼,然后被那人擁著從里面走出去。
許牧塵回身的時候,正見陸景蕭拉著莫念的手下臺階時,溫聲囑咐,“小心,光線太暗。”
林睿吃驚的長大嘴巴說:“陸景蕭對這小妻子還真是上心的很啊!這才幾點啊,就急著將人帶回去造小人兒去了?!”
許牧塵收回涼薄視線,意味深長說了句:“我看他就是鬼迷心竅。”
林睿拉過他說:“別說了,你以后還是少在莫念面前提你那個妹妹許曼,沒看景蕭剛才臉色不對了?”
“有嗎?”許牧塵明知故問。
林睿沒心沒肺拉著他說:“不說那些,先喝酒!”
他最近被自家老頭子管的嚴,快一個星期沒去酒吧了,看見酒饞的慌!
酒店外,陸景蕭帶著人出來也不急著上車,牽著她從大門出來之后,沿著那條路走著。
就要步入七月中旬溫度漸漸高了,走在路上有熱氣撲面而來。
但這會兒再高的溫度,也要好過酒店里壓抑的氣氛。
不等莫念問目的地,男人拉著她去了一家中餐廳。
他說:“猜你在宴會上沒吃飽,帶你來補補肚子里的空位。”
莫念恍惚間,人已被他拉去了餐廳。
她不是沒吃飽,她是根本沒吃什么東西,所以這會兒便也不去矯情的拒絕了。
陸景蕭點了餐,將菜譜遞給了服務生之后,又開始習慣性摸口袋……
摸了個空,他才想起來今天這衣服不帶口袋,而且,他似乎剛剛才說過要戒煙?
果然這多年養成的習慣,還真不是說改就改得了的。
男人深呼吸收手見對面的女人好笑的看他,不由凝眉問:“你笑什么?”
莫念微微搖頭不多言,內心深處對他要戒煙的話仍有震撼。
陸景蕭卻覺得她搖頭是不信他,旁人不信他也就算了,可她是他妻子怎么也能不信他?!
男人內心怨氣橫生,他伸手捏了一把她的鼻尖輕嗔:“小壞蛋,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你還敢笑!”
大庭廣眾莫念不習慣他這樣親昵的舉動……皺眉摸著被他捏過的鼻子,臉頰控制不住發燙。
她故意問:“我叫你戒煙了?”
“是沒有,但是我知道太太不喜歡我抽煙,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做。”這話聽著像承諾。
莫念垂目端起面前的水杯,借以掩飾眼底的慌亂。
其實她完全可以說一句“我不在意”,可是這會兒,她說不出口。
陸景蕭嘆息:“林睿不信我也就算了,但你作為我的太太,是不是也該做出點肯定的表示?”
自從和她領證之后,他便知道這煙遲早得戒。
他每每在她面前抽煙,她雖一臉默然但隱隱蹙起的眉頭都在告訴他,她不喜歡他抽煙。
他等著她開口發表意見,可她比他想象中還沉得住氣。
這次難得母親病了,她借著緣由發作了一次,如今他自己也病了,她總算又開口了,是沒直接不讓他抽,但做人不能不識趣。
陸景蕭正好順著這臺階下,將這壞習慣給改了。
片刻后餐點上桌。
陸景蕭嘆息,等著他太太表態怕是很難,他已經放棄。
莫念起筷前解釋了句:“沒有不信,只是覺得詫異。”
這些年這個男人在商場許下的或是承諾,或是目標都一一實現了,她雖詫異,但卻沒理由不信他。
她對這個丈夫雖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戒煙他既然說出口,必然不會只是一提而已。
陸景蕭笑了,他開始給她布菜,“多吃點,長點肉才好。”
莫念將嘴里的菜咽下去,輕聲道:“你也吃。”
她無法像他一般熱絡為他布菜,但說上這么一句話還是可以的。
就是這樣簡單的話,卻讓對面的男人忍不住眉眼彎彎。
——
莫小靜和江城新婚這晚上,慕寧帶著宋媛去了之前他和他哥住過的小公寓。
那地方是他們成年后,用賺來的第一桶金買下的。
承載了太多美好回憶,不過后來他……去世后,慕寧一次也不愿踏足這個地方。
曾經有多美好,后來便有多悲傷。
屋子里還和四年前他們離開的那天一般擺設,家具蒙著防塵布,那是莫念后來過來弄的。
宋媛再次踏入這個地方,也不由感慨萬千,她伸手揭過茶幾上的防塵布,上面凌亂的放著一堆書,有專業書,有雜志,當然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里,慕氏兄弟分別站在兩側,莫念站在中間,她笑顏如花。就連最不愛笑的慕遠嘴角也有隱隱笑意,再看慕寧,他瞇著眼睛,笑的嘴角裂開。
看著這張照片,宋媛覺得仿若回到了那年,初見慕氏兄弟的場面。
時光匆匆,再回首早已物是人非。
她將那張照片放在桌上說:“為什么忽然選在這一晚回來?”
“取東西。”慕寧淡聲道:“你在客廳等我,取完我就出來。”
“好。”宋媛問:“我能逛逛嗎?”
“可以。”慕寧淡淡應了聲,轉著輪椅進去。
宋媛轉身往書房走去,書桌沒有蒙防塵布,上面灰塵清晰可見,燈光一照似乎都跟著迎光飛舞。
書櫥左右分別成列兩兄弟的藏書,和曾經的一些筆記。
宋媛隨手抽開一本,翻開霉味撲鼻而來,但這不影響她觀看的欲望。
她愛的人,有一手好字,像他那個人、工整嚴謹。
此刻她手里翻著應該是他高三的筆記本,各種化學式,但他的筆記沒有絲毫紊亂。
宋媛看著看著,眼淚便不由自主往下落。
她和莫念相遇的那年,他們在臨海市另一所大學讀大二。她和他們不同校,卻時常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他們就像莫念的左右護法,只要空閑一準出現在她眼前。一個明媚陽光,另一個安靜少言。
后來她被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迷了眼睛,從此失了心智,到如今,每每思及,還忍不住心口鈍痛……
宋媛合上那本筆記,她不能再看,若再看很難保證自己不會情緒失控。
她轉身往外走,發現角落里一個酒柜,里面放著零星的幾瓶酒。瓶身因為常年在外,布滿灰塵。
這樣的夜晚,故地重游,也許更適合來一杯酒?
她走過去隨手拿起一瓶洋酒,擦掉上面的灰塵之后拿著去廚房找到了酒杯。
她拿了兩只酒杯,原本想等慕寧出來一起喝一點,可后來她左等右等不見他出來,便坐在客廳沙發上自斟自飲。
再等慕寧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她面前的那瓶酒已經喝了四分之三,放了多年的烈酒結果可想而知了。
宋媛醉了,她在恍惚的夢境中似乎看見了思念多年的人。
她坐在沙發上,手支在膝蓋上捧著自己的臉沖坐在輪椅上的人笑了,那笑容里沒有一貫嫵媚,只剩歡喜,她看著夢中的影子笑的像個孩子。
“你終于舍得回來看我了嗎?我以為,這輩子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她又哭又笑,那些眼淚狼狽的落下來。
慕寧微微皺眉,轉過臉說:“你喝醉了。”他轉著輪椅要走。
宋媛忽然朝著他撲過去,趴在他腿邊哭著說:“我知道,你是他。”
“我不是他。”慕寧神色平靜,音調平平。
宋媛伏在他膝蓋上卻一度哭到不能自己:“我愛你啊,即使時隔多年,我依然愛你!我不在乎你是人還是鬼!你到底是誰,你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在乎!”
“我不是你愛的人!”慕寧再開口音色分明有惱怒,他開始動手推她!
但他是個病人,他扯不開現在醉到一塌糊涂的女人,也許最后止住他這念頭的,是因為她臉上清晰的狼狽和落寞。
宋媛抱緊他喃喃說:“我知道我不能再肆無忌憚的愛你,就像你不能肆無忌憚的愛她。我會藏起這份感情,從此以后將自己變得像你一般。只是如果有一天你做回你自己,會不會記得有一個我,這樣深刻的愛過你?”
“不會,你的感情對我來說毫無用處。麻煩從此以后,不要再將我當成他,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他早已再度恢復成那個冷情之人,說出的話殘酷又無情。
宋媛抱著他膝蓋的手微微松開,她后退一步狼狽的跌坐在地上,她狼狽又鄭重的點頭。
起身走去沙發邊上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說:“我今晚喝多了,可能無法送你去醫院了,我們能不能在這里住一晚?”
“可以。”男人冷淡說完之后轉著輪椅往臥室去,卻在關門前又開口:“我想他一定不希望看見你這樣,他應該比誰都想看見你幸福。”
宋媛顫著唇仰頭將杯子里的酒喝完,咽下那口烈酒。烈酒入喉,但卻不足以澆滅她心中苦澀。
她彎唇笑道:“麻煩請你轉告他,我會幸福。也許多年后我會找到一個人重新愛上,帶著他不曾感受過的幸福,與我愛的人白頭到老。”
“好。”慕寧轉著輪椅進去,他看不見沙發抱成一團哭到顫抖的女人,就像她也沒看見他關門時顫抖的手。
翌日,慕寧從臥室出來時宋媛從樓下小超市買了速凍水餃,這會兒餃子已經煮好了。
她沖著他明媚一笑。“慕寧你起來了,吃早飯吧!莫念剛給我打過電話,說她在醫院等我們。”
男人微微點頭輪椅在餐桌旁停下,對于昨晚的事彼此都很有默契的只字不提。
吃罷飯宋媛收拾了桌子碗筷,推著他離開,出門前她想起了什么:“不是說回來拿東西嗎?”
為什么他現在手上什么也沒有?
慕寧沉默片刻,然后像是做了什么決定:“總要回來的,不拿也罷。”
宋媛聽罷緩緩一笑,并未多想。
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莫念的車已經停在停車區。
宋媛一路推著慕寧去病房,推開那扇門莫念正站在他床頭柜,抽屜開著,她手里拿著幾張紙在看。
紙……
慕寧臉色忽地一變,沉聲叫道:“你在干什么!”
莫念拿著紙張的手一緊,回身看過去緩緩一笑解釋:“幫你整理病房的時候,不小心看了。”
她并不急著將那幾張紙放回去,慕寧的神色卻很是緊張。
他轉著輪椅過去,快速拿起那幾張紙折疊,卻因為動作太慌亂將其中一張紙弄的飛了出去……
紙張飄到宋媛腳邊,她看著紙上字跡也不由一怔。
龍飛鳳舞,幾乎看不出筆記。
遙想當年,慕遠擅長隸書字體,弟弟慕寧擅長楷書,兩人字跡都是為人稱贊的。
但現在,宋媛收手的這張紙自己過于潦草,那種潦草……更像是刻意為之。
她心底一沉,隨即又笑道:“不過幾張紙,干嘛都這么緊張啊!慕寧自從生病之后,這字跡真是大有退步了!潦草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莫念不急答話,她靜靜看著坐在輪椅上的人。
那人也不急開口,他拿過宋媛手里的紙一起折好扔去了垃圾桶:“幾張廢紙,不看也罷。”
氣氛陡然沉默,宋媛只好沒話找話:“莫念,你一早過來有事嗎?”
莫念平靜收回目光走去一旁沙發坐下道:“沒事,就想看看你們這趟回去都帶什么東西回來了?”
慕寧垂目坐在輪椅上沒答話,宋媛只好開口說:“嗨,什么也沒帶!家里的東西都放了好幾年了,不新鮮。”
“東西是不新鮮,但記憶總歸有所觸動吧?這趟回去,就沒有想起什么……特殊回憶嗎?”莫念這話意有所指,宋媛不敢隨意開口。
但慕寧知道,她這些話是對他說的。
這幾年,她不是沒問過他,關于莫家父母前一晚他們的公寓到底發生過什么事。
她問了不止一次,但他一次沒有回答。
后來他生病,她便再也不曾提及這個話題。
慕寧以為她真的再也不會問了,可沒想到她還是問了。
氣氛異常沉悶,宋媛想要開口,但被莫念制止了:“你先出去,我和寧哥哥有些話要說。”
宋媛楞了下,點頭離開。
她走之后,屋子里徹底沉默下來。
莫念不急開口,她去廚房給慕寧倒了一杯水:“你唇有些干,喝點水。”
慕寧接過一聲不吭的放在床頭柜上。
動作里,無一步彰顯他的怒氣。
莫念抿唇道:“我有件事需要對你坦白,我不打算從莫名東手中奪回莫氏了。”
“你說什么?!”慕寧終于不得不凝眉看向她問:“為什么?!”
她做了這么多,難道只是為了就這么放過莫名東?!
“莫氏這幾年虧空太厲害,就算我說服蘇伯伯將蘇詞投入,可能也無法挽救現在的局面。”她深呼吸道:“所以我不打算從莫名東手里要回它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慕寧平靜的情緒終于支撐不住:“你放棄莫氏,是不是也要放棄當年車禍真相!莫伯父莫伯母之死,還有慕遠!他被誤會是泄密之人,一生致死都背負污名!你就那么不在意!”
房間死寂一般沉默。
半晌莫念起身,她看著他悠悠道:“不是我不在意,是我無跡可尋。知道真相的人,從來不肯告訴我。”
“你什么意思?”慕寧握著輪椅把手在顫抖,這一刻他不確定,她是不是已經知道……
莫念深呼吸道:“我追查莫名東四年,可或許是他過于謹慎行事嚴謹我無跡可尋。可會不會還有另一個可能,當年那起事件,還有第三人。我們包括莫名東,都不知道的第三人。”
慕寧凝眉,他眼底閃過錯愕,又很快歸于平靜。
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情便控制不住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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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提問~莫念看到那幾張紙,想到了什么?她有沒有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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