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走到墓地出口盡頭的時候，慕寧轉著輪椅朝著她走了過來。
他瞟過她手心撰著的那只錄音筆問：“她說了什么嗎？”
莫念清淡的語氣道：“她什么都說了，但沒用。”
“怎么會？”慕寧凝眉朝著她伸手：“把東西給我�！�
莫念嘆息一聲，握緊手里的錄音筆說：“不要聽了，沒有用�！�
“給我�！蹦綄巿猿�。
莫念嘆息一聲將手里錄音筆擱在他手中說：“如今張媽死了，莫名東也死了，再沒有任何人能指證她為兇手。父母當年那場車禍你比我更清楚，能找的證據都找了，但凡有聯系的線索都斷了。”
許佩文是有備而來，在做那一切前她早已計劃周詳，彼時莫名東，便是她最后的一步棋！
慕寧攥緊那只錄音筆，他目光沉沉盯著那只錄音筆說：“這些事你以后都不要管了�！�
莫念一怔，彼時她并未多想。
她推著慕寧繼續往路盡頭去：“你也不要想了，眼下莫名東一去許佩文會更加謹慎�！�
莫念不覺得許佩文會適可而止，如果她做這么多是為了毀滅莫家，現如今莫家還未徹底毀在她手上。
總有一天，許佩文會再次出手，只要她出手他們總能找到她的蛛絲馬跡。
慕寧不說話，他那一路都在看著那只錄音筆。
莫念忘了，許佩文牽她的，不止是莫名山夫婦的人命債，還有慕寧的人命債！
那個女人，奪走了他在世上，唯一有血緣的至親！
臨近路頭的時候，張謙起步迎了過來，他從莫念手中接過慕寧的輪椅，然后推著人往車邊去。
莫念站在那里看著他將慕寧扶進去后，轉身朝陸景蕭走去。
男人正坐在車里通話，聽內容是老宅那邊的電話，老太太想他們了，打來這通電話，叫他們回去看看。
陸景蕭應下了，他們夫妻的確又許久沒回老宅了。
莫念也需要調整心情，去碧海盛天的話人多，總不至于讓她胡思亂想。
結束通話之后，這人直接付安去碧海盛天。
莫念這一路乏的很，昏昏沉沉睡了一路。
車臨近碧海盛天，付安見莫念睡的還算沉便開口道：“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沒和你說。”
陸景蕭抬眸看了他一眼，付安尷尬的扯唇道：“上次說練興安去接練夢怡回去，其實是搞錯了。練興安后來給老太太去了電話說臨時有事，后來……這事便耽擱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付安簡直不敢看陸景蕭的臉色。
這人不喜歡那位練大小姐不是什么秘密。
陸景蕭沉沉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視線。
他低頭看了看身側睡的正沉的莫念，沒有開口。
練夢怡沒有離開碧海盛天這事，說起來不怪別人。
留人的他母親，和別人有什么干系？
五分鐘后車在院子里停下，練束梅一早已轉著輪椅出來接人，練夢怡拈著那塊藍白格子手帕站在她輪椅后面。
她攪著手里那只帕子，神色有些緊張，也有些懼怕。
陸景蕭從車里下來，繞去另一側彎腰將睡熟的莫念抱出來。動作輕柔，極致呵護。
莫念被他抱出來驚了下，這會兒有些迷糊。
聲音也帶著莫名的柔軟：“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走什么走？我抱你上樓再睡會兒�！蹦腥艘贿呅σ贿厹\淺的說。
練束梅一見這情形楞了下，只覺得今兒委實不該這么早出來接人才是。
隔著老遠，她都能看見她兒子眼底那股寵溺。
老太太在心里嘆息了句想，這到底是多著迷？一次見面比一次膩歪。
“咳�！彼p咳了聲，轉過輪椅對練夢怡說：“咱們先回去�！�
“嗯�！本殙翕鶞\淺應了聲，收回視線，推著她往里面走。
莫念也沒注意到門口的人，她由著他抱，誰叫她現在是真的沒力氣呢。
陸景蕭一路將人抱去客廳放在沙發上，付之宜立刻端來一杯水。
男人將水杯遞給她，起身去了練束梅書房，
老太太正要收拾桌上的東西，瞧見他來不由笑著嗔了句：“難得，還知道來找我？你現在眼里還有我這么母親嗎？”
“您看我像是沒有嗎？”陸景蕭關了門走近她，俯身撐在她輪椅兩側盯著她笑：“我這眼睛里，寫滿了母親二字吧？”
“你啊！”練束梅被她逗笑了，嗔了句推開他說：“去，去！你這些甜言蜜語還是留著說給莫念聽罷，我可不上你的當！”
話雖這樣說，可老太太還是忍不住笑開了眉眼。
她嘆息一聲抬眸看著陸景蕭問：“這都三月底了，念念還沒消息嗎？”
“什么消息？”陸景蕭這會兒故意裝傻。
老太太凝眉，“肚子啊，到底有消息沒有！”
陸景蕭一邊幫她收拾書桌，一邊回身沖她笑道：“這事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你允諾我，上半年得告訴我好消息的！”練束梅急了。
她現在看聽不得他說那些推脫的話，上周見了個老同學那人的孫子也出世了，她著急的不行。
陸景蕭笑：“懷孕這事，又不是一兩日就能有結果的事，您也不是沒聽過正常夫妻備孕兩三年的事。”
“你少跟說那些有的沒的，更別動再過兩三年再生孩子的念頭！”練束梅哼哼，“你的歲數和別人能比嗎？你今年三十二了！念念才二十三歲，要是再過二三年，你都是奔四十的人了！外面誘惑那么多，難保她不會對你失去興趣�！�
老太太見說的沒用，索性用嚇的。不管什么方法，反正她能‘嚇’出個孫兒出來，就是好辦法！
陸景蕭聽得笑個不停，被別人嫌棄也就算了，這竟然還被自己老母親嫌棄了，他也只能笑了。
“您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您兒子的魅力，就值那么點兒？”
練束梅哼哼不客氣懟他：“再過十年你魅力大減，可莫念就不一樣了，她才三十多歲女人最有魅力的時候剛剛開始。”
老太太這話不能算不扎心，陸景蕭無奈地笑道：“所以您現在是覺得，我若早點讓她懷孕，將人我魅力大減的時候，她興許能看在孩子份上勉為其難的留在我身邊？”
“是這么個理�！本毷凡豢蜌獾难a刀：“你看著辦吧�！�
陸景蕭笑著點頭：“辦，立刻辦。”
只他又開始敷衍自己，練束梅挑眉說：“我都想好，最近你和念念住我這兒，我幫她稍微補一補身體�！�
這話聽得陸景蕭忍不住皺眉，老太太所謂的補身體，絕對不是稍微補一補。
他笑：“這個月算了�！�
“嗯？”練束梅聽著一喜：“這么說，這月就有希望？！”
陸景蕭笑著寬慰：“您且放寬心，孩子遲早會有的。”
至于這月？
月初時他和莫念都較忙，最近她又因莫名東的事情影響了情緒，說來夫妻生活次數并不如上月多。
練束梅一聽這話難免失望，嘆息一聲她只道：“那也先在我這住幾天，她最近心力交瘁，讓她在我這兒休息一段時間。”
“好�！痹挾颊f到這份上了，陸景蕭若是再不應聲就太讓老太太寒心了。
母子二人出來的時候，莫念正坐在沙發上發報紙。
那報紙是早上的，寫的是關于她還有莫家的報道，內容說不上好壞。
瞧見練束梅出來，她放下報紙迎過去：“媽�！�
“坐�！本毷防^她的手說：“最近似乎又瘦了，總這么憔悴可不好�！�
莫念笑。
練束梅嘴里的‘瘦’，就是那種長輩眼里覺得你瘦。
好比以前她媽看考試時期的她，總覺得她是瘦了，但每次考完試她不僅沒瘦還長肉了。
“都怪景蕭沒照顧好你，那肉光長他自己身上去了。今晚不許他吃飯！”練束梅嗔笑了句，一屋子里的人都跟著笑了。
莫念將人推去沙發邊上，接過陸景蕭遞來的水彎腰遞給練束梅說：“我看您才是瘦了，怪付姨沒照顧好您。但我可舍不得懲罰付姨，還得指望她照顧您呢�！�
老太太接過水杯，這還沒喝一口，已是笑開了。
她抓過莫念揉著她腿的手笑道：“你啊怎么也跟景蕭學壞了！就知道甜言蜜語的哄我！這可不好��！”
話是責備，但語氣里哪有責備的意思？
走來的付之宜也不由哼笑道：“您就別口是心非了，我看念念這些甜言蜜語勝過景蕭百倍吧？您那心里現在是不是跟灌蜜似的甜？！”
“去你的！”練束梅笑嗔了句，抬手指著付之宜故作嚴肅的訓，“最近照顧我越發不得力了，晚餐也準備的如此不及時，我看你是越老越老油條！”
“是，是！都是我的錯，這就去改正！您繼續。別被念念那些甜言蜜語，哄得掉了牙就行�！备吨苏f笑了句轉身往廚房走。
這家里多了兩個人，果然氣氛都不一樣了。她看老太太這一下午，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付之宜也覺得高興，老太太高興就是她最大的滿足。
她走近廚房一間練夢怡在切菜，趕緊走過去拉過她緊張說：“我的姑奶奶，誰叫你弄這些，萬一磕著碰著可怎么好？去客廳坐會兒吧。”
練夢怡被她拉開，惶惶站在一旁說：“我閑著無聊幫幫您�！�
“我不要你幫，趕緊出去吧！”付之宜伸手推了她一下，但練夢怡站著沒動。
她有些尷尬的扯唇說：“景蕭應該，不想看見我�！�
這話說的付之宜臉色一僵，隨后她笑道：“胡說什么呢，你和他是表兄妹，他還不至于�！�
“付姨�！本殙翕鶖囍峙琳f：“您不用揣著明白裝糊涂，我知道您比誰都清楚姑媽為什么要留我住在這里�！�
付之宜呵呵笑了聲不說話了。
只聽練夢怡說：“我今天跟您說這些，是想您替我跟姑媽說一聲，我總住在這里到底不是個事。”
“你是想回去了嗎？”付之宜一邊切菜一邊問。
練夢怡楞了片刻點頭：“嗯，我也該回去了�！�
都住了這么久了，有些事她也該看明白了。
她不愿在別人的愧疚里活一輩子，更不想造成別人的負擔。
付之宜點頭道：“那好，找空我會和老太太說。”
“謝謝。”練夢怡應了聲又忍不住咳嗽出聲。
付之宜催她：“你趕緊出去吧，不然一會兒又改咳了�！�
“嗯�！本殙翕谥匠庾�。
客廳，練束梅已不在，只剩莫念和陸景蕭。
這會兒那人正拿著莫念剛剛看過的那份報紙再看，內容嘛的確算不得會引起觀者的不適，但作者的某些用詞有些過于刁鉆了。
陸景蕭不喜歡這篇報道，偏偏正主神色淡然仿若沒有被影響絲毫。
男人指著上面的一段話說：“胡說八道，混肴視聽，像這種報社就該倒閉�！�
說罷他偏頭看向莫念笑道：“太太若是能親我一下的話，這種小事我幫你擺平�！�
莫念吃著水果的動作一頓，然后看著他無奈地笑，知他是開玩笑。
不過這樣就想賺她一個吻？休想！
這人不甘心，他捧著那份報紙給她讀起來……
莫念先是忍了一兩分鐘，后來實在忍不住下去了，因為這人哪里是在讀報紙，他是在編故事，添油加醋的編！
她瞪他，但他恍若未察。
忍無可忍下她將手里沒吃完的半塊蘋果，轉手塞去了他嘴里！
堵上他的嘴之后，果然是好多了。
陸景蕭咬了一口湊去她面前，示意她幫他把嘴邊順下的拿下。
見他吃完了嘴里的東西又要開口，莫念趕緊又將手里東西塞過去。
付之宜端著菜出來的時候遠遠看了眼，臉色一紅想，這景蕭最近可真越發會享福！
在角落看了半天的練夢怡又跟著她去了廚房幫她端菜，她輕飄的語氣笑說了句：“他們感情似乎很好，真看不出來表嫂性子那么靜的人，也能將表哥哄的這么服帖。若之前那些女人都有這些覺悟，姑媽也不至于等到現在吧？”
付之宜笑著搖頭說：“這你可真說錯了，哪里是莫念哄他，是景蕭哄念念較多！他為了將人哄好，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現在啊，都是收利息的時候！”
她幾乎是看著景蕭長大的，那孩子什么性子她不知道嗎？雖也不知他到底看中莫念哪一點，但這場婚姻從開始看到現在，到了她這個歲數若是再看不出什么問題來，那真是白活了。
練夢怡楞了下又笑道：“真是看不出來，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你看不出來的多了，有時候就連我也看不出來，不稀奇�！备吨诵πΧ酥丝觳酵庾�。
這段晚餐雖有練束梅極力維持氣氛，但餐桌氛圍不算活躍。
莫念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加上莫家的事，注定她要更加少言。
練夢怡呢？她是盡量刻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她害怕引起陸景蕭的反感，這份害怕讓她做每一次都是謹言慎行的。
晚餐過后，陸景蕭催莫念上樓洗漱休息。她太困了，那份疲憊讓她晚餐的食欲都受到了影響，餐盤里的東西她根本沒怎么動。
練束梅坐在餐桌問陸景蕭：“讓念念明日別去公司了吧？”
“您別操心�！边@話老太太說了不算，就算是他說了也不算的。
練束梅聽得直嘆氣，擺手道：“算了，你上去吧。”
就知道跟他說沒用，他那么寵著念念，別說去上班了，哪怕是要去取經只怕他也縱著莫念！
陸景蕭起身笑道：“您也早點睡�！�
“別管我了，照顧好莫念吧！”練束梅沖著他背影叫了聲：“別忘了我跟你說的正事，抓緊！”
陸景蕭笑笑沒答話。
等他進屋，老太太坐在客廳直嘆氣。
練夢怡見她這樣，不由笑問了句：“姑媽這是怎么了？”
恰逢付之宜走來，她笑說了句：“她能是怎么了？還不是為莫念的肚子著急？老太太現在真是巴不得，莫念那肚子立刻有消息吧？！”
“去你的！”練束梅比她打趣了句，笑笑轉著輪椅走開。
練夢怡起身推她說：“您既然那么喜歡小孩，那當年……”
“那不一樣！”練束梅不等她說完沉聲打斷：“夢怡許多時候我們應該往前看，你知道嗎？”
“嗯�！本殙翕鶢繌姷某读舜綉隆�
4月1日早晨在碧海盛天逗留幾日的陸氏夫婦正式和老太太道別回浣花小筑，碧海盛天適合修身養性，但它距離莫氏太遠陸先生不忍太太來回奔波。
九點他送莫念去莫氏大樓，一向細致的人竟然將隨身帶著的手包落在了碧海盛天。
遺落的東西是練夢怡發現的，包里的手機在響。
練夢怡斟酌片刻打開那只包，最先看見是不是在響的那只手機，而是從包的夾層里跑出來的那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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