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伯爵府詩會那日后,百里便一直在水榭,足不出戶。
老金不許她去夏家靈堂,紀塵風也不許她去德善堂。她只能在水榭設了小小的香案,每日替夏家亡魂誦經超度。只是每日晚膳時才會去青藤苑,和太傅一同晚膳。
詩會結束已有兩日,只是百里心中偶然還會莫名想到那位雍容爾雅的伯爵娘子,她也不知何故,莫名的想要靠近這位伯爵娘子。閑暇的時候,她便坐在水榭的連廊把玩那日贏得的頭彩,那支流蘇金絲瑪瑙步搖。偶爾也會聽見小丫鬟偷偷聚在院子的角落議論府上的八卦。太傅府成員并不復雜,丫鬟們議論來議論去也不過是那軒雨閣那邊的一兩件情,諸如那個素未謀面的薛家哥哥近日里如何如何對他苑中的蘭姑娘如何如何上心了,今日那位少爺又給蘭姑娘添置了幾身新衣裳或是今天那位少爺又給蘭姑娘尋了什么寶貝。小丫鬟們又開始揣摩,少爺是不是終于要給蘭姑娘什么正經名分了。
百里和雪凝倒是常常聽得津津樂道,倒是小彤若以遇上了她們這般私下議論主子,定要好好訓斥一番:“主子們的事情時候時候輪到你們這幾個小蹄子編排了!過幾日,孫嬤嬤可就要回府了!你們這副皮子還想不想要了!”
孫嬤嬤,早在石湖山百里便曾聽金老頭提及,說太傅府上孫嬤嬤之子,曾在石湖山拜爹爹為師。她雖不知孫嬤嬤由來,卻也知孫嬤嬤在太傅府上也頗有地位,既然同她也算有所淵源,便特地叮囑小彤倘若孫嬤嬤回府便定要帶她一見。
有一日午后小憩,醒來時隱約聽見小彤與雪凝講話。小彤將當日忠勤伯爵府的詩會上的事情深情并茂的說與雪凝。小彤說:“我素來也是佩服姑娘的,竟不知我大抵還是小看了她。那日許家姑娘故意為難,卻不想姑娘竟能輕易化解。姑娘如此才華,你都不知那位許家姑娘臉色有多難看。我還聽說,男賓那邊許多公子都在打聽姑娘家世呢。”
雪凝聽見百里狠狠打臉那故意為難的許家姑娘時頗為解氣,但還是故意放淡語調道:“倒也不足為奇的,想當年我家小姐可是我們金堂主帶大的,聽說小姐還不會走路,便已經知道替金堂主找書能換糖吃了。”雪凝方才說完卻瞧見小彤面色不對,立刻又矢口改稱:“我是說,我們家小姐還未學會走路,便已經會背詩了。”
小彤點了點頭,道:“難怪百里姑娘這般才華出眾,連那位自持洛寧第一才女的梁六姑娘都比了下去。我聽說,那忠勤伯爵娘子每月初十都會舉辦一次比詩大會,到時候我定要再陪姑娘去!看姑娘大放異彩!”
雪凝聞言神色慌張,連忙捂住小彤的嘴,支支吾吾訕訕道:“我家小姐,書確實是背了不少的,可是,可是,寫詩方面,我家小姐著實。。。。。。”雪凝著實難以啟齒,最后只說了一句:“連我家金堂主都說,小姐在寫詩這方面實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小彤愣了愣,尷尬笑道:“也算了,姑娘此番搶了那位梁六姑娘的風頭,想必以他們梁家氣度,也不會再帶姑娘去忠勤伯爵府了。”
小彤這句話顯然對梁姐姐頗有成見,那日忠勤伯爵府分開時候,已有兩日未見。那日見梁姐姐眉間似有不悅,當時也未尋得機會問她。此番見小彤這般說,細細回想,太傅府婢女從來都是最有禮的,只是似乎對梁姐姐并不熱情。
小彤說:“那日,我一直覺得奇怪。梁姑娘明明知道我們姑娘出身江湖門派,偏故意要帶姑娘去那種風雅之所。幸好咱們姑娘深藏不露,不然。。。。。。哎!”
雪凝也跟著憤憤不平:“你是說梁六姑娘是故意想叫小姐出糗?”
百里忍不住起了身,替梁姐姐辯解:“什么故意不故意的,你們呀!你們也說了人家梁姐姐本就知我是何身份的人,不過是江湖一介平民罷了,人家梁姐姐可是堂堂正二品吏部尚書家的女兒!人家不介意我的出身,愿意同我交往。你們也不想想,我被人恥笑,于她有何好處呀!”
小彤欲言又止,只是固執道:“姑娘,梁家的人,您還是慎交呀!”
百里嘆道:“慎交?何為慎交?且不說人家梁姐姐曾對我有恩,那日在瑞王府,滿山滿海的人前去赴宴,可卻只有梁姐姐一人心善,還記得去王府內宅探望那位有身孕的周小娘。梁姐姐與人為善,不在乎身份尊卑,如今如她這般又善良的官小姐,洛寧城中恐怕也不多了。”
小彤實在沒有忍住,終于同百里說了梁家同薛家十幾年斷交的故事。百里心中琢磨了整個下午,終于在晚膳的時候去問太傅。太傅卻笑著同她說,他們上一代的恩怨同他們小輩無關,那日那個梁家的六丫頭被攔在太傅府外幾個時辰也要堅持見他,為的便是要告訴他百里被京兆府帶走的事情。
百里更加覺得梁姐姐好,小彤見太傅也這般說,便也不敢再說其它了。
到了第二日,那梁六姑娘居然來了。連著幾日陪著百里誦經禮佛,閑暇時給百里講些城中趣事。有兩日,梁六姑娘留得晚些了,百里便帶著她同太傅一起用膳。
日子一晃而過,終于到了夏叔叔的頭七。那日唐清風一早被來接她,百里一襲孝衣全程守在夏叔叔的靈堂,直到夏叔叔風光大葬!
這幾日,金無名出手,自是將夏家之事處理的妥妥當當。葬禮期間,他還抽空替百里整理了夏老板留下的家業。
塵埃落定,金無名終究要回石湖山了。臨行前,他于百里單獨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談話。
百里只覺得金老頭此番和從前大不一樣,卻又說不上具體哪里不一樣。便只能乖乖的聽他安排。
金無名先給百里看了一個半人高的木檀盒子,百里打開后竟發現盒子里頭竟然滿滿當當擺滿了地契銀票之類。又見金無名得意洋洋道:“這些,都是我這大半輩子得積蓄。”
百里驚嘆:“師父,難怪江湖傳言你有一雙點石成金的圣手!”
金無名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盒子,好不容易忍痛割愛道:“這些,都給你了,都是你的了!”
“給我?”百里愣了愣,她這個師父雖將她一手帶大,卻也是素來一毛不拔的主。她曾聽春姐姐提及,百里自小在金苑的每一分用度,金無名可是都和爹爹算得清清楚楚。今日怎這般大方?百里摸了摸金無名得額頭,額頭不熱,并沒有發燒。百里小心翼翼再次確認道:“老金,你確定。。。。。。這些,都給我?”
金無名嘆了口氣:“臭丫頭!你師父我一生無兒無女,身邊也只有你這么一個不讓我省心的好徒弟,我的東西不給你我還能給誰呢?”
百里心中覺得有異,疑道:“可是石湖山出了什么事情?”
那金無名卻笑道:“石湖山能有什么事情,只不過此番夏家事后,我領悟了不少,既然未來我這些東西都是你,不如趁著我尚且有一口氣在,早些親手給你的好!”
原來是為這個,百里笑道:“果然還是師父最疼我的。”她沒再多想,隨手翻了翻那盒子里面的東西,果然價值不菲。百里打趣道:“老金呀!你說我這算不算是一夜暴富?如今你給我的這些,加上夏叔叔的那些,我是不是要超越沐氏,成為寧國新首富了?”
金無名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得意洋洋道:“女首富,你想得到挺美!不過,如果再加上這些年我替你爹爹掙的那些,倒肯定能比沐氏富有。”
百里神色一變,卻又笑道:“我只要我師父,別人的我可不要。”在她心底,百里門從來都是耀兒,即便她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時侯,她也是這般想的。
金無名自然能猜出她的心思,嘆了口氣,一本正經道:“丫頭,你且記住我下面的話。出了洛寧城,南城外往東南方向走二十里,那里有個叫蝶谷的地方。我在那里替你置辦了個莊子,那莊子后頭是一片桃林。我且在桃林間只種了一株夾竹桃,不知道的人并不容易發現異常。今夜我會親自將這箱子埋在那株夾竹桃樹下。這幾個月間,你且抽空去一趟那莊子,將這箱東西妥善處理。”他又從懷中摸出一本冊子,“其中良田、房產、鋪子的清單我都在這冊子上給你注明了,其中每份產業的管事我也給你標注清楚了,你定要好好記得。”
百里見他如此認真,有些不敢置信:“老金?你當真要將這些全都給了我?”
金無名又瞧了瞧她的頭:“你若是再明知故問,我便將這些送去給沐氏,叫你這輩子都做不了寧國首富!”
百里聞言一屁股坐在那箱子上笑道:“師父如此誠意,欣兒自然卻之不恭!”
金無名欣慰的笑了笑,許久,突然語重心長道:“欣兒呀,我同你爹爹也并非朽木之人。你的婚姻大事,我們本想尊重你的意思,只是無劍山莊的那位,我們并不覺的他是你的良配!”
百里撅了撅嘴,“那師父和爹爹覺得如何才能是我的良配?”
金無名淡淡笑道:“那個人,不需要大富大貴,不需要武功蓋世,也不需要他有不顧一切為你挺身而出勇氣。”
百里疑惑,“不需要他不顧一切為我挺身而出的勇氣?”
金無名笑道:“人在不顧一切的時侯,說明他無計可施、無能為力只能奮力一搏。我和你爹爹只希望那個人,可以運籌帷幄,護你一世周全。”
百里愣了愣,原來金老頭和爹爹想得這般長遠。
金無名又道:“你到洛寧這些日子,尹少坤可有來主動找你?”
百里搖了搖頭,認真解釋道:“我來洛寧城后并未去過無劍山莊,想來尹家還不知我再洛寧的事情。”
“他不知?”金無名冷笑道:“當日你深陷京兆府牢獄,唐清風為了你鬧得滿城風雨。洛寧城周邊但凡能趕來的江湖世家都前來支援,唯有無劍山莊收了唐清風的帖子,卻毫無回應。”他又看了一眼百里,“我聽說,你到洛寧城的第二日,沐家那兩位少爺便跟來了。沐家在平陽城且知你在洛寧的消息,為何你這位同在洛寧的少坤哥哥,卻渾然不知?他究竟是真不知,還是明明知道,卻不愿為你得罪官府。”
百里心中隱隱不安,卻仍一笑而過道:“方才師父還在說不顧一切代表無計可施、無能為力。師父怎知無劍山莊隱而不發其實正是運籌帷幄。你看,欣兒現在不是也很好嗎?”
金無名欲言又止,只能恨鐵不成鋼道:“也不知那尹家給你下了什么迷魂藥!你竟這般向著他們家!”
百里沒心沒肺的笑道:“老金,就是這話,紀塵風也說過的!”
“你!”金無名嘆了口氣,又苦口婆心勸道:“好好好,此事你便當我沒說!可是先前那沐氏設局在江湖中故意放風說百里門要比武招婿,江湖各大世家,有名氣的沒名氣的可都聞風往石湖山趕,為何偏偏他們無劍山莊卻沒有半點動靜?難不成他們還是不知還是對你的婚事運籌帷幄?”
百里固執道:“老金,你對少坤哥哥的偏見已然根生蒂固。我也很難再說服你了,你也知道當日之事完全是沐氏設下的圈套,為的便是逼我就范。她既然有手段可以捏造爹爹替我招親的事情,難道就沒有手段故意將此事瞞住無劍山莊?我和少坤哥哥是指腹為婚的,沒有人可以破壞我和他的感情。”
金無名冷哼道:“什么指腹為婚!那都是無劍山莊那位姜夫人哄你的鬼話!當年,我同你爹爹想著,她既然巴巴的要給你當姨母,我們便也沒有戳穿,如今你都已然知道你自己的身世,難不成還相信這指腹為婚的鬼話!”
百里嘟著嘴生氣道:“老金!我要生氣了!”
金無名百感交集,最后只能長長嘆了口氣,無奈道:“罷了!罷了!你也長大了,我言盡于此,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再斟酌!”
屋里安靜了許久,百里見金無名真的生氣了,才緩緩走到他的身邊,拉了拉金無名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搖了搖,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金無名見她如此,氣也消了些,神色也緩和了些。他抬起雙手按住百里的雙肩,侃然正色道:“丫頭,我連夜出城明日便啟程回石湖山了。你在洛寧城上有你薛伯伯看著,下有唐清風幫襯,我倒也放心的。只是,還有一事我必須提醒你!”
百里抬頭,仔細瞧著金無名,認認真真的聽著。
金無名滿眼嚴厲道:“你夏叔叔家的事情,到此為止。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百里愣了愣,意料之外,滿臉詫異道:“夏家同我們家不是世交嗎?夏家出事,我們百里門理應鼎力相助。更何況,夏叔叔最后還將夏家產業托付給了我。”
金無名打斷她道:“若不是沖著這層世家的關系,門主怎會派我親自出面料理夏家后事。這么大的事情,我們百里門已經仁至義盡。”
百里退了一步,好似不認識金無名一樣,喃喃道:“百里門出面只是幫忙料理后事?那夏家上上下下二十幾口性命,也要打算視而不見嗎?”
“只怪夏家命運多舛!我們,也無能為力。”
百里面色掩不住的憤怒,眼底泛起層層憂傷,她又問了一次:“老金,這些話,你是認真的嗎?”
金無名淡淡道:“你爹爹同我,都是這個意思。”
百里冷眸一轉,似有寒光射出,眼神直直的看著眼前長者:“看來師父和爹爹自小教我的重情重義不過是用來收買人心的幌子?”
金無名頓了半響,才緩緩開了口:“所以,欣兒是覺得用百里門上上下下幾萬條性命去為夏家二十幾人命打抱不平便是重情重義?難道在你眼中,只有夏家人的命是命,百里門上下弟子的命就如草薦嗎!”
百里愣了愣,卻繼續道:“可是,可是我們現在并不是毫無線索。夏家案疑點重重,如今我們甚至已經知道此案同滄海閣有關,同丞相府亦有關!只要抓住這兩條線索,為夏家鳴冤指日可待!”
金無名嘴角露出一絲更加無奈的笑意,淡淡道:“如今,我才越發覺得,往日里我同你爹爹對你保護的過于周到,天真反倒成了你心中的一顆毒瘤。欣兒呀,你如今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讓我如何放心。”
“。。。。。。”
“你也不必再查下去,我且直白告訴你。夏家案的幕后指使者就是上官麒,當朝丞相!寧國第一權臣!你百里大小姐,打算如何呀?不論你是不是你爹爹的骨血,你百里瀅欣在這十五年間身上早就烙下了百里門大小姐的鐵印!便是無懼生死,我和你爹爹也愿意陪你,可是你叫百里門上上下下幾萬名弟子如何?也要用他們的命去生祭夏氏嗎!如果你是這般想的,那我和你爹爹便果真是養錯了你。。。。。。”
那我和你爹爹便果真是養錯了你。。。。。。金無名聲音說的很輕,每一個字卻都如刀刻般割在百里的心頭。是呀,她有什么資格連累整個百里門!
金無名輕聲道:“欣兒,這世間很多人都很愛你,因為這份疼愛,我們愿意保護你,只讓你看見這世間美好正義的一面。可是你自己,絕不能讓這份愛成為自己拒絕長大的理由。反而,你應該為了這份愛而讓自己更加堅韌不拔。世間萬物事事無常,凡事總有因果,萬不可只以‘無知者無畏’支撐自己的勇氣,也不能讓‘匹夫之勇’主宰你自己的思想。”他直言正色道:“為你夏叔叔好好經驗芙蓉閣產業,且是你唯一還能替他做的事情。。。。。。”
金無名走后,百里郁郁寡歡了許久。她知道,金無名說得許多道理都是有理的。歸根結底不過是“以大局為重”和“民不與官斗”!
她很明白,卻也很不服氣!
青云大街的芙蓉閣素來往來非富即貴,她不愿每日瞧見那些官袍加身的達官顯貴,更不愿意聽人提及上官丞相府種種,便將夏叔叔本設在青云大街芙蓉閣的賬房、書房一應搬去了西城的芙蓉閣。
命夏叔叔的心腹胡管事繼續坐鎮青云大街,打理全寧國的芙蓉閣。而小滿隨百里一起去了西城。
日子一晃而過,金無名走了也快半個月了。梁六姑娘照例常去太傅府尋她,她也曾提出幾次想同她一道再去忠勤伯爵府,只是梁六姑娘以種種緣由拒絕了。百里索性沉下性子,為了盡快掌握芙蓉閣的生意,每日研究近年來芙蓉閣各地的賬冊和店志。
那日,百里照舊在閣樓上研究賬本,竟不想姜姨母竟然找上門來。姜姨母對她一陣噓寒問暖,百里這才知道,原來尹莊主病了兩月有余,姜姨母一直衣不解帶地伺疾。這兩日方才好些,今日姜姨母本是去刑部郎中陸大人家賀壽的,卻聽說了百里門大小姐同夏家的事情。姜姨母這才知道百里在洛寧之事,席宴還沒有結束,便趕了過了。
姜姨母說:“你少坤哥哥每天都想著你,前兩日還說等你尹叔叔的病好些就要去南寧看你,不曾想你已經在了洛寧城。”姜姨母拉著百里的手不肯放下,“欣兒,跟姨母回去,住到無劍山莊去。那里遲早是你的家呀!”
百里自然知道姜姨母的意思,紅著臉婉拒了。一來她知道石湖山那兩位知道了,定然不悅。二來,是為了老金一直教育她的身為女子的矜持。
今日瞧見姜姨母后她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放松了下來。
那日金老頭的話句句刺在她心尖。如今看來,那些果然都是金老頭的成見。是尹叔叔病了,少坤哥哥無暇兒女情長也是情理之中。就同她一般,她在洛寧城也快一個月了,不也因為種種緣由沒有去過無劍山莊嗎?如此想來,她也舒坦許多。第二日,一早百里便連哄帶騙地將紀塵風拖去了無劍山莊。
夜水月河畔千紅萬紫樓
水月河畔的紅燈籠又亮了,薛少爺姍姍來遲的時侯,韓楓正同何英杰、蕭子嚴三人聊完忠勤伯爵府橫空而出的神秘才女之事,開始打趣蕭子嚴的婚事。
薛少爺笑道:“你倒是三心二意的很!那日你明明是多瞧了那鄒家七姑娘幾眼,枉我以為你她情有獨鐘的,怎么最后竟又選了張家的姑娘?”
蕭子嚴仰頭滿飲一杯,才平靜道:“洛寧世家子弟,婚姻大事,從來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等倒了你們說親那日,再取笑今日之我,倒也不遲。”
韓楓笑道:“那位鄒七姑娘不過是鄒家的庶女罷了,如今這位張姑娘可是京兆府張大人家的嫡女,如此看來,子嚴可一點都不虧!”
蕭子嚴白了一眼韓楓,冷哼道:“韓家三公子好大的口氣!不愧是從二品參知政事韓大人家的公子,若是不說,但從這般氣派我竟也要以為你也是嫡出公子了?”
韓楓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又怕多說且要真的傷了和氣,便只能假裝喝酒。化解矛盾。倒是那何英杰琢磨起來:“我記得張家那位大娘子可是自持甚高的很!前幾年我家姨母替我家那位表哥上張家門說親,可當時那張大娘子云里云里偏是不肯松口。說起來,我那表哥也是朝廷正四品官員家的嫡長子,論家事倒和他們家也算般配,沒想道,如今她竟肯將女兒嫁給子嚴。”
薛少爺淡淡道:“你姨母家不過是個四品小官,怎能和瑞王府相比,即便子嚴是庶子那也是瑞王爺家的公子,趙家巴不得攀上瑞王這個親家。”
蕭子嚴淡淡笑道,“你們到底還是小瞧了我這個未來岳母,她生了三個女兒。如今將二女兒送到我們家來,想必我那個未來小姨子也不愁嫁得不好。”
何英杰看出蕭子嚴并不滿意這樁婚事,便道:“我往后娶妻,定不要看對方家世且是嫡是庶,但凡只要圖一個我喜歡便是!”
此言一出,席間其它三人相視而笑。
“。。。。。。”
“喝酒!”
“喝酒!”
這時,韓楓才又神秘兮兮的開口道:“正則,你家那位百里妹妹近日可好?”
他心中驚訝,面上卻波瀾不驚,若無其事道:“她?你今日怎對她感興趣?”
韓楓神秘道:“我今兒去無劍山莊練劍,倒是聽見一樁事情同你家這位百里妹妹有關!”韓楓放輕了聲音,好似發現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你可知,原來那無劍山莊姜夫人早就選定了未來無劍山莊少莊主夫人的人選,你猜是誰!”
薛少爺滿臉的漠不關心,倒是何英杰捧場追問道:“是誰呀?”
韓楓得意洋洋道:“正是正則家的那位百里妹妹!”韓楓又道:“我打聽道,前些日子那尹莊主病了許久,姜夫人又無心料理無劍山莊的事情。所以這兩個月以來無劍山莊一直都是尹家少莊主打理。許是他確實年輕了些,一忙起來便無暇顧及其它,竟連他這未婚妻你家百里妹妹抵達洛寧足足一月之事也未所知,姜夫人昨日進城去陸家祝壽方才聽說了此事。回家便狠狠責罰了那位少莊主!可見你家百里妹妹的這位未來婆婆對她很是上心呀!日后若是嫁了過去,你也能放心些。”
是嗎?無劍山莊本就是洛寧世家子弟的習武場,城中風吹草動無劍山莊怎會不知。那小女子受困京兆府那日,洛寧城周邊能趕到支援的江湖世家都來了,唯獨缺了無劍山莊,顯然這位尹少莊主心中另有打算。莫不是為了那日的杜姑娘?未來夫君如此見異思遷,搖擺不定,想必日后嫁過去后也未必圓滿。他只是淡淡說了聲:“她開心變好,需要我放什么心。”
韓楓突然將臉湊到他的面前,“正則,方才你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他不動聲色,不言不語,只是搖了搖扇子。
韓楓一臉壞笑,“那位姓柏的小公子,倒是許久未見了。”
韓楓若有所知,他豈會聽不出來。他漫不經心道:“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過客罷了,你倒是還惦記著人家。”
倒是蕭子嚴今日也突然來湊熱鬧,一臉韓楓的同款八卦臉問道:“正則,近日你可有事情瞞著我們?”
他微微抬起眉角,“何事?”
“全洛寧誰不知你家同梁家斷交了十幾年,素不來往。可最近我卻聽說梁家那位六姑娘頻繁往你家府上去。聽說太傅對她格外另眼相待呀!”
“我家父親對她另眼相待?此話從何說起?”
“前兩日在街上,梁家的馬車壞了,太傅剛好路過,還親自送那位梁六姑娘回了梁府。你說這些年,何曾見太傅去過梁府方向呀!你若不信,去問問便是,青云大街上,可是很多人都看見的。”
何英杰道:“這事情我也聽我家哥哥嫂嫂提及,當時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韓楓道:“我也正想說此事,不想子嚴竟搶我一步。我聽我家爹爹也覺得奇怪,他說太傅素來慈眉善目,不曾與人交惡,唯獨對梁家深惡痛絕了許多年。就連太后親自出面想要緩和兩家關系數十載,也未見太傅有半點退讓。如今竟對梁府的一個小小庶女如此另眼相待,可是為了正則你?”
他愣了愣,為了他?哼。。。。。。
笑意在他臉上漸漸逝去。這些年來,父親對他一直不冷不淡,讓他唯一覺得他還在乎他的便是當年梁家派人暗殺他,事發之后,以父親素來寬厚的性子竟為了他絕交的與梁家劃開界限!任由任何人做說客也從不松開。如今,他竟為了那個小女子,重新接納了梁家的人。他對梁家人并沒有成見,只是,這些年來父親為他和梁家斷交成了唯一愛他的方式,如今,他卻輕易改變,他對他果然不過如此!
他臉上突然掛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用極為平靜的聲音道:“你們也知道的,我們家主母的位置確實也空缺了許久,或許我們家確實就要辦喜事了,誰知道呢!不過你們放心,等我迎嫡母進門那日,定邀你們一同前來關禮。”
又是主母!又是嫡母!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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