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大多都是昨夜剩下的,沒動多少,洛落怕浪費,今早又重新熱了一下,還有一道涼菜是新拌的,和一個熱菜是一起順路炒的。
當然,這些在陸柏看來,似乎都是不能下咽的東西。
洛落明白這表情里的潛臺詞,看了看依然時不時咳嗽幾聲的爺爺,臉色不由得漸漸沉下來。
然而,熱情好客的爺爺毫無知覺,只是自顧自的囑咐著:“小伙子,快吃呀,這菜得趁熱吃。”
陸柏面容依舊嚴肅,如臨大敵一般,終于朝離得最近的那道涼菜伸出了筷子,此時他還是猶豫又糾結,洛落在旁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吃吧,我剛才新做的,毒不死你。”
陸柏的表情終于從驚愕到冷靜再到慢慢坦然,總之臉色確實和緩了許多,終于夾起那道菜,慢慢的放入口中。
咀嚼,一下一下,慢條斯理,像在細細品味。
沒有人像電視劇里一樣期待的問他味道怎么樣,但他卻依舊平靜而又認真的說了一句:“很好吃。”
洛落撇撇嘴,在那種頂級的飯店揮金如土的闊少爺,會覺得她做的好吃才是有鬼了,只當作是一個客套話,并不放在心上。
誰知陸柏緊接著又問:“還有哪一道是你做的?”
洛落不可思議的盯著他看了一眼,隨后不屑的說道:“這一桌子都是我做的好不好!”
陸柏明了的點點頭,果真每樣菜都夾來嘗了一口,細細品味。
洛落有些驚奇的看著他,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好吃嗎?”
陸柏臉上依舊看不出表情,目光慢慢從飄忽的某地流轉回來,“還行。”
還行其實就是九分不行,唯一行的那一分也不過是因為這些菜肴出自她手罷了。
“只是想不到,你竟然還會做菜。”
他很驚喜,但卻又隱隱的心疼,曾經他們相處的日子,他把她當公主一樣養在身邊,即便是兩人并不熟悉的最開始,她依舊身邊仆俾成群。
“我會做的多了,這年頭兒,沒有點手藝傍身怎么成?!”洛落說著看向爺爺,果然看到老人面目慈和,眉梢眼角也都染上了笑意。
很好,她別的不會都可以,但變著法兒的哄爺爺高興,才是她必須掌握的拿手絕活。
陸柏慢慢收回落在少女臉上的目光,落在面前碗里的米飯上,米飯泛著軟糯的白,但陸柏的心思卻越發的深沉。
老爺子見陸柏并不動自己跟前的兩道菜,只以為小伙子是害羞,不敢伸長了筷子吃,便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了陸柏的飯碗里。
陸柏面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抬眸看了老人一眼,隨即那目光又慢慢的落在老人的筷子上。
偏偏老人還沒有察覺其中的涵義,只是熱情好客的招待著,“吃吧小伙子,第一次來就當自己家里一樣。”
“您沒有換公筷,這樣給別人夾菜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而且,”他頓了頓,“您剛剛不停的咳嗽,會有飛沫落在菜肴上。”
一時間,屋內尷尬彌漫。
一股僵硬又冰冷的氣息緩慢流淌。
洛落氣呼呼的扒了一大口飯進嘴巴里,把嘴巴塞得滿滿的,然后不由分說的將那塊魚肉夾到自己的飯碗里,意有所指的說道:“我不嫌棄我爺爺的口水。”她說著三下五除二吃掉了那塊魚肉,一邊吃著,一邊還像泄憤似的說著:“真好吃,還是爺爺夾過的肉最好吃。”
陸柏不傻,此情此景,即便是情商再低的人也看出了不對勁。他張了張嘴,“我其實……”
洛落截斷他的話,“爺爺,你也吃。”她說著夾了一大堆的菜放進爺爺碗里,“好好吃飯病才好的快。”
生病的老人到底胃口不好,只吃了半碗飯就無論如何都吃不下了。洛落也吃得很快,快速起身收拾了碗筷和桌子,陸柏則更是吃的少,一是不習慣這樣的飲食,二是因為洛落明顯發散出來的疏離讓他感到心中不安。
他看得出來這位老人對于洛落的重要性,只是他沒想到,這個老人竟然就是洛落的禁忌。
他強迫著親她的時候她雖然暴跳如雷,卻也沒有此刻的疏離來得可怕。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其實是他的禁忌,對于他來說,什么都不如她在他身邊來得重要。
她就是他的一切。
陸柏沉默的跟在洛落身后,像是個做錯了事卻不知所措的孩子,洛落卻只當作他是個透明人一般視而不見,一會兒喂爺爺吃藥,一會又去廚房刷碗,添柴燒水。
離開了老人存在的空間,她竟然一句話也不肯和他說了。
廚房雖然收拾得整齊利落,但四處都是黑烏烏的,連帶著墻面也有些發黑老舊,落在陸柏的眼里,環境則是更差了不少。他本來就嫌棄,但看到洛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爐子添煤,灶臺添柴,一通忙活之后又坐在門外的小板凳上劈起了木頭塊。
細小的手掌里緊緊攥著斧頭手柄,一下一下,精準的將木頭塊劈成兩半。
昨夜外面下了雪,此刻雪雖然停了,卻是正冷的時節,洛落一下一下,小手也凍得發紅。
陸柏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給我。”
洛落看著那雙像自己伸出的近在眼前的手,男生的手掌寬厚極了,看起來就很有力量的感覺,劈木頭或許還真是個好手。
洛落不想理他。
陸柏霸道的扣住她的手腕,搶過斧頭,洛落嘴角抽了抽,明知故問道,“你干嘛?”
“這不是女孩子該干的活,我來弄。”
洛落才不要承他這種小恩小惠呢,執拗的拒絕,“不用,我自己家的活,我自己做。”
陸柏臉色有點沉,直接拎著衣領把她提進了廚房的屋子,“屋里待著去。”
洛落有些錯愕,不知怎的竟然想起小鹿說過的「蝸牛拎」,當時只覺得是偶像劇的刻意夸張,沒想到竟然真的可以在現實生活中實現。
她看著他有些執拗的側臉,眉頭微微蹙起,那神情竟然像極了某人。
“你會嗎?”她忍不住不確定的問。
“不會。”陸柏坦然的回答。
洛落一愣,“你不會……可得小心,別劈到手。”到時候恐怕要訛她醫藥費的。
陸柏如臨大敵的看著立在眼前的木頭,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第一次劈倒,第二次砍歪,第三次則只是劈下了零星的木屑,洛落看得心驚膽戰,這回倒是真心的想要拿回斧頭,“不然還是我自己來吧……”
陸柏回頭看了她一眼,眼風凌厲得像一把鋼刀,嚇得洛落忍不住又縮回了原地,勉強的扯了下嘴角,“您來,您別著急,慢慢來……”老天保佑千萬別劈到手。
陸柏這才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木頭上,手起刀落,木頭被砍成均勻的兩半。
男生終于柔和了眉眼,回頭有些得意的看向洛落,洛落被嚇得心臟都跟著發抖,這詭異的笑容,看得人遍體生寒。
然而陸柏并不知道洛落的心理活動,只是像突然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一般,一下又一下,輕易的將一堆木頭劈成了均勻的兩半,而且速度又快又利落,旁人看來幾乎不費任何力氣。
洛落看得吃驚,直到男生站起身,炙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意識到,平時要耗費她很多時間去劈碎的木頭,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陸柏劈好了。
而此刻,始作俑者正直勾勾的盯著她,似乎是在……期待她的表揚?
她咽了口口水,然后小手響亮而又熱烈的鼓起了掌聲。
“好厲害,哈哈,真的是太厲害了……”洛落干笑著,“原來你在劈木頭方面這么有天賦呀。”
陸柏終于自信的勾起了唇,淡淡說道:“煤塊的熱量不是更高嗎?為什么不都燒煤?”
洛落一邊彎身將木頭塊整齊對方在墻角,一邊給他解答:“煤多貴呀,每天燒一點點就夠了,這里是鄉下,木頭多的是,燒木頭和玉米桿更省錢。”
陸柏將斧頭立在墻邊,揉了揉有些酸脹的手腕,“跟我走吧,我能讓你和你爺爺兩個人過得更好。”他頓了頓,“起碼要比現在好。”
洛落才剛剛擺好木頭塊,聽見這話不由得嗤笑一聲,回頭看看傻里傻氣的他,“胡說什么呢?你還只是學生,拿什么養我和我爺爺?用你父母的錢嗎?”
陸柏的臉上寫滿了認真的神色,“我有能力養活你們。”
洛落更是被他徹底逗笑了,“得了吧。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真的特別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陸柏下意識的問。
“嗯……”洛落靈動的眼珠轉了轉,“不告訴你。”
“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他微微瞇起雙眼,試探著問出口。
他回去調查過,洛落和那個韓晨陽的交往并不密切,而且洛落的生活十分簡單,每日兩點一線,偶爾當當家教賺些零用,并不像是喜歡韓晨陽的樣子。
如果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要想盡辦法靠近對方嗎?就像他對她一樣。
洛落眸光中盛滿錯愕,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但偏偏又沒有否認……
“沒有否認,就是承認了。”她感覺他像她喜歡的人,這讓他不禁好奇又嫉妒,想知道她到底喜歡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他一步步逼近她,“告訴我,他是誰?叫什么名字?怎么認識的?現在人在哪里?”
他的聲音十分輕緩,但一字一句落在洛落的耳朵里,卻充滿了逼迫的壓力。洛落沒想到氣氛會急轉直下,只能步步后退,“上……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
“別拿那個什么韓晨陽糊弄我,我們都知道,他不是!”陸柏的最后一句咬字極重,加之他人已經到了洛落的跟前,就像是一道巨大的陰影突然籠罩過來,洛落嚇得整個后背都貼在冰冷的墻面上。
“說實話。”他霸道的捏起她的下巴,“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之前是他不想知道,因為他怕真的知道了是誰,心情會非常的不好,以至于對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但是現在,他意識到,他必須知道,還要了解這個人,徹徹底底的了解,然后打敗!
一瞬間,千百種思緒涌進洛落的腦子,他識破了她的謊言,咄咄逼人的要她嘴里的「實話」,最正確的選擇或許是告訴他她并不喜歡任何人,她還小,有繁重的課業,沒有時間談情說愛。
她這樣的家境,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是談情說愛了,也不見得會長久。她不愛玩弄感情,更不善于玩弄感情。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喜歡他。這一點,她完全確定。
但不知怎么的,當她張開口,卻下意識的說出了那個名字:“寧時。”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我喜歡的那個人,他叫寧時。他在我心里扎了根,很深很深,我沒有辦法把他拔除,更沒有辦法接納你。”
這是洛落第一次向不相干的人提起他的名字,那些平日里刻意隱藏的感情,此刻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就連空蕩蕩的心,也在真正念出他名字的那一刻,頃刻間塞滿,化為實質。
她以為陸柏會像上次一樣發怒,她甚至做好了承受滔滔怒火的準備。意外的是,陸柏卻只是錯愕,震驚,到最后演變為動容和憐惜。他一向漆黑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盛滿了破碎的星光,閃爍著,盈盈流動。
“你說你喜歡誰?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很輕,卻再沒有了剛剛逼迫強硬的氣勢,反而變得小心翼翼,像是在誘哄一個小孩。
洛落鼓了鼓勇氣,臉上紅紅的,不知道是熱得還是凍得,只是又硬氣的重復了一遍,“我喜歡的是一個叫寧時的男人,他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我不喜歡你,所以你以后都別來打擾我了行嗎?”
陸柏的眼里終于呈現了微弱的笑意,嘴角也微微勾起,像是心情變得很好的樣子,“那他呢?也喜歡你嗎?”
洛落目光漸漸落向別處,“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暗戀他很多年了,我就是這么死心眼兒,一棵樹上吊死的人,所以你也不用再對我抱有什么不切實際的想法了,因為我死心眼兒,起碼最近五年,不,最近十年都不會喜歡別人了。”
陸柏眼里的笑意更濃了一些,抬手寵溺的敲了一下少女的額頭,疼得洛落立即捂住額頭。
寒冷的大年初一,院子里,她聽見男生低笑的聲音,“嗯,那就好。”
其實,他比她更死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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