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昱許久沒有回來長安,也有許多日子沒有見過魏翊煊了,此番回來,魏翊煊倒是也很欣然的與他相談甚歡,先是聊了些許家長里短,又趕上年節之下,魏翊煊便也吩咐德全給景昱備了一些封賞。
“陛下,臣臨行前,大將軍囑咐臣要將兩件事稟報給您,還要請陛下您定奪。”景昱見家常話也說了許多,便說起這正事兒來。
魏翊煊點點頭示意景昱往下說,并也說道:“如今并未有戰事傳來,邊疆也安穩太平,想來你要稟報給朕說的這兩件事應該不是軍情吧。”
“陛下英明,臣所要稟報的事確實不算軍情戰報,但是卻與軍中將士有關。”景昱正色道,頓了頓才說道:“如今邊境也安穩太平,江山社稷繁榮昌盛,無外敵侵擾,所以諸位將軍便商討著要讓將士們輪番歸家探親,至于探親時日長短多少,以及探親期間軍餉如何發放,都還沒有裁定,所以要請陛下您定奪,這里有大將軍親筆寫好的奏折,請您先過目。”景昱說罷便將兩封奏折都呈了上去。
“大將軍倒是會體恤將士們啊。”魏翊煊面上雖笑著但是平淡的語氣里摻雜著一些冷然的情緒,想來他對大將軍樊啟似乎早有些不滿,卻不知是為何。
景昱雖不明白魏翊煊對大將軍樊啟是否有什么齟齬,但還是說道:“大將軍在軍中確實體恤將士們。這另一封奏折則是左將軍王田呈上來的。”
“左將軍王田?”魏翊煊挑眉道,雖然他不是很熟悉軍中的這些要職都由何人擔任,但是對于王田這個人,他是最熟悉的。這個王田本也不是名門望族出身,不過是早了幾年投身行伍,再加上其本身也驍勇善戰,這才一步一步升到如今左將軍的位置。
“回陛下的話,左將軍王田那日在營中與臣等議事,提出說如今安定太平,軍中大可不必留那么多將士在邊境駐守。”景昱點點頭說道,“所以便提出能否撤掉一批兵甲,這樣也能節省朝廷對軍餉的開支。”
魏翊煊聽后輕笑了笑,有些不置可否地說道:“王田如今倒是很會籌謀,若是往后戶部有官職空出來,朕便給他個機會讓他去做這些事。”
景昱這才聽出來魏翊煊說的竟然是有些負氣的話,于是也不知該如何繼續往下說了。
“那依你之見,你當如何?”魏翊煊問向景昱說道。
景昱也料到魏翊煊會問到他對于這兩件事的看法,于是想了想昨晚回來時,自己的父王已經幫著自己理清了思路,也分析了一番形勢,這會兒倒是可以拿來跟魏翊煊回話。
“回陛下的話,臣認為提議讓眾將士輪番歸家探親一事倒是可以推行,而關于軍餉發放和探親的時日多少,陛下您再傳召兵部和戶部的大臣們再行商討便好,在此,臣不敢置喙。”景昱恭敬地說道。
魏翊煊點了點頭,他是贊成這件事的,從前他便有過此打算,但是卻又不能由自己在朝堂上提出來,不然定會有朝臣議論說自己不重視兵力,于是便一直等著軍中這幾位大員提議出來。
“那你對這削減兵力的事情又是如何看待呢?”魏翊煊復又問道。
景昱想了想才緩緩說道:“陛下,臣覺得此事不能單單說是否去削減,而是要從兩邊說起。如今我們皇朝雖國富昌盛,但是都說國富兵強,我們自然是不該將兵力縮減,更應該將兵力增強起來,說到這里,臣倒是有個提議。”
“哦?你倒是說來聽聽。”魏翊煊微微笑著說道,他對眼前這個剛剛褪去少年稚氣的年輕人很是喜歡,一來是因為他是嘉順王的孩子,二來是因為這孩子也足夠聰穎,屢屢立下戰功,而且不驕不躁。
景昱點點頭又誠懇地說道:“陛下,方才臣說了國富兵強,而早些年征戰沙場之后留下了不少老兵和弱兵,倒是可以借著此次削減的名頭將這些老弱病殘的兵甲換下來,給他們一筆撫恤金讓他們解甲歸田。而同時也要從各州郡征兵,挑選年輕精壯的兵甲,這樣才能實現兵強的目的,而不是真的去削減邊境的兵力。”
“那你的意思是朕不該同意王田的提議。”魏翊煊問道。
景昱搖了搖頭又緩緩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左將軍王田所提議的這樁事也并非全無考慮的,畢竟如此一來也的確能減少軍餉這方面的支出,而且將這些從邊境撤回來的兵甲按著戶籍等條件分到各州郡,這樣也能加強地方的兵力,更重要的是這些在邊境征戰多年的將士們也確實有需要回長安落個安穩的想法。”
“想圖個安穩的想法?加強地方兵力?”魏翊煊挑起眉頭不悅的反問道,“這是何人提出來的?朕覺得王田是斷斷想不出這么周全的主意。”
“臣不敢妄加揣測,唯恐傷了同袍之情。不過左將軍王田確實誠懇的為將士們考慮,這一點實在是令臣欽佩不已,畢竟臣向來也都沒有這么為將士們考慮過。”景昱佯裝做很忐忑的說道,說完還偷偷看了一眼魏翊煊面上的神色。
魏翊煊聽景昱這么一說,打心里覺得景昱是個性子憨直又沒有半點城府的孩子,于是緩和了些臉色,畢竟現在與他說話的是景昱,又不是那個自作主張的左將軍王田,而且這王田的背后必然是有人授意他來提此事的。想來這提出削減邊境兵力補給地方兵力的主意,表面上是為了體恤邊境的兵甲將士,實質上應該是為了方便有些武將能借機會調回來,而這背后之人定然是有了這種念頭,不然在軍中位高權重,又遠離長安,自在無拘,又何必去為了真正受苦的將士們考慮周全。
“景昱將軍,此事容后再議,朕也會著人去軍中探一探,反正如今也不著急去推行此事,不過你所提的國富兵強的主意,倒是可以推行下去。”魏翊煊說道。
君臣二人正在勤政殿里說著話呢,卻見殿外進來了一個內侍通傳道:“陛下,圣安瑞嘉公主到了。”
魏翊煊一聽是少婈來了,一時龍顏大悅,便想急著讓內侍宣少婈進殿,但是看景昱還在殿里,便暫時斂住了興奮的情緒,但是想了想,反正景昱也是嘉順王府的人,而少婈如今也算入了嘉順王府,這兩個人雖素未謀面,卻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兄妹了。
于是魏翊煊笑著說道:“景昱啊,這圣安瑞嘉公主你知道嗎?”
雖然魏翊煊沒有說的十分明白,但是景昱也領會到他的意思,于是點點頭回話道:“回陛下的話,昨日回到王府里,臣的父王和母妃都已經跟臣說了這事兒。雖未親眼看到過這個妹妹,但是父王和母妃都對她贊不絕口,想來這個妹妹一定很招人喜歡。”
“的確很招人喜歡,她此刻正候在殿外,你正好也先見一見。”魏翊煊笑說道,此時眼角眉梢的笑意已經全然掩蓋了方才的那些不悅。
內侍得令便轉身出去宣這位圣安瑞嘉公主進殿去了。景昱心里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緊張,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竟然能讓父王和母妃僅是一次見面便認作女兒了呢。景昱正在心里想著,很快便見一個身著公主朝服的少女邁過殿門款款走來,步伐端莊,儀態萬千,雖還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容,但是自有一股風華。
不是都說那圣安郡主是出身山野的少女嘛,又有人說她不懂禮儀,粗魯又刁蠻,可是此番見到她,這渾身自有一股貴氣,卻不似只被教習了一月半載規矩禮儀的,倒真是不如傳聞中那般不堪。而景昱在軍中聽聞的說法卻有些先入為主的意思,所以在他的父王和母妃一致稱贊這少婈如何如何好的時候,景昱還在心里持有懷疑的態度,如今一見,心里也抑制不住的贊美起來。
少婈見殿內的這個青年男子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渾然有些不自在,而再看向魏翊煊,那家伙竟然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莫非是都沒有見過她身穿這么一套端莊隆重的朝服?可是之前的那身郡主朝服雖說穿過的次數也不多,可是魏翊煊到底是見過的。少婈也懶得去想,心里也知道,魏翊煊如此也是常態了,可是這個沒見過面的青年男子又是誰呢。
“少婈參見陛下,叩謝陛下圣恩。”少婈走到殿中屈膝跪下行禮參拜起來,換做半年以前,她多少都會對這些行禮跪拜的禮儀有些抵觸,畢竟自打記事起,她就沒有行過如此大禮,她可是鬼界堂堂的大帝姬,雖是鬼帝養女,但是威儀也不可少。誰曾想現下來了凡間,披上這么一層又一層的身份,卻還是要對這么個凡間帝王行禮參拜。
“快快平身。”魏翊煊忙說道,見少婈起身后又說道:“今日這身朝服雖不是專門為你定做的,但也是尚宮局連著日夜改制的。”
“那這套朝服倒是挺合我的身形。”少婈淺淺地笑了笑說道,只因殿內還有一個自己不明身份的青年男子在,她也不好放開性子去說話。
魏翊煊也是鮮少見到少婈這般溫婉的語氣說話,倒有些不適應,但嘴上卻喃喃道:“確實也是照著你的身形做的。”這話少婈倒是沒怎么聽清,魏翊煊也說了是尚宮局連著日夜改制的,可是朝服那么重要又繁瑣的制作過程,就算趕工也需要半個月才能完成的。
這身朝服是魏翊煊一早打算冊封少婈為妃時便開始做了的,如今的改制不過是將宸妃的規制改成了公主該有的規制罷了。
少婈在魏翊煊在思索著的時候,與那殿中的景昱又相視看了兩眼,但是也不知道這青年是什么品級,而自己如今身為正一品的公主,也不該再向旁人行禮的。
“臣景昱參見公主殿下。”景昱這才想起,雖說眼前的這個清麗少女已經是自己的妹妹,但是如今在宮里也還是要顧著君臣禮儀的。少婈身為公主,自然是皇室的身份,而且位列一品,要比他這個車騎將軍高出不少,合該是要自己向她行禮參拜的。
景昱?少婈心中疑惑起來,雖然自授封為圣安郡主以后便被多數官員行禮參拜,但是這樣自報姓名的還是少見,而這個人名叫景昱……
“……三哥名叫景昱,如今剛剛及冠,早早地被送去了前線效力,如今是圣上親封的車騎將軍,戰功赫赫,威名不小……”
“……少婈,你三哥哥今夜會抵達長安,明日你若是無事的話,便帶著兩個妹妹到王府來吃頓家宴……”
希羽和嘉順王妃的話又響在耳畔,對啊,三哥哥的名字便是叫景昱,而且這長安城但凡是姓景的,不都是與自己有關系嗎,更何況算著時日,今日能進宮來面圣陳情的也只有三哥哥了。
“你是三哥哥?”少婈笑著問道,但心里也已經十分確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臣……”景昱見少婈如此親切,倒有些羞澀了,尤其是對上少婈這雙笑意盈盈的鳳眼和這張清麗可人的面容,他心里竟然有一些慌亂。可是這樣貌似乎又在哪里見到過,而且也感覺這少婈絕非這樣溫婉的性子。
少婈只是見過嘉順王和嘉順王妃這兩個剛認做親的父母,而那三個兄長卻都沒見過,如今倒是先在宮里正巧遇上了這個三哥哥,沒想到這三哥哥生得也如此好看,俊眼修眉,面如冠玉,真是一副好皮相。
恍惚間,少婈眼前似乎臆想出這個三哥哥景昱身穿紅衣的樣子,可是那身著紅衣又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只在記憶里停留了一剎那,便又把她拉回了現境中,只是眼前的這個三哥哥景昱分明是身著一身紫袍官服,哪里有半分身著紅衣的影子。只是少婈卻真真兒的在記憶里見到過他身著紅衣風度翩翩的樣子,倒也是奇怪了。
“你們兄妹也是頭一遭相見,竟不是在家里,卻在宮里巧遇了。”魏翊煊出聲說道,將兩個人都從思緒中拉回了來。
“方才陛下您不早說這是我的三哥哥,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外臣,害得我裝了那么一段時間的端莊穩重,可把我憋壞了。”少婈如釋重負地說道,轉而也恢復成往常隨意無拘束的樣子來。
“景昱,你看看,你這個妹妹啊……”魏翊煊朝著景昱搖頭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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