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聽到了？”方奶奶拿著掃把慢慢收拾起那兩人吐的瓜子皮。
“嗯。”
方萱點(diǎn)點(diǎn)頭，她的眼睛驟然變紅，“所以媽媽是真的不要我們了對嗎？”
“我怎么知道，或者她真的是去打工了吧。”方奶奶語調(diào)很慢，“你小孩子也不要多想，好好讀書，大人的世界少攙合，這些都不是你這年齡能接觸的。”
“可是我沒了爸爸，也沒了媽媽……”方萱哽咽著嗓子，“我不接觸怎么辦啊，我和方琪怎么辦啊。”
“奶奶，我們怎么辦啊……”
“你這傻孩子！”方奶奶背著身子用袖套擦擦眼睛，轉(zhuǎn)過身繼續(xù)說:“有奶奶呢，怕啥！奶奶有錢養(yǎng)你們！”
“我想爸爸了，奶奶。”方萱放聲大哭，她像是瞬間抽斷了立柱的脊梁骨一樣坐在地上，“爸爸！”
“別哭了，讓你妹妹聽到又難受。”方奶奶拿出紙巾擦擦鼻子，“地上涼快起來，別感冒了。”
就在二人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時(shí)……
“姐姐姐姐，我還要吃！”方琪舉著筷子小跑過來，“我餓，還吃！”
聽到妹妹的聲音，方萱迅速站起身抹了臉上的眼淚，強(qiáng)笑著走上前:“我碗里不是還有嘛，你去吃不就行了。”
“吃啦，還要！”方琪敲著筷子咚咚響，“還要吃！”
“你都吃了？”方萱蹲下摸摸妹妹的肚子，“吃這么多受得了嗎，你想不想吐?”
“不要。”
方琪避開姐姐的手，墩墩的跑向奶奶，“吃！”
“哎喲，我家小心肝還想吃啊？”方奶奶一把抱起方琪，“行！奶奶這就給你下面去，保證我家的孩子都能吃飽！”
“奶奶，再吃就受不了了，兩大碗啊！”方萱揉揉妹妹的肚子，“已經(jīng)很漲了。”
“沒事，我心里有數(shù)。”她掂了掂懷里的小家伙，逗的她直笑。
“餓壞了，心里對餓肚子就有恐懼，所以才會一直鬧著要吃東西，等會我給她燉點(diǎn)糖水，邊吃邊玩，也容易消化。”
“好，那我去做作業(yè)了。”她從地上撿起一個(gè)搖鈴塞給方琪，“你乖乖的在這玩，不亂跑知道嗎，摔跤很痛痛的。”
“嗯！看小豬！”
方琪點(diǎn)點(diǎn)頭，扭著身子從奶奶懷抱里跳下來，然后脫了鞋子一骨碌的爬上沙發(fā)，“小豬七七！”
看到小家伙這么乖，兩個(gè)人心都軟了，方奶奶從圍裙的口袋里掏出那盒已經(jīng)捂熱了的藥膏，給方琪的臉抹了一層。
“以后奶奶會把吃的放在你夠得著的地方，你就不要夠桌子了知道嗎？”
她揉揉小臉蛋，“看你摔的，和猴子一樣丑。”
“不丑！是美！”方琪大聲的說。
“好好好，美！美！”方奶奶掐了一把小丫頭的嫩肉，“耳朵都要給你震聾了。”
看到妹妹沒有什么網(wǎng)上說的幽暗空間恐懼癥，方萱松了口氣，一步三回頭的走進(jìn)房間開燈寫作業(yè)。
可能是因?yàn)榻舆B失去血親吧，她的心里一直沒底，對于這最后的兩個(gè)親人總有種患得患失的緊張感。
她開著房門，寫一會作業(yè)瞧一眼外面。
日子就這么繼續(xù)過下去了，和以往一樣，兩人上學(xué)，家里有人做飯等候，只是那個(gè)人不是媽媽而是奶奶。
“奶奶在的日子真的很好啊。”方萱蹲在廁所門口回想著，“起碼吃的東西是熟的。”
距離奶奶走已經(jīng)一年了，是的，方奶奶去世了。
這是突發(fā)的事情，突然之間奶奶就叫不醒了，躺在床上怎么叫喚也沒有睜眼。
方萱長大了一歲，在沒有父母的日子里她迅速成長起來，遇到這么一件不亞于天塌下來的事情，她也沒慌。
可能是因?yàn)槟棠桃恢睕]有遮掩吧，咳嗽胸悶，起床越來越晚，天還沒黑就模糊的看不清，這一切都說明奶奶陪伴她們的時(shí)間越來越少。
方萱時(shí)常在夜晚抱著妹妹無聲的流淚，哭訴老天為什么不再多給她一些時(shí)間，為什么不能讓她有能力了再發(fā)生這些事情，這樣她就可以有錢帶奶奶看病了，不會連打點(diǎn)滴的錢都得省。
哭是沒有用的，這個(gè)道理她很早就明白，所以她在奶奶的靈棺前掉不出眼淚。
任憑他人奇怪異樣的眼神打量自己，任憑閑話笑語落在她身上。
方萱跪在報(bào)紙上，頭垂的很低，腦子里極速過著有用的信息。
我不能倒，我不能輸，我還有妹妹，我要她好好長大！
這句話反復(fù)滾動(dòng)在她的心里，成為她撐過黑暗的唯一寄托。
“我就說吧，你就是克星！”堂伯母頭系著白布坐在凳子上扒著豌豆吃。
“這才一年多，老不死的就過世了，嘖嘖嘖。”充滿惡意的眼神落在方萱身上，那股子憐憫中帶奚落的視線讓她笑了起來。
“你有病啊，笑什么！”堂伯母被她笑的渾身一涼，直覺得難受。
“三奶奶！伯母說奶奶死的好，她怎么能這么說，嗚嗚嗚……嗚嗚嗚！”
堂伯母話音剛落，方萱就哭開了，聲音要多大就多大。
“死八婆，說什么呢！”三奶奶正在后廚房幫忙，聞聲擦擦手走了出來，還沒開口說什么，兒子就沖上去一巴掌打向媳婦。
“給我跪下，好好磕頭認(rèn)錯(cuò)！”壓著老婆跪在靈棺前，滿臉橫肉的方知書皺著臉，反手又是一巴掌拍向背，“再讓我聽到你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嘴給你扯爛！”
“知，知道了。”
被兩巴掌蓋回了原型，堂伯母跪在冰涼硬實(shí)的地磚上不敢抬頭。
“就該這樣，這老皮子整天說這說那的，一張嘴恨不得長在別人身上！”三奶奶牽起方萱的手，拉著她往后廚房走。
“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跑去老張家東扯西扯攪和人家小兩口鬧翻，嘴皮子利索的很！”
狠狠的瞪了一眼兒媳婦，三奶奶轉(zhuǎn)頭又笑瞇瞇的看著方萱，“丫頭片子都長這么大啦。”
“你爸媽也是的，總是串門不把你們姐妹帶來玩，你奶奶更過分，這么久了去我屋里的次數(shù)手指頭都數(shù)的過來。”
她揉揉方萱的頭，“我的崽兒誒！你以后怎么辦哦！”
“沒事，三奶奶。”方萱握住她的手，“我們還剩一點(diǎn)錢，夠的。”
“錢錢錢，這不光是錢的問題，你們還這么小，沒有大人怎么活啊！”
老人家的眼淚很豐富，說下雨就下雨，淚水像絕了堤的河水一樣直落。
“我托人打聽過了，你媽在x省和一個(gè)男的結(jié)婚了，要不我給人帶信讓她接你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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