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亦平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著辦。”

    羅亦平一付事不關已的模樣把陳翰的火也惹出來了，冷聲說：“既然如此，就結束吧。我這人無利不起早，這件案子，你肯定是不會繼續付給我律師費了，葉知秋又付不起，那就算了。”

    “也好。”羅亦平回答完，抬眼看了下自己的輸液架，血漿袋快見底了，放下手機，按鈴叫護士。

    護士進來為他換了藥水，又測量了血壓體溫等常規項目，出去的時候，很溫和地提示：“羅先生，時間不早了，您需要休息。”

    羅亦平報以溫潤地微笑：“好的，謝謝。”

    小護士出去后，羅亦平對陳翰：“你看，你留在我這里，連換藥水按鈴這種事都得我自己來，要你何用？回去吧。”

    陳翰被他頂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憋了半天，才說：“我特么是沒用，早知道你吐血吐得要死要活的時候，我就該把你丟在酒吧不管不問，隨便你去死。”

    羅亦平渾不在意，“做不到的事，就別說狠話了。”

    “是，論狠，我的確不如你。”陳翰不如諷刺地說。目光落到樓下停車場，停車場上的車更加少了，寥寥幾輛，葉知秋的車就更加顯眼了。

    視線里突然闖進一抹大紅，陳翰瞪著下面那輛又正正停在葉知秋車前的寶馬Z8，訝然：“蘇雨柔怎么又回來了？”

    “我讓她去幫我把電腦拿過來，巴黎有個項目要批示。”

    “你瘋了不成？還要不要命了？”陳翰怒：“少賺點錢不會死的，而你這樣拼命是要送命的明白不？”

    羅亦平倚著床背笑出聲來：“陳翰，你給我開賬單的時候，可從來沒手軟過。”

    陳翰臉一紅：“那是我應當得的。”

    說話間，蘇雨柔已經上來了，臉上的妝洗凈了，換了身米黃夾白條的休閑裝，烏黑的長發用只普通的黑色發圈隨意扎成高高的馬尾，更顯得青春活潑。

    “亦平哥，電腦拿來了，我還給你帶了小米粥，田媽說，小米粥很養胃的。”

    “養什么胃，他現在不能進食你不知道？”陳翰沒好氣地說：“回去就回去了，又跑回來添什么亂。”

    蘇雨柔捧著保溫飯盒的手便是一僵，委屈地望向羅亦平：“亦平哥，我不知道你不能喝粥。”

    “沒事，你也是一片好心。放在那吧，電腦給我。”

    “哦。”蘇雨柔把裝粥的保溫盒放下，又把移動桌子推到羅亦平面前，把筆記本電腦放上去，體貼地為他開了機。

    羅亦平開始瀏覽公司網站的時候，蘇雨柔拿著筆記本電腦的電源線，團團找電源插座。

    “陳律師你讓一下，我看看你那邊有沒有電源插頭。”蘇雨柔捧著電源線對站在窗臺邊的陳翰說。

    “差不多得了，你看看他那臉色，還能工作？就筆記本那點存電用完了事！”陳翰真的很想捶蘇雨柔一下，有沒有腦子？

    蘇雨柔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可憐巴巴地對羅亦平：“亦平哥，我錯了，我就不應當聽你的去給你拿電腦的。”

    羅亦平橫了陳翰一眼：“你聽我的還是聽他的啊？”

    “肯定是聽你的。”蘇雨柔立馬表忠心。

    “那不就得了，床頭柜邊有電源插頭，你把電源線插那邊。”羅亦平指揮著。

    蘇雨柔先是嬌怯怯看了陳翰一眼，然后才跑去插了電源，然后關切地對羅亦平：“亦平哥，半小時，最多半小時你就得休息了。”

    羅亦平溫和笑笑，并沒回答，開始單手操作電腦。

    看羅亦平打字又慢又不方便的樣子，蘇雨柔問：“要我幫忙么？”

    羅亦平搖頭：“沒關系，只是慢一點而已，你要是無聊，外間有電視機，還有音響。”

    蘇雨柔撅著嘴笑嗔：“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了，坐在這里，什么都不做，只看著你，我也不會無聊。”說完，往沙發上一坐，果然就托著腮靜靜看著羅亦平。

    羅亦平也不說什么，只顧埋頭工作。

    陳翰也不知道為什么，心情有些糟糕，轉頭看向窗外，葉知秋的車已經不在了。

    臉色微變了下，然后又平靜了，走了也好，呆在下面也不是個事。

    蘇雨柔這次來，顯然不打算走了，趁她去上洗手間的時候，陳翰問：“喂，你真打算讓蘇雨柔留下來照顧你？”

    羅亦平滑動著鼠標：“她不肯走，我亦沒辦法。”

    “你若存心讓她離開，一百種辦法都有吧。”陳翰才不相信羅亦平的托詞。

    “我為什么一定要讓她離開呢？多個人照顧我不好么？”羅亦平指了指桌上的水杯：“水涼了，麻煩你換杯溫熱的來，謝謝。”

    陳翰沒有動，佇立在羅亦平面前，靜了數秒，說：“你準備接受蘇雨柔了？”

    羅亦平眸中幽光一閃，垂了垂眼，很快抬眼笑道：“為什么不？”

    陳翰深吸口氣，伸手取了羅亦平面前的水杯，去為他換了杯溫水，又給他添了幾枝棉簽。

    “你不后悔就好，你的私事我從此不會再發表意見。”陳翰笑了笑：“既然有人陪夜，我就回去休息了。最后提醒你一句，命是自己的，別太拼了，早點休息吧。”

    說完，邁步出門。

    羅亦平幽深的眼目送陳翰走出病房，丟下手上的鼠標，拿起手機，看了眼手機上兩個未接來電。

    是他公司樓下門衛室的固定電話。

    誰打來的，不用猜都清楚。

    電話打通的時候，他正抓著陳翰在酒吧喝酒，已經接近酩酊大醉，胃痛得像是要裂開來一般，不過他很享受這種疼痛，因為可以掩蓋掉心臟那如同鈍刀慢挫生割似地痛楚。

    拉黑葉知秋的電話，他只用了一秒時間，刪除葉知秋的微信號，他用了好久。

    葉知秋也是個不喜歡發朋友圈的人，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十條。他反反復復看了幾遍。

    葉知秋這個微信號是與他的號同時建立的，到現在大約有八年了，幾十條的朋友圈里，沒有他的半分影子，仿佛他從來沒有存在過她的生活中。

    終于按下了刪除鍵，既然從未存在過，那就干脆消除吧。

    十年的時間，夠了。

    刪掉了葉知秋的所有聯系方式，也刪掉了葉知秋這個人。

    把那個十年前那個在病房里笑嘻嘻說要吃大盤雞的女孩子，徹徹底底地從自己心中刪除了。

    他從來就不是個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放不下只是因為不想放。

    如今，他決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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