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溶月雖不懂外公所言何意,但見他神情恍惚,似乎又陷入了昔年往事。
不覺天色已晚,慕容皝道:“月兒,今日隨外公一起在這吃飯罷。”慕容溶月道:“外公,我還又幾位朋友也在府中。叫他們一起來吃罷。”慕容皝一怔,隨即笑道:“一從你心。”慕容溶月喜道:“多謝外公。”說完便命人去將張閔眾人請來。
她自不知,其實王府不比尋常人家,府內(nèi)規(guī)矩甚嚴(yán),飲食起居俱有章法,上下尊卑極為嚴(yán)謹(jǐn)。在這諾大的燕王府中,還從來沒有人敢說和王爺一桌用餐。她自幼長在沙門之中,自然不懂得這些禮儀規(guī)矩。幸得慕容皝疼愛她,也不以為忤。
不一會兒就見張閔眾人來至堂內(nèi),見了慕容皝,均以禮相拜。慕容皝手一揮,道:“你們眾人既是月兒的朋友,便在此用餐罷。”
說完只見眾下人端著檀木盒子進來,早有人將桌椅擺放整齊。眾下人將盒中飯餐一一取出擺上桌子,低著頭退了出去。
慕容皝攜著溶月的手,一起坐在首位。張閔眾人也紛紛告了座。
直到此時,慕容皝才正眼瞧了瞧眾人。道:“月兒能回到燕王府,多虧了各位一路護行。不知眾小友如何稱呼?”
眾人見問,便都一一回復(fù)了。聽到柳別離說自己曾是趙國參將時,慕容皝輕輕一笑,道:“羯人自以為得了河北之地,便可稱雄中原。當(dāng)真是癡人說夢。石虎小兒有勇無謀,不過一介武夫。老夫視之如塚中枯骨,早晚必擒之。”眾人見他談吐不凡,不禁想暗自敬服。
慕容溶月撒嬌道:“外公,說這些干嘛。快吃飯罷,我都要餓扁了。”慕容皝笑道:“當(dāng)真是糊涂了。把我的小月兒餓著了。快吃罷。”說著伸筷夾了一塊鮮藕片,放入溶月碗里。眾人隨即用起餐來。
菜過五味后,張閔道:“王爺勿怪,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說?”慕容皝道:“但說無妨。”張閔道:“當(dāng)今天下紛爭,百姓流離失所。晉室偏安江南,河北俱為羯人占據(jù)。王爺尊號晉室燕王,何不起兵驅(qū)除羯人,還迎圣上北歸?”
慕容皝聞言大笑道:“這位小友說的當(dāng)真是孩子話。老夫雖名為晉室燕王,實則統(tǒng)領(lǐng)遼東十萬鮮卑鐵騎,乃慕容鮮卑大單于。晉室既已南遷,縱聲犬馬,又何必再北還?”
宇文迪道:“王爺之論,在下實不敢附會。自兩漢祚終,魏武披堅執(zhí)銳,一統(tǒng)華夏。后神器易于圣朝司馬氏手中,乃為正朔。羯人原居西域,后經(jīng)輾轉(zhuǎn)遷至河套。本該安分持已,感恩于懷。不料其狼子野心,反噬華夏。似此虎狼之族,凡我晉室忠義之士皆應(yīng)討之。”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張閔忙向她使個眼色,示意她不可造次。只聽慕容皝哈哈一笑,道:“這位姑娘年紀(jì)輕輕,卻是伶牙俐齒,此番高論,實不遜于須眉。只是這世事滄桑,朝代更替,誰又能說得清何為正朔,何為篡僭?”
宇文迪正欲反駁,張閔于桌下急用腳踢了下她的腳,示意她點到為止。宇文迪心想如此爭論,終究也無意義,況且自己此時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于是便一笑而過。
慕容皝又道:“圣人不死,大盜不止。華夏久沐孔孟之道,尊儒崇文,然則教化甚而民愈黠,人心不古,以至天下大亂,其實首罪禮教。倘若漢武昔年廢儒尊道,順其無為而治,天下小國寡民,則漢祚可傳之萬代,豈有后世之患乎?”
眾人聞言,皆為之一怔,細(xì)思他話中之意。
且說慕容俊自提了五萬精兵,連日趕往遼西,不過十天左右便已兵臨薊州。薊州刺史段輔臣親自出城迎接慕容俊。燕軍在城外扎下營寨,慕容俊及幾位親隨跟著段輔臣一起入城。
段輔臣早安排下筵席,要在刺史府中為慕容俊擺酒接風(fēng)。眾人進了段府,分賓主坐下。一陣寒暄后,段輔臣道:“世子今次自領(lǐng)數(shù)萬鐵騎,雄赳氣昂,你我兩家共取太原,勢在必得。”
慕容俊道:“段刺史雄才雅量,在下久有耳聞。今日一見,果非虛言。只是趙國兵馬強盛,猛將如云,雖然石虎征戰(zhàn)在外,但太原守將乃其義子石云。此人精通兵法,謀略過人,非等閑之輩。我們須想一計,除掉此人,方能有破趙之機。”
段輔臣道:“世子所言不錯。我亦素知那石云善兵。只是如今該使個什么計,才能除掉此人呢?”正自躊躇間,身后一人笑道:“大人,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只消大人手書一封密信,由在下帶去太原,事便成矣。”
慕容俊聞言看去,此人正是前日拜訪燕王府的姚大人。只聽段輔臣道:“知遠(yuǎn)有何妙策,不妨直言。慕容世子亦非外人。”那姚知遠(yuǎn)輕輕一笑,道:“大人豈忘了昔年魏王 '一書間叔侄' 之事乎?”段輔臣一愣,慕容俊大笑道:“妙計妙計。姚大人此計甚合我意。倘能如此,破趙必矣。”姚知遠(yuǎn)笑道:“在下也不過是拾人牙慧,東施效顰罷了。”
段輔臣此時才恍然大悟,連忙拍手大笑道:“果是好計。”
當(dāng)下便命人取來紙筆,段輔臣沉吟一回,寫下一封書信。信中言道:“石云吾弟勛鑒:自昔年同窗一別,爾來二十有三年矣。吾弟還記舊年郊外牽黃逐兔事乎?我與賢弟手足情深,交誼匪淺。不意造化弄人,你我兄弟際遇分遷,各事其主。此實天意,非人力可強也。今欲與弟會獵太原,重拾昔日情誼。弟可稍候,兄即來也。”
寫完交由慕容俊和姚知遠(yuǎn)看罷,三人同聲大笑。
姚知遠(yuǎn)隨即將此書信揣入懷中,告別而去。
不過數(shù)天功夫,姚知遠(yuǎn)快馬揚鞭已來至太原城北。在城下說明來意,早有人飛奔報與石云。
不過一頓飯的時間,只見吊橋放下,城門打開。姚知遠(yuǎn)微微一笑,騎馬入城。
到了石云府中,二人寒暄幾句。姚知遠(yuǎn)便將書信交給石云。
石云打開看罷,笑道:“段兄好雅致,不忘舊時交情。不過我與他如今各事其主,眼下太原軍情繁雜,實在脫不開身。若段兄真有此心,可待兩月之后,我在太原城外設(shè)壇焚香,再與他圍獵敘舊,把酒言歡。”
姚知遠(yuǎn)聞言笑道:“石將軍待故人如此,此番高風(fēng)實令在下傾佩。似此便無姚某之事,在下還有俗務(wù)在身,就先行告辭了。”石云也不相留,道聲慢走,那姚知遠(yuǎn)躬身作揖,轉(zhuǎn)身離去。
待姚知遠(yuǎn)走后,石云望著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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