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永安城的美景眾多,你卻一樣也不曾看過,這應當是你的傷心事,我無意間戳中了你的傷心事,所以應該道歉。”
云衣被這神奇的邏輯說得一愣一愣的,若放在旁人那里,云衣覺得這大抵就是個玩笑,可凌銘說得太認真了,認真到她無法將它當做一個簡單的玩笑。
“沒、沒關系?”云衣有些拿不準這時候她是不是應該這么說,但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總有辦法硬聊下去,“那永安城中有什么美景啊?”
“可多了,”說起這個凌銘又來了精神,大概是為了彌補云衣不曾親自看過的遺憾,他條條件件說得極其詳細,“第一景當屬云臺落霞,云臺閣是永安城中著名的藏書閣,原是前朝董相國家私產,如今董相后人常在云臺閣上宴四方賓客。”
“云臺落霞,美不止在霞,更在董相一生清明的人格,和云臺閣數以萬計的藏書。”
“這第二景,是觀花紅葉,永安城中青樓藝館最為集中的那條街叫做觀花街,這觀花紅葉說得不是別的,卻是那觀花街上的胭脂鋪,盛開之時,艷比紅葉。”
“第三景當屬蘆蘭醉夢,永安貴族皆愛蘭,而靈澤的蘆葦最美,所以每當蘆花似雪的季節,永安城的貴族們便會相約靈澤泛舟,常常醉飲達旦。”
......
所謂“永安八景”,但凌銘這樁樁件件數下來卻遠不止八景了,凌銘說這些時是帶著笑的,那淺淺的笑意里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云衣總覺得他這所謂“八景”話中有話,卻又聽不明白他所藏的那些話是什么。
羅里吧嗦地大約數了有十幾種之后,凌銘終于是停了下來,“所以說永安城美景眾多啊,這要是專心數一數,恐怕‘十六景’都不夠列的。”
云衣沒有說話,她第一次在凌銘的感慨中聽出了幾分悲情的意味,卻想不明白這悲情究竟從何而來。
“等回了永安城,我帶你去游靈澤吧,”凌銘感慨夠了,突然冒出這么一句,“靈澤是個好地方啊。”
“可現在,恐怕還不是蘆花的季節吧?”
凌銘愣了一下,似是突然醒悟一般拍了下腦門,“呀,對哦,那等到了時節我再帶你去,可只怕到時候,你不肯隨我去了。”
“為什么不肯?”
“因為那時候我肯定已經平步青云了,你們江湖人肯定知道,富貴朋友,交著最是沒趣了。”
“為什么沒趣兒?想必沒趣兒是假,怕被我這個江湖人連累是真吧。”
“對呀,”凌銘應得十分痛快,語氣里是一種“你終于明白過來了”的孺子可教的欣喜,“所以趁我現在落魄,抓緊時間火中送碳知道嗎?”
云衣終于理解所謂話不投機的感受了,這位狀元的腦回路當真和旁人不同,虧她剛才還在思索他是否話里有話,那大概也是這種神奇的邏輯所帶給云衣的錯覺。
可,一個人真的能夠有這么多種性格嗎?想想這位讀書人方才還在大談仁義禮智,這會兒就開始提前嫌棄他的窮朋友了,關鍵是,不管是方才那番冠冕堂皇還是此刻的嫌棄,都十分真誠,好像都是這個人的真實想法。
“你剛才可還跟我說江湖義氣呢,”云衣提醒他,“怎么,我要是不火中送碳,你還不認我這個朋友了?”
這個問題似乎對于凌銘來說很難回答,反正他是眉頭緊皺,看著像是陷入了苦惱,許久之后,似乎是終于想明白了,凌銘開始掰著手指跟云衣講道理。
“我當然是認你這個朋友的,所以我依舊會把你接到府上,但是你不能給我惹麻煩,因為朋友是該是為彼此著想的,所以到了那時候,就算是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著想,你也一定不會跟我去靈澤了。”
這句話整體邏輯混亂到云衣一時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梳理,就算是攪成一團的麻線,看不出任何明確的前后相繼的因果關系。
但凌銘顯然是對這句話很是滿意,自己又翻來倒去琢磨了一遍,甚是佩服自己。云衣懶得跟他爭論這些,只覺得弈風帝當真眼光獨特,就連其金殿欽點的狀元都這么神奇。
夜漸漸深了,許也是因為雨越下越大了,反正天色是越來越黑,云衣兩人沒有燈籠傍身,除卻偶爾劈過一道閃電能勉強看一眼外,幾乎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這下就連凌銘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和他的那些兄弟們同住,如若他夜不歸宿,還跟云衣一起夜不歸宿,就算五弟不會多想,他這個做哥哥的總也不能坦蕩。
可這雨,就算是敢冒著成為落湯雞的風險,這么大的雨,這么黑的天,也認不清路了啊。
想了想凌清安,想了想身后的云衣,凌銘咬咬牙,站了起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云衣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去看著他,她真的不敢相信在這種條件下,凌銘還能以這般樂觀向上的口吻說出這種無異于癡人說夢的話。
凌銘是理解云衣的表情的,他心底里也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瘋子,可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他今晚若是回不去,那后面等著他的才是真正能夠讓他瘋狂的事情。
“你不走嗎?”凌銘看著云衣問了一遍,“這里是山上,聽說天黑會有狼的。”
究竟是誰害我落得這般地步的,云衣邊慢慢從地上站起來邊咬牙切齒地想,原本她現在應該舒舒服服地窩在床上聽著雨聲睡覺的。
云衣發誓那日絕對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個雨夜,凌銘雖然話說得輕巧,但他真的不記得路了,云衣蒙頭跟著他亂跑,兩人在瓢潑大雨中生生跑到雨勢漸漸小了,這才隱隱看見禪房那邊的燈光。
凌銘迫不及待地轉頭邀功,撞見云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他訕笑著摸了摸鼻頭,“其實我們的運氣還是算不錯的,這不是回來了嗎?”
“那可真是多謝了。”云衣從牙縫里一字一字擠出這幾字,暗自發誓以后見到這位新科狀元勢必要躲得遠遠的。
“不謝不謝,”凌銘大度地揮揮手,“你快回去吧,我看著你回去,雨天路滑,記得小心一點啊。”
云衣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扭頭一個不慎,摔了個狗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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