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爸媽和弟弟妹妹回來了，凌月找了個機會問爸爸關于爺爺的事情。
凌爸說已經套過爺爺的話了，老爺子見凌偉知道了還挺吃驚的，見瞞不過，就只好把事情跟凌爸說了。
他覺得因為自己當年的過錯，才會造成孫紅杏母子受了這么多年的苦。
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補償一下他們，來減輕自己心里的那份內疚和虧欠。
雖說他是阿旺的親生父親，卻從來沒有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
所以老爺子打算拿出一些錢來，作為補償。
這幾年家里賣糧食和家畜攢下的錢，還有扣下的當初幫凌輝還的那些賭債以及盤餐館的錢，一共攢了也有三千塊了。
不過這些錢不單單是他自己的，還有老太太和凌昀的那一份。
補償那對母子是自己的事，老爺子想著先把自己的那一部分拿出來給那母子倆，大概也有一千塊。
以后每年，他都會把屬于自己的那份收入寄給孫紅杏母子倆，就當還他多年來未盡的責任了。
其實說白了，就是花錢買一份安心。
畢竟那孩子跟他也沒什么父子之情，他是出于良心不安和責任心，才會想到這個辦法。
凌月聽凌爸講了爺爺的打算，也想起來，上一世的時候，好像就是爺爺一開始跟奶奶要一千塊錢說有用，而開始的。
那時候家里的錢都是被奶奶捏在手里，想用錢就得從她手里要。
老太太一向是視錢如命，一聽老爺子要這么多錢自然不肯答應。
后來爺爺就找了個機會，偷偷的從奶奶那里拿走了一千塊錢。
等奶奶發現錢少了，就跟他吵了起來，并且追問錢的去向。
老爺子送出去的東西，打死也不會要回來的，死咬著不說。
這不但是面子的問題，還是他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和責任。
和老太太吵了挺兇的一架，老爺子砸了桌椅氣呼呼的走出家門。
沒走多遠，正好碰上來還錢的孫紅杏。
老爺子把錢給孫紅杏的時候什么也沒說，就是用布子包裹的嚴嚴實實塞她懷里了。
孫紅杏也不知道里面包裹的是什么，回家后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是一塌錢，想了想就趕緊的給送回來。
她也知道凌紅軍的意思，是想要用錢補償他們母子。
孫紅杏也是個有主見又要強的女人，這么多年沒有這些錢他們娘倆也照樣過來了，所以不需要他的施舍。
現在兩人都是年過半百，有兒女的人了，所以也不想跟凌紅軍再有什么牽扯。
再說，當年要不是她丈夫給了她和孩子一個名分，母子倆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丈夫把兒子當成親生的，他們不能忘恩負義。
孫紅杏不準備讓阿旺跟凌紅軍相認，在她心里丈夫才是阿旺的父親，以后要給他們老李家傳香火。
孫巧珍正好追出來，聽見兩人說話，才知道那錢是被凌紅軍私自拿去給了孫紅杏。
更讓人震驚的是，孫紅杏的兒子竟然是凌紅軍和她的私生子。
這個事實讓孫巧珍一下子就炸了，撲上去對著凌紅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外加撓臉神功。
還想要打孫紅杏一頓出氣，結果自然是被老爺子給攔住了。
這下好了，孫巧珍覺得老爺子心里肯定是還忘不了孫紅杏，又是給她錢又是護著她的。
孫巧珍一下子就發揮出她的潑婦本能，對著孫紅杏罵一些極其難聽的話。
說什么不要臉的賤.貨，這么大把年紀了還出來勾.引人，老不要臉的賣.B貨……
總之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刺耳的很。
孫紅杏怕越鬧越大，這事爆出來對他們母子沒啥好處，趁著孫巧珍和凌紅軍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就趕緊的回了家。
回去后就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跟兒子去縣城坐車回了他們自己的家。
而凌紅軍因為孫巧珍的胡攪蠻纏和無理取鬧，不停地又罵又鬧又撒潑，實在讓人忍不住了，就動手打了她。
孫巧珍挨了打也沒有消停，反倒是更恨孫紅杏了。
第二天頂著倆大黑眼圈找上門去，一路走一路罵，想跟孫紅杏算賬，結果卻撲了個空。
一肚子氣沒處撒，回來就跟凌紅軍沒完沒了的鬧，最終老爺子無法忍耐之下，就提出了離婚。
完了，這下子把事情搞得更大了！
孫巧珍當然不愿意離婚，她鬧的目的就是要老爺子服軟，從此后被她拿捏住，因為她覺得自己抓住了他的秘密和把柄。
老爺子是個倔種，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倆人就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鬧的，也沒有個啥結果。
一來二去的，這事鬧了個人盡皆知，成了村里茶余飯后的笑話。
要不是孫紅杏聰明，娘倆及早的走了，估計也會成為大家看笑話的對象。
老爺子終于受不了孫巧珍，整天的干架也吵累了，干脆卷起鋪蓋卷直接離家出走一走了之。
凌月猜想，爺爺當時離家的心情肯定是，老子吵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所以，就有了后來被人騙到黑心鹽場做了幾年苦工的事。
現在想想，這事孫巧珍也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凌月也不知道誰對誰錯，因為這就是一筆算不清楚的糊涂賬！
好在現在家里的錢都是抓在爺爺的手里，老太太也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存款。
所以爺爺用錢的話，只要老太太不知道，就不會發生上輩子那一出！
凌爸也支持老爺子的這個想法和決定，不管怎么說老爺子對人家母子都有一份虧欠。
于是，凌紅軍找了個機會，悄悄的把錢給了孫紅杏。
毫無疑問的，很快就被她又找了個機會給退回來了。
于是，錢沒送出去的老爺子這兩天郁悶了！
凌月剛跟爸爸了解完情況，爺爺就找來了，把他叫了出去。
凌月家每天還是有不少人來看電視的，畢竟她家的電視是村里最大又唯一的一臺大彩電。
吳秋玲和凌偉都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只要大家喜歡來看，就熱情歡迎。
彩電就每天放在客廳里，屋里和屋外都坐著人，天天跟開會似的。
小叔凌昀更是凌月家天天的座上客，有時候看電視太晚了，就直接睡在凌月家里。
凌月見父子倆一前一后的走出大門，也若無其事的跟了過去，順便幫他們放放風啥的，免得隔墻有耳。
原來，老爺子是想跟凌偉商量一下，問他有沒有其他辦法，讓孫紅杏把錢收下，這樣他才能安心些。
兩人蹲在大門外的墻根處，也沒特意背著凌月。
因為凌紅軍從凌偉那里知道，孫紅杏母子的事還是凌月聽見之后告訴他的。
凌紅軍除了在這個孫女面前覺得有點尷尬之外，也沒說什么。
在他心里，這個孫女有一顆玲瓏心，比一般孩子聰明，啥事都瞞不過她。
“爺爺，這事好辦呀！”
凌月看著沉思的父子倆，慢慢的走到兩人跟前，用不大的聲音說。
“小月，你有什么好主意？說來聽聽！”
凌偉眼睛發亮的看著女兒，覺得她肯定有好主意，要不也不會開口說這話。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爺爺覺得心里過意不去想補償，也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畢竟凡事都要求個你情我愿！
孫姑奶奶不肯接受爺爺的錢，肯定是一個要強又有自尊心的人。這樣的人往往很倔強，就算是窮的要飯都不會從咱家門口過。
所以，爺爺既然想要補償他們，不如換一種他們能接受的方式。要不這樣吧，爺爺你先別出面，讓我爸出面去找他們，就跟孫姑奶奶直接挑明意思。
要是他們對做小吃生意感興趣的話，那就讓他們去我們家店里跟爸爸學習做涼皮和肉夾饃。包子餃子各種面條這些也容易，只要他們想學的，爸爸就大方的教給他們。
等他們學會后，可以回到他們家鄉租個小鋪子或者擺個小吃攤。至于那些錢就說是借給他們做本錢，等賺了錢之后再還給爺爺。”
凌月知道孫紅杏嫁到了離這里幾百公里的一個小縣城，雖然跟這里還屬于一個省份，不過因為那里有山，經濟發展的還不如這邊。
但再過了十多年的話，那里將被開發成風景旅游區，如果現在搶先占領市場開始做生意的話，發展到那時候差不多能發展成一個不錯的店面。
他學會之后，在縣城至少有個安身立命的手藝。
像涼皮肉夾饃這樣容易被大眾接受的食物，不管在哪里都能很快的打開市場收回成本，投資也不大，所以不怕不賺錢。
凌爸和老爺子聽了凌月的主意之后，兩人不禁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主意還真是不錯！
尤其是老爺子，臉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挑著眉毛滿意的看著凌月，神情中帶著感謝。
“好，好孩子！”老爺子激動的夸著她，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他知道像手藝這種事，一般是不會隨便教給別人的，看凌月如此大方心無介懷，老爺子的心里是感動的。
為自己有個這樣懂事又明理的孫女高興！
既然爺倆對凌月的提議都滿意，接下來的事就看他們的了，凌月也不再過問。
不過，她還是不忘跟爺爺說，最好讓他跟孫紅杏母子保持距離。
一個是怕那對母子不想面對他，不接受他們的提議，一個是怕被村里人看見再說些有的沒的。
畢竟兩人年輕時曾經有過婚約，備不住別人不多想。
萬一有什么風言風語的傳到奶奶的耳朵里，以她的性格肯定會把這事給鬧大，到時候孫紅杏母子不好做人不說，爺爺心里也會更加的愧疚。
所以這事不能讓奶奶知道，爺爺更要控制自己的舉動和言行，省的節外生枝，這樣對大家都好，免得好心辦壞事。
老爺子聽了連連點頭答應，他知道以孫巧珍的性格和行事風格，這事她還真的能干出來！
他其實也沒有什么別的想法，那個叫阿旺的孩子雖然是自己的種，但是卻是人家辛苦養了不少年。
常言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凌紅軍沒有想要認孩子的打算，那樣他成什么人了？
這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其他的就不想了！
只要他們母子過的好，平平安安的，他這輩子也就沒什么遺憾了！
大人的事就交給大人去解決，凌月沒事的時候就問問爸爸，事情怎么樣了。
開始的時候，凌爸說事情并不太順利。
孫紅杏聽了凌偉的話，并不想接受他的建議和幫助，凌爸沒辦法就去找了那個同父異母的阿旺。
對阿旺，凌偉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感覺。
一年出生的孩子，只是比自己大了幾個月，看上去卻顯得蒼老好幾歲，一看就知道肯定比自己吃的苦更多。
這是生活的壓力太大，身上的擔子太重造成的。
阿旺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不是父親親生的，但父親卻對他比別人家親生的孩子都要好。
從小就教給他做人的道理，教給他以后身為男人，兒子，父親和丈夫該有的擔當和責任。
可惜，在他不到十歲的時候，父親就意外去世了。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天都要塌了，可是一想到父親平時教他的那些做人的道理。
再看看傷心欲絕背起家庭重擔的母親，他覺得自己身為這個家唯一的男人，沒有任何理由消沉，他要幫著母親把這個家給撐起來，好讓父親放心。
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所以覺得吃再多的苦也是一種磨難和激勵。
為了扛起一個家和身上的責任，他沒有讀過太多書。
每天就是低著頭不停的干活，跟母親搶著干。
可他們那里的山地貧瘠，即使不辭辛苦的勞作，除了填飽肚子一年到頭也沒有多少剩余。
這次來給外公奔喪，他發現了母親的異常，問她也不肯說。
直到后來見到凌紅軍，那個跟自己有六七分像的老頭，他心里就有了些懷疑。
可他和母親的想法一直都是一樣的，他是老李家的孩子。
所以不管他的親爹是誰，他都不會認，在他心里他的父親姓李。
他似乎明白了母親的異常，從那以后再也沒有問過她什么。
看到凌偉來找自己，沒有說其他的，只是問他想不想學一門手藝。
然后又告訴他，想學的話，他就把自己店里做的那個什么肉夾饃和涼皮的吃食教給他。
等他回去后，可以自己開小店擺小攤都行，比種地要強得多。
阿旺有四個孩子，因為他家里比較窮，一直娶不上媳婦。
差點就要打光棍，到了二十七八歲的時候，才經人介紹娶了一個帶著兩個孩子，比他還要大四五歲的寡.婦。
帶來的兩個孩子大的都已經十二了，小的也十歲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這媳婦倒是個好生養的，進門三年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如今大的六歲，小的四歲。孩子多，家里的負擔就大。
既然進了門就是一家人，他和娘一直都是想一碗水端平的，可他媳婦帶來的那兩個大點的娃都不怎么懂事和省心。
整天在背后偷偷的欺負兩個小的，阿旺只能好聲好氣的跟他們商量，要照顧弟弟，不能欺負弟弟。
別說打了，要是哪天說一句重話，兩個大的就滿村子跑著嚎，說后爹和后奶打人了。
阿旺人老實嘴巴又笨，媳婦卻總是聽信兩個孩子的話，動不動就跟他擺臉子吵架。
娶了個厲害媳婦，日子整天就在吵吵鬧鬧中度過，阿旺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臉上也長了不少的皺紋。
直到大的那個女孩前幾個月嫁到婆家，家里才消停了點。
可小的那個又生出幺蛾子，拿了家里好不容易攢下的兩百多塊錢跑了！
留下一封信，說要跟別人出去打工賺錢。
媳婦不放心就跟他鬧了幾回，后來阿旺和媳婦找到那孩子，他卻說什么也不肯回來，說是在外面比在家里好，不想在家里看后爹和后奶的臉吃飯。
也是十七八歲的大孩子了，反正找到了活好好干養活自己沒問題，兩口子沒辦法就回來了。
如今聽到凌偉的提議，阿旺是心動的。
他還有孩子老婆和母親要養活，肩上的責任很大，靠地里刨食的話以后孩子上學的學費都成問題。
苦啥也不能苦孩子，為了孩子將來不像自己一樣辛苦勞累，他是一定要供孩子讀書的。
只要他們肯努力學習，就算是砸鍋賣鐵抽他的血，他也愿意。
他想讓孩子改變命運，不要跟他一樣沒有什么出息。
可他沒有啥本事，身上能拿出來的除了一把子死力氣，還是死力氣。
要是真像凌偉說的那樣，學了這門手藝，不但可以賺錢養家，還能給孩子一個好點的環境。
這些天，他聽舅舅家的幾個表哥說過，這個凌偉靠著在縣城做生意開小店，這幾年賺了不少。
蓋得新房子不但是村子里最好的，家里彩電冰箱風扇洗衣機縫紉機都有，自行車三輪車更是有好幾輛。
雖然不知道他家做生意到底賺了多少錢，但光蓋房子和這些家電啥的最少就要個一兩萬，家里的存款怎么說也要比這些東西多！
可阿旺也知道，母親對凌偉的一家并不喜，尤其是那個跟自己有六七分像的凌紅軍。
所以他不敢背著母親答應讓她不高興的事，就猶豫著沒有說話。
凌偉看出他的顧忌，就跟他說給他幾天考慮的時間，讓他回去好好的和自己的母親商量一下。
如果愿意的話，回頭就每天去他的店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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