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求于我?這幾年,可沒見你怎么來!
“娘娘即便不出門,也知天下事,自然知道宮秋所求為何!
女子尋中一朵花,微微俯身過去采摘到上面最美的一片花瓣放進籃子里,沒用靈力,卻連上面的一滴露珠都沒碰掉。
“這女人就像花一樣,最美的時候,就該采摘,否則……”她看一眼地上即便十分小心也沒能避免踩爛或者自行腐爛的花瓣,上面已經泛黃泛黑,當真是零落成泥碾作塵。
漢宮秋不說話,乖乖聽著。他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心軟或者信服。
娘娘又十分惋惜地說:“這爛掉的花瓣,要如何才能回到枝頭重新綻放呢?這個問題,可不好解決。”
“如果是娘娘,宮秋相信能夠有方法去解決這件事的。”
“可是這需要代價,我可不想,也沒有。”
漢宮秋立即問:“那我有么?”
娘娘眼睛放出光,毫不掩飾地打量這個男人。
“本來就沒有多少肉,還把自己的血換了這么多給別人,你可當真是不要命!
漢宮秋無所謂:“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晚罷了。”
娘娘生出幾分不悅,連聲音也加重了一絲:“你就這么認了?你若真認了,這幾年我怕是白折騰!”
“宮秋知道娘娘的想法,如今時機已然成熟,我也該去了,如果娘娘愿意施以援手救她一命,宮秋便會答應娘娘一直要求的事……回秘島!”
這個代價可不小。
秘島上的秘密,外人不知道,漢宮秋之前也不知道,但如今既然知道了,按照平常人,斷然是不會再回去的。
他明明有能力遠走高飛,此刻居然選擇了回去。
“你不怕么?”
“怕!
“那你不會悔么?”
“未來會不會悔我不知道,但如果找不到辦法救她,我現在就會后悔沒能答應!
娘娘偏過頭,壓下心中某些蠢蠢欲動的想法,深吸一口氣,赤腳往牡丹叢深處走去。
多年來,她一直在籌劃,一直都在想要打破那個死循環,但是不論她怎么做,最后的結果都是無用的。但是這個人,真的可以么?真的能做到嗎?
漢宮秋杵在原地,望著越走越遠的人,身前廣袖里的手緊握著,只等一個回答。
忽然翠綠深沉的潭水中咕嚕嚕冒泡,隨后升出來一只瓷瓶,他高高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下。
“你去吧!
娘娘傳音過來,復又提醒:“別忘了你說的話。”
拿到藥,緊趕慢趕回那個小鎮,已經是傍晚時分,雖然天還沒黑盡,但蘇合香的房里已燃起明燭。
靈素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睡過,恍惚間還以為是之前在府里給小姐配藥的那個小子回來了,正在她面前晃蕩,等視線稍一清明,還沒喊出聲就被身后的庭竹敲暈過去。
庭竹欣喜地爬出來小聲叫道:“師父!”
漢宮秋給他一個干得漂亮的眼神,就知道這小徒弟最貼心的。
他對著小徒弟發亮的眼睛比手語:“庭竹,把靈素抱出去吧,這里交給我!
“嗯!”庭竹收拾好環境,給漢宮秋騰出完美的二人空間。門口今日是柏子仁當值,見庭竹的小身板扛著個大人出去,忙上前扶了,問他發生了什么。庭竹自然瞎掰爐火純青,只說靈素因為多日辛勞昏睡過去,反正也叫不醒,不如讓她睡個好覺,讓柏子仁跟著把人抱到她自己的屋子里睡。
說話聲腳步聲漸遠,他才半跪在昏睡不醒的蘇合香床前,仔細觀看這著人的臉。
病痛折磨,瘦了一大圈,面色枯黃,身上還因為那毒的緣故不停地發冷汗,連新換上的衣服都給浸潤了不少。
“香兒,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如果……其實也沒有如果了……這一去,或許就再也不見,若是經年之后,你家庭美滿,可會想起還有一個我?”
“李子令會照顧好你的吧,雖然你們之間隔了些因果,但畢竟他眼中有你,我看得出來。既然李皇已經為你許婚,那么那些是是非非,你便也沒有必要去糾結了。好好完婚,我會給你祝福。”
他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節白骨,碩大無比,一看就并非凡獸的殘骸,上面隱隱流動著靈力,被漢宮秋設下的封印掩蓋,卻還是流露出威壓。
“這節骨頭,是我在碧沙潭的時候尋到的,想起你的咫尺給了阿秋,身上也沒有合適的武器,老是直接上手那得多疼……把這根白骨煉化成劍,絕非凡品,就算不能保你萬世無虞,但要是有人想震碎它傷害到你也是艱難……”
他自言自語了好半天,巴不得化身管家婆把所有事情都給交代清楚,但是等說到最后,他才委屈得像個孩子,把臉蒙在蘇合香手里哭得不行。
“我舍不得你……”
他從來沒有明確說過喜歡她心悅她更別說愛,但是或許真的有來自前塵羈絆,他這一看上眼,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紅燭上滴下蠟淚,一根指節高的火焰搖搖擺擺,隨著第二滴蠟淚流到半中央凝結時,這房中就恢復平靜,只有一人的淺淺呼吸。
蘇合香自黑暗中走出,一直引著她的幽光卻漸漸消散,莫名的惶恐盤踞她的心。她追上前想要將這縷光保護住,不讓它消亡,卻發現這是徒勞,即便她走再快,那微弱的亮也能更快一步走遠,直至被暗黑吞噬。
仿佛真的死亡降臨,身處混沌,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房中的呼吸聲忽地被打亂節奏,緊接著那躺了多日的人睜開了雙眼,眼中一片清明,印著從窗戶上透來的晨光。
屏風外晃動的人以為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蘇合香站在窗戶前,輕輕跑過來驗證,待發現自己真的沒有看錯后,喜極而泣:“小姐!”
蘇合香轉過頭,一雙眼深深凹陷,雙頰無肉,齒澀唇干,卻還是溫柔地扯出笑容:“靈素……”
真正從鬼門關走過一圈回來的人,到底是不一樣,面對周圍一堆人的笑與淚,似乎都淡然了很多。
若卿只站在一圈人的最外圍,靜靜看著蘇合香被靈素和蘇長容以及使君柏子仁圍著,寬慰地與她對視相笑。
漢宮秋居然什么都不做就走了,臨行只把那根骨頭交給他,真當他是中轉站嗎?為什么不直接挑明,反而要默默忍受?連正經的道別也沒有,他這種人真的是……讓人又想討厭又討厭不起來。
真是,大義凜然、勇于犧牲、默默無聞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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