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這個時候的飛機啊？怎么會在國內(nèi)出發(fā)呢？你不是要去瑞士的嗎？”買買買循著聲音的方向轉(zhuǎn)身，還沒有看清楚在后面叫她的人長什么樣子，就知道她這會兒在機場碰到的人是晉然。

    晉然的樣子，買買買或許還能忘掉，但他的聲音，卻是過耳不忘的一個存在。

    “去日內(nèi)瓦沒有直達(dá)的飛機，要在北京和莫斯科轉(zhuǎn)兩次機。”晉然解釋了一下自己出現(xiàn)在國內(nèi)出發(fā)的原因。

    “哦，對，去瑞士是有點麻煩，至少也要轉(zhuǎn)機一次，轉(zhuǎn)個兩三次也是正常。”買買買好長時間都沒有坐過飛機了。

    她最近遇到晉然的頻率，有點高。

    一年才回去一兩次的家能遇到，一年才送個一兩次的機也能遇到。

    買買買對晉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意外加上陌生，買買買一時間不知道要找什么話題和晉然聊。

    “你沒有帶買樂高一起過來送機嗎？”晉然往買買買的身后看了看，并沒有看到買樂高的身影，率先打破了略顯尷尬的沉默。

    “今天老二三四都要走，我們幾個想要多聊一會兒，就讓買樂高留在工廠的樂高王國里面玩了。”買買買接過晉然的話題。

    “他一個人啊？你這樣帶著他也不是一個辦法。國內(nèi)不是經(jīng)常還有拐賣兒童的事情嗎？你就不擔(dān)心嗎？我感覺他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更適合去歐洲上幼兒園。”晉然還想著昨天說的那間事情。

    買樂高的晉然哥哥，很是稱職。

    “當(dāng)然不會留他一個人呀。林沛沛的爸爸媽媽本來要來機場送她的。看我們幾個不依不舍的，就說讓我們自己來，他們留下來幫忙看著買樂高。”買買買趕緊解釋。

    “買小妹”雖然不是最靠譜的，但也不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姐姐。

    買大哥的嘴巴，甜歸甜，卻并不是一個能在短時間之內(nèi)，完全信任一個人的小孩。

    買買買對晉然和買樂高的突如其來的親密程度感到好奇：“你是不是給我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湯，他現(xiàn)在開口閉口都是晉然哥哥，連我這個親姐，都沒有聽他叫得這么親熱過。”

    “不錯，有進(jìn)步。”晉然的回答，和買買買剛剛關(guān)于自己弟弟被他拐跑的那一番言論，銜接起來有些不太順暢。

    “進(jìn)步？你指哪方面？”買買買是有疑問就直接問出口的人。

    “你今天見到我之后，都是用【你】，沒有再開口閉口都是【老板】，說明我這個原本在你眼里，已經(jīng)老成了板的人，要比之前年輕了不少。”晉然和買買買開了一個小玩笑，并且很成功地把他自己給逗笑了。

    買買買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

    晉然的這個笑話太冷，買買買壓根就不知道笑點在哪里。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文化差異？

    “呃……”買買買猶豫了兩秒之后，才開始轉(zhuǎn)移話題：“這個時間北京，你和老三老四她們兩個是同一班飛機吧？還有二十分鐘就要起飛了吧?她們都進(jìn)去好久了，你這會兒還沒過安檢會不會有點晚？”

    買買買轉(zhuǎn)移話題的本領(lǐng)，是打小練就的。

    “感謝提醒。晚應(yīng)該是不會的。去北京的那條航線，今天流量控制，飛機至少會晚點兩個小時。你舍友如果是按照計劃時間去的，肯定是去早了。我現(xiàn)在去辦登機牌，時間還很充裕。”晉然一點都沒有趕時間的樣子。

    “這樣的嗎？什么時候通知的？怎么老三和老四兩個人都沒收到飛機晚點的消息啊。她們剛剛還急匆匆地跑進(jìn)去的。”老三老四因為要和買買買一起，先去國際出發(fā)送林沛沛入關(guān)，再回過頭來到國內(nèi)出發(fā)，一來二去，導(dǎo)致時間有點倉促。

    “這種程度的晚點本來就不會通知的，自己看航旅縱橫或者飛常準(zhǔn)之類的APP看就好了。我這幾次回國，都在感嘆國內(nèi)科技是怎么改變生活的，一個手機，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了。”

    晉然在瑞士生活的時間比較多，比起國內(nèi)賣個烤地瓜都能使用的數(shù)字支付，歐洲還是一個信用卡當(dāng)?shù)赖臅r代。

    “哦，是這樣啊。”買買買不置可否。

    上一次坐飛機出國，她還是生活在烏托邦李的買老大。

    在屬于買買買的那個理想國里，和出行有關(guān)的一切事物，都有人專門打理。

    司機會告訴買買買什么時候出發(fā)。

    到了機場之后，她會被安排到單獨貴賓休息廳休息，要玩手機也行，要畫畫也行，愛干嘛都可以。

    等到了確定要關(guān)艙門的時間，會有專車送她到登機口。

    如果有特別緊急的事情，需要包個機或者一開始就選了坐公務(wù)機的，就會有FBO服務(wù)。

    整個候機過程，要多順暢有多順暢。

    買買買有些尷尬，晉然一個在瑞士長大的人，都知道在國內(nèi)做飛機要怎么用APP看會不會晚點，她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卻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過去的一年，買買買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很接地氣了。

    事實卻總在不經(jīng)意間提醒買買買，她還是有很多缺失的部分。

    “你好像運氣不太好，你今天出來送個機，就又被我遇到了。”晉然沒再繼續(xù)說和APP有關(guān)的事情。

    “怎么不好了？挺好的啊。雖然你是我的老板，但老板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遇到也不影響運氣才對。”買買買用滿臉的笑意化解自己的尷尬。

    “確實不吃人，但是會扣工資啊，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連續(xù)翹了兩天班了？”特別有原則的非遺傳承人晉然再度上線。

    “哪有翹班？是大師兄說，老板給我批了兩天帶薪假期，我才出來的。”買買買從來都不接受欲加之罪。

    “我為什么要給你批帶薪假期？”晉然的聲音和笑容，都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讓我給馬老師還原《山水熊貓綠竹艷花》呀。”買買買回答的理直氣壯。

    “那你這兩天有拿起畫筆嗎？”晉然的語氣很溫和，有一種循循善誘的感覺。

    “我有啊，當(dāng)然有了！我看起來像是一個會敷衍自己老板的員工嗎？不能夠啊！”買買買理更直了，氣也更壯了。

    晉然笑而不語，買買買以前和他說話，并沒有如今這般有趣。

    “干嘛啦，我是說真的啦，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今天晚上就把馬老師想要的畫給他送過去，我真的真的真的有拿起畫筆。”買買買一臉的認(rèn)真，連著說了三個真的。

    她昨天不僅拿了畫筆，還沉迷畫畫無法自拔，并且差點因此錯過了老三老四的接機時間。

    “我和你開玩笑呢，你忽然這么認(rèn)真干什么？才夸你有進(jìn)步，這就又回到老板了。你把我越叫越老，我要是不壓榨一下你的剩余勞動力，都對不起你這一聲又一聲的老板。”

    晉然嘴上這么說，卻沒有真的要壓榨買買買的意思，給自己的箱子轉(zhuǎn)了一個方向，準(zhǔn)備辦理登機手續(xù)。

    往值機柜臺走了兩步之后，晉然又退了回來：“我查了一下給你弟弟打電話的那個幼兒園，剛好也是日內(nèi)瓦的，我回去之后幫買樂高打聽一下，那個幼兒園怎么樣。”

    “呃，不用麻煩了，我現(xiàn)在肯定沒有能力送我弟弟去瑞士念書的，而且我弟弟應(yīng)該也不想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念幼兒園的。”買買買并不接受晉然的好意。

    “你弟弟不想嗎？我怎么覺得他挺想的，他還一本正經(jīng)地讓我去了瑞士之后，幫他看看幼兒園里面，漂亮的女孩子多不多，有沒有和公主一樣漂亮的。”晉然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買買買沒有親耳聽到買樂高和晉然的“密談”，但晉然復(fù)述出來的話，連語氣都特別像是顏控等級爆棚的買樂高。

    “那我回去再問問他吧。就是我們家現(xiàn)在的情況，也沒有可能讓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這么說，還是要謝謝你對樂高的事情這么上心啊。我這個做姐姐的都有點汗顏了。”

    買買買知道這個“半路出家”的姐姐，還有很多有待提高的地方。

    “學(xué)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說他們前前后后給買樂高的監(jiān)護(hù)人，代理人，聯(lián)絡(luò)人等等的六七個號碼打過電話，打了很多次都沒有音訊，最后是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找到了買樂高的電話。”晉然告訴買買買他接聽的那個電話的具體內(nèi)容。

    “你給我的號碼我記下了，我等回去有時間，就給學(xué)校回個電話。不好意思，讓老板費心了。”買買買向晉然表達(dá)了自己的謝意。

    “我感覺你弟弟上學(xué)的事情，原本應(yīng)該是有安排過的。去不去，什么時候去，最好都給學(xué)校一個官方的回復(fù)。老板這就走了啊。”晉然對【老板】這兩個字，已經(jīng)開始有些免疫了。

    “等一下。”買買買在晉然轉(zhuǎn)身之后，又往前追了兩步。

    晉然用眼神詢問買買買【怎么了】。

    “老板什么時候回來？”買買買有點不好意思。

    “嗯？你這是準(zhǔn)備等我回來的時候，來接我嗎？這好像不屬于強達(dá)工作室維修技師的工作范圍吧？”晉然好奇買買買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聲音好聽的人，不管問什么都一樣好聽。

    “不是啦，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買買買連忙否認(rèn)。

    “那是？”晉然饒有興致。

    “就是要商量一下你們家院子里面的那個洞，要怎么修。我的疏忽，我有責(zé)任盡快彌補這個漏洞。”買買買還是第一次把【漏洞】這兩個字，用得如此形象和生動。

    “這個先不急，我暫時也不住。等回去把十二獸首做完了，我再好好想想可以設(shè)計什么樣的機關(guān)，盡量不再重新折騰一遍我家的院子和你家的房子。”晉然并不著急處理隱蔽的滑梯入口問題。

    “那行，你要弄的時候，提前通知我一聲，到時候看看需要我做什么配合。”買買買心里是希望這個問題可以盡快解決，但晉然都不急，她自己一個人在一頭熱，也是有些不合適。

    “說道配合，我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晉然很自然地打了一個響指。

    “什么忙啊？”買買買覺得非遺傳承人打響指有點奇怪。

    “我家不是東西都搬進(jìn)去了嗎，但是窗戶啊外墻啊什么的，都還不干凈，我想在網(wǎng)上找一些家政的人過去開荒，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幫我監(jiān)個工。”晉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個荒，要不還是等你回來再開吧。”買買買沒有一口應(yīng)下。

    “我就算回來了，也需要你監(jiān)工啊。我家里有十幾幅你的畫，萬一被弄壞了，你應(yīng)該也會心疼的吧？”晉然繼續(xù)嘗試說服買買買。

    “你不在我進(jìn)都進(jìn)不去啊。”買買買再次拒絕。

    “我給你我家的密碼就好了。”晉然很快就辦好了值機手續(xù)，拿到了登機牌。

    “這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放心，我也不讓你白干。我會支付酬勞的。”晉然的商人屬性，忽然又冒了出來。

    “酬勞？你總不至于要按家政公司的收費水平，也給我支付一份吧？”買買買有一種想要翻白眼的沖動。

    她是因為沒有酬勞，所以不想幫忙嗎？

    她明明只是不想要在晉然不在家的時候，跑到他家里去而已。

    “怎么可能呢？家政人員的工資怎么都應(yīng)該比你還高吧，人家是專業(yè)的，你又不是。”晉然對國內(nèi)的家政人員收入，大概是有什么誤解。

    “那你打算怎么支付我的酬勞？”

    “我問過好幾個家政公司，外墻和里面一起做，一天弄不完，兩天又太多，但他們服務(wù)都是論天賣的，怎么樣都會多出來半天。”商人晉然繼續(xù)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不給監(jiān)工付錢，把剩下的那半天送給你，讓他們捎帶著把你家也打掃了，就當(dāng)給你的酬勞了。”

    “這樣都行？”買買買有些看不明白，老板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扣了？

    這還是那個每次幫大師兄解說都會給上千塊的非遺傳承人嗎？

    “怎么不行啊。花同樣多的錢，我家有人監(jiān)工了，你家有人打掃了。互幫互助、互惠互利，這是最經(jīng)濟實惠的方法啊。”晉然直接拍板把事情給定下了。

    “我怎么覺得有哪里不對？”買買買質(zhì)疑這件事情的邏輯。

    “那肯定是你覺得錯了。我現(xiàn)在必須要去趕飛機了，等我聯(lián)絡(luò)好家政公司，讓他們直接找你，我家就拜托你了，我上飛機之前把密碼發(fā)給你。”晉然說完，就往安檢口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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