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修）

    這是一片宛如仙境般的泄湖：綠松石色、碧藍色、翡翠色的海水深淺相間,  好像一塊巨大的透明的水晶果凍，清澈得能毫無阻礙地看清水底潔白細膩的沙子、沉積的枯樹敗根、細小的貝殼與自在的游魚。船只行走在上面,  好像憑空浮在半空中。

    海灘是夢幻的淡粉色,  猶如少女的肌膚。遠處島嶼的山體是銹紅的，上面長著郁綠的樹木。

    有誰能想到,  在這片仙境般的美景里，居住著一群窮兇極惡的海盜。

    接應的戰船停泊在泄湖之外封鎖著海面，五十艘輕便的小船原本是爭先恐后、殺氣騰騰地向島嶼撲去,  可是被這樣的美景震懾住了，殺意不由消散了不少。有些船只甚至放慢了一些速度。

    這些小船與戰船是塞雷布斯的船隊，圍殲了謝尼達斯那伙海盜后他們來到了海盜的巢穴。

    海盜常年打劫商船，巢穴經常積累著豐厚的財富，他們訊問了一些俘虜，得知了海盜島的虛實后，就往這里來了。

    海盜島三面都是難以攀援的懸崖峭壁，只有一處地勢較為平緩,  高處還有人瞭望，按說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可是留守的海盜人數寥寥，遠遠望見塞雷布斯的船隊，立刻逃下島上了小船,  往克里特的方向逃走了。

    船隊分了一部分船只去追,  另一部分上了島,  匆匆搜索了一遍,  把還沒來及逃跑的海盜抓住，又將被海盜們擄掠來禍害的女子、男孩，以及他們的家眷們都集中到一起看管。

    島上有一座倉庫，儲存了不少食物、亂七八糟的貨品和一些金銀的珠寶首飾與器皿，但并沒有預計的多。塞雷布斯等人不相信海盜們只有這些積累，再次訊問他們，一個個分開威逼利誘，終于從幾個人口中得知他們確實還有一處藏匿財富的地點，但在克里特山島上的山里。

    又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問出地點，費盡周折才找到那筆錢財，搬出來后塞雷布斯與其它戰艦捐助人按照捐助的份額平分了它。

    將島嶼上倉庫里的東西也分了，海盜誰抓住的就算誰的，海盜的家眷和被擄掠的女子與男孩們塞雷布斯都要了，為此補償了別的捐助人一筆錢。

    被擄掠的女子男孩們塞雷布斯問過他們自己的意愿后，有家人能回家的給了一小筆錢，將他們送到干尼亞港口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回家；無家可歸的打算帶回雅典，暫時照顧一段時間讓他們想辦法自立。

    海盜的家眷不能這么處理，都給了一點錢，放到干尼亞港口讓他們自謀生路去了。

    從海盜這里得到的戰利品不少，別的戰艦捐助人都扣去花費后還發了一筆小財，只有塞雷布斯因為這些人，折算了一下可能還要賠一些。不過他并不在意，和船隊的花費比起來，這只是小錢而已。

    分完戰利品，戰船和別的捐助人的船只都返回雅典去了，塞雷布斯和阿里斯提德、特米斯托克利去了科林斯——前者是想幫塞雷布斯找人，后者是賴皮非要跟來的。

    這不是塞雷布斯第一次來科林斯，阿里斯提德以前也因為公務來過，特米斯托克利就更不是了。他父親是個有錢的商人，經常往來科林斯，他陪同父親來過很多次，連愛神廟都去過。

    塞雷布斯和阿里斯提德都沒去過愛神廟，到了科林斯之后根據特米斯托克利的提醒，到商人那里去買了一些禮物：美麗的布匹、香料、一頭羊，帶著去了愛神廟。

    塞雷布斯原以為人會很難找，因為他們不知道維拉希亞現在是什么樣子的，那個小姑娘可能已經被改了名，沒有人知道她來自何方；可能已經離開了愛神廟；甚至可能已經死了。但是沒想到他們到了愛神廟，獻祭了禮物之后立刻就見到了她。

    他們獻祭完禮物，詢問在神像邊坐著的一位女祭司神廟里有沒有一個叫維拉希亞的十五歲姑娘，是萊斯博人。還沒有形容的更詳細，原本臉頰微紅，驚艷而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們的女祭司就又失落又嫉妒地回答：“你們也是為維拉希亞而來的嗎？她就在那里�！闭f著伸手一指。

    塞雷布斯三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里站著個黑發紫袍，身材窈窕，肌膚蒼白如大理石的美麗少女，正在和一名滿臉癡迷，捧著一對黃金手鐲往她手里塞的男子說話。

    仿佛察覺到他們的視線，少女轉頭向他們看來，雙方同時一怔。少女的五官與菲多非常相似。

    塞雷布斯與阿里斯提德、特米斯托克利走了過去。塞雷布斯打量著她，對比著她與菲多的相似之處，問道：“維拉希亞？你是不是有個叫菲多的哥哥？”

    少女聽到這個名字渾身一震，嘴唇顫抖著，定定凝視著塞雷布斯，許久才說：“……我認識你，你是雅典的神眷之子，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沉默了一下，看著她旁邊的人，問道：“抱歉，能請你先離開，讓我們談談嗎？”

    捧著手鐲的男子本來從塞雷布斯走過來后一會兒看塞雷布斯、一會兒看維拉希亞，眼睛都不夠用了，這時看到維拉希亞的樣子又非常關心，但見維拉希亞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只好收起鐲子離開了。

    塞雷布斯說道：“你怎么會認識我呢？”

    維拉希亞說：“我在雅典做過好幾年奴隸，你是雅典的名人�！�

    塞雷布斯問：“你是雅典哪個公民的奴隸？”

    維拉希亞回答道：“卡利馬科斯……后來他和妻子乘船出海，掉進海里淹死了，我落到了他兒子謝尼達斯手里�！�

    塞雷布斯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謝尼達斯……”

    維拉希亞說：“他是一個海盜。后來他把我獻給了愛神廟。我記得，他還是你的仇敵，對嗎？”

    塞雷布斯說：“對。菲多一直在找你�！�

    維拉希亞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無聲地哭泣著，淚如雨下。

    附近的人都關切地向這里投來目光，維拉希亞和塞雷布斯卻誰都沒有在意。

    維拉希亞哭了好一會兒才擦掉眼淚，顫抖著聲音問道：“為什么你要幫他找我？他背叛過你吧？卡利馬科斯要帶我離開雅典那天，他說要去找你借錢贖我，可是去了之后就沒有再來。你不是恨著他嗎？”已經多年過去，維拉希亞仍然清楚地記得那刻骨銘心的一天。

    塞雷布斯說：“我沒有恨過他。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他，他去找我那天我出門了，等我回去已經是夜里了。我和他立刻帶了錢去卡利馬科斯家，可是你們已經離開了雅典。”

    維拉希亞嚎啕痛哭出聲，為了那個陰差陽錯，為了從地獄里走了一趟的自己。

    她哭的站立不穩，塞雷布斯和特米斯托克利都伸手想扶她，阿里斯提德也憐憫地看著她。

    附近的女祭司們跑過來將她抱在了懷里，警惕地注視塞雷布斯三人，拍撫著她的背，問：“發生了什么事，維拉希亞？”

    維拉希亞伏在一個女祭司肩上完全沒有任何形象了，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肝和靈魂都哭出來，那濃重的悲哀壓的周圍的人都說不出話來。

    她哭了許久許久，不再理會塞雷布斯等人，被幾個女祭司扶著離開了。

    塞雷布斯沒有阻攔。

    維拉希亞的情緒已經不適合談下去了。三人離開了愛神廟，在附近找了家旅社住下，打算等過一天，給維拉希亞一些消化情緒的時間，明天再去見她。

    塞雷布斯讓人去德爾斐給菲多傳信讓他來。他原本打算如果沒有切實打聽到維拉希亞的消息，就先不告訴他，但沒想到此行順利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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