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雨的小鎮

    臨近黃昏，又開始下雨了，雖然已經進入六月整整十天，但天色還是快黑了。

    艾倫聽到落雨聲，合上書，習慣性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右腳踝傳來一陣刺痛，提醒他的腳傷根本沒有任何好轉。他踉蹌了一下，但還是走到窗邊，身體靠在墻上，趁著外頭還有些光亮，看雨滴噼啪噼啪地打在樹葉上，落在田野里，還發出讓他感覺很悅耳的沙沙聲。

    艾倫很享受這種寧靜的氣氛，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玻璃上映出他身影，這個身材瘦弱，甚至看起來有點弱不禁風的孩子面目清秀，有著一頭整齊烏黑的頭發和天藍色的瞳孔，看書的時候會戴上一副無框眼鏡，顯得有點文質彬彬，只是眉間籠罩著的淡淡憂愁在說明他似乎有心事。

    自艾倫記事起，這個叫做倍雅的小鎮就一直很多雨，一整年下來也沒有多少晴天，生活在這里的人出門基本都會帶把傘，因為就算早上出門看著天邊掛著一輪大太陽，但你眨一下眼說不定它就不見了，再眨一下，說不定就開始下雨了。這里的天真稱得上是說變就變，雨也是說下就下，雖然從來都不會出現那種“嘩嘩”的傾盆大雨，但一下起來就淅淅瀝瀝的，沒完沒了，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

    艾倫曾聽鎮上上了年紀的人說過，以前倍雅雖然也經常下雨，但也不像現在這個樣子。每個月只有零碎的幾天晴天，沒人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十幾年前的某一天吧，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也沒人知道為什么。

    唔……為什么大概不重要吧，重要的是，總是下雨實在是太讓人頭疼了。艾倫是這么想的。對他而言，雨下的太大會讓路變得很難走，去學校要花更多的時間，可能會遲到，鞋子也會沾上泥巴，即使他知道達爾克太太會原諒他們，但他從心底討厭不守時。

    不過好在這個鎮上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大家出門都會帶把傘，包括艾倫。在這個幾乎人人都能使用魔法的年代，在沒有太大風的天氣，用魔法操縱一把傘是件輕而易舉的事，而且比用手撐著更省事，就像是洗澡一樣，也消耗不了多少魔力，稍微休息一下就能恢復，騰出來的雙手還能用來拿其它東西。

    不過艾倫今天并沒有出門，也沒和瑞爾一起去學校，并非是因為他厭倦了學習，相反艾倫是個對書抱有極高熱情的孩子，直到剛才他去窗邊看雨之前一直都在看那本厚厚的《魔法簡史》。但不幸的是，早上他們屋里那個不爭氣的老報時鳥又記錯了起床時間，自己睡過了頭，叫醒他們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將近半個小時，這導致艾倫下樓的時候太匆忙而扭傷了右腳踝，腳踝當時就腫了起來。

    “真是糟糕，這下肯定是走不了路了。”，艾倫當時想，“真是太耽誤事了，回頭一定要重新捉一只回來，換掉這只糊涂鳥！”

    瑞爾把他扶回臥室在床上躺下，用浸了冷水的濕毛巾幫他敷了一下受傷的腳踝，又把媽媽出門上班前給他們留下的早餐拿來，并建議他在家休息，他則去學校幫艾倫向達爾克太太請假。

    艾倫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因為書里已經沒有多少他不認識的名詞了，讓他在家自己看，可要比跟著達爾克太太帶著大家一起讀快多了。

    艾倫一直覺得達爾克太太的講課方式實在太無聊了。這個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現在已經年近70的老太太完全就是在照著課本一字不落的念嘛，她總是微瞇著眼，語調慢吞吞的，喜歡重復念同一段，一遍又一遍，讓人聽了想睡著。

    瑞爾也經常在課堂上跟坐在他身邊的艾倫小聲抱怨：“嘿，艾倫，講真的，我寧愿回家聽我媽講童話故事，比在這兒聽這老太太念催眠咒要強得多”。

    可有意思的是，每次瑞爾剛抱怨完，達爾克太太就好像聽到了一樣，點名讓瑞爾站起來回答問題，就像“瑞爾.康納，請你重復一下我剛才講得是哪一段。”這種。還好大多數情況是有艾倫在一邊幫忙，每次都能回答上來，否則要是讓達爾克太太不滿意，他會被罰放學后獨自清理教室。

    “可惡啊，艾倫，我打賭那個老太婆絕對是聽到了。”在一次瑞爾沒能及時回答出來之后，他被留下了。達爾克太太在臨走之前，還特意又跟他一字一句的重復了一遍那段課文。艾倫也主動留下和他一起好盡快打掃完。

    “可是還真奇怪啊，”瑞爾心有余悸地繼續跟艾倫說，“我明明已經很小聲了，她都這把年紀了，竟然還能聽到，真奇怪，是不是？”。

    “是啊，連我都是剛剛能聽清楚你在說什么。”艾倫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一定是阿麗莎告的密！她就坐在咱們后面，能看得一清二楚！真是看錯她了！盡管平時你老幫她解答問題，畢竟她也姓達爾克！”

    “應該不會吧……你用書本遮住了臉，她并沒有任何能讓達爾克太太發現你的方法啊。”艾倫搖了搖頭，覺得不太可能。

    “誰知道呢！萬一她拼了命的擠眉弄眼呢，達爾克太太總會察覺到的吧！”

    “可是，呃，我還是覺得跟她沒關系……你忘了？上一次她還主動留下來幫咱們打掃教室來著。”

    “哼，依我看，那一定是她內心有愧！”瑞爾還是一口咬定跟阿麗莎脫不了干系，不過下一秒瑞爾卻又面帶笑意的說：“不過聽我媽說，她奶奶在這兒已經教了十好幾年的書！我的天！要是讓我這樣念十幾年我絕對要瘋掉了！”艾倫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說起來這門課，艾倫還是很用心的，不只是因為基礎理論課在結業考試里占有很大比重，更是因為這學期結束后，成績位列全校前三名的學生會取得去克里瓦里繼續學習的資格。

    克里瓦里，位于赫普大陸中心靠東一點的地方，離普羅托斯海很近，是現在赫普大陸上最大的城市。不僅如此，位于克里瓦里的魔法學校，也是這片土地上唯一一所直接由魔法管理協會管理的最高等魔法師培養機構。聽瑞爾那個經常向他吹噓自己是從克里瓦里畢業的老爸——迪恩.康納說，在那里學到的東西跟在這種窮鄉僻壤學到的可大不相同，不止是等級要高上很多，威力、作用跟現在學到的完全不能同日而語，而且從那里成功畢業的魔法師會被魔法管理協會所認可，那就意味著有資格直接進入協會工作，成績優異的還有機會直接進入高層，可謂前途一片光明。

    簡單地來說，克里瓦里是所有立志成為一名優秀魔法師的人所共同向往的地方。

    艾倫也是如此。他不止一次想過，他要是能和瑞爾一起去克里瓦里該是多棒的一件事。可是根據魔法管理協會的規定，能進入那里深造的只能是很小一部分人，像倍雅這樣人口數量不足8000的小鎮，能進入克里瓦里的，最多也只能有三個人，而其他人只能選擇一些沒什么名氣的地方私立學校或者選擇結束他們的魔法學習生涯，所以艾倫知道，他們必須比其他人更努力。而對于這個規定，協會給出的解釋是，更多的名額要留給經濟更發達、條件更優越的地區的孩子，因為他們身上更有天賦，身處的條件更好，也更有希望成長為優秀的人才，這樣可以避免他們花大量的時間在他們這些“庸才”身上，這也是為避免他們口中的“資源浪費”。

    艾倫覺得這是很不公平的。他認為，即使不能讓所有人都進入克里瓦里，起碼也要做到讓所有人有同等的機會接受同樣的教育。但是他從不抱怨，因為他知道，抱怨并沒有用，再多的不滿也不能改變這樣的現狀。

    “想改變這一切，就要先接受這一切。”糖果屋的老奧德里安曾這么跟他說過，他也對他這句話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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