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悲傷……直到現在艾倫才明白，這么多年以來，縈繞在他心頭，盤旋在他眉間的這絲絲縷縷的像是憂愁一樣的東西是什么……雖然他不是很想承認，但思來想去，他卻又無法否認伯雷斯圖的說法。

    這種情緒淡淡的，若有若無，只有夜深人靜仔細感受的時候才會察覺，但卻一直源源不斷。就像是倍雅的雨，雖然從來都不會瓢潑傾盆，但也從來都不會停。

    大概，又是他這種體質在作祟吧。

    看到這里艾倫心里不由得一陣悸動，周圍的光亮突然又黯淡了些。

    很少有事情能讓他的情緒產生如此大的波動，但這一件除外……和自己的父母見一面，這是他從小便渴望的事，是一直都未能實現的事，也是讓這個男孩眉頭長年不展的根源。

    “你現在所看到的這些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伯雷斯圖又開了口，“人心的陰暗面實在是太多了，無處不在……這三十多年來我去過很多地方，就我所看過的，幾乎數也數不清……”

    艾倫有些語塞。剛才的那些畫面對他的沖擊確實很大，以致于他現在的心情已經沉重到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反駁的念頭產生。

    “啊，對了……還有憎恨。”伯雷斯圖說，“不過我想，即使我不給你看這些畫面，你應該也能猜到誰會出場了吧？”

    “是伊凡……”艾倫立馬就明白了。這也是為什么現在伊凡的身體被伯雷斯圖控制了。

    “不過，也正是他們心中的黑暗讓我有了可乘之機。”伯雷斯圖說，“就拿這個叫伊凡的小子來說，他心中對你的憎惡遠超其他人，所以當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會成為我的棋子，很重要的棋子。”

    寒冷和黑暗再次慢慢襲來，艾倫卻感覺失去了剛才的那種抵抗力。他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不過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了幾聲熟悉的呼喊。

    “艾倫！”這是瑞爾的聲音，“加油啊！”

    “快站起來！你不能輸給他！”辛西婭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不要被他的話所迷惑！”緊接著是阿麗莎，“他在誘導你！”雖然聲音略顯虛弱，但她好像已經醒了。

    這些聲音好像帶著力量一般，鉆進他的耳朵，讓他不由得精神一振。

    阿麗莎的話給了他提示。

    “是的，他在誘導我……”艾倫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是場精神力之間的較量，他給我看這些，就是為了動搖我的意志！”

    這幾個人的面孔在他腦海里浮現，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看著他們艾倫就感覺心里很溫暖。

    突然有朦朦朧朧的光亮在在周圍產生，空氣好像也不再那么冰冷了。

    “喜怒哀樂，這是人之常情，即使是圣人也難免有憤怒和哀傷的時候。”艾倫一邊說一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嘖……”伯雷斯圖不滿地哼了一聲，“還不打算乖乖投降嗎？”

    “誠然，你所看到的那些確實是人心中不好的一面，但是這并不能用來否定那些美好。”艾倫感覺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楚，開始試圖說服伯雷斯圖。

    “呵……美好？”伯雷斯圖冷笑了一聲，“真是天真啊……這些看起來的美好，實際上都不過是虛偽之物，是人類用來掩飾這些陰暗的東西……我的眼睛可不會被這種東西所迷惑……”

    “天真的是你！”艾倫果斷地打斷了他。

    伯雷斯圖好像有些慍怒，但卻罕見地沒有吱聲。

    沉默片刻。

    “親情，友情，愛情，總有一些東西會給人溫暖，讓人感動。”艾倫說，“誠然，有許多諸如自私和憎恨之類的陰暗面存在，但這些并不能掩蓋人心中的美好……善良，熱心，忠貞，無私，奉獻，堅韌等等，其實人心中的光明遠遠要比你所看到的多得多……”

    “呵……光明……別開玩笑了！自從我出生以來就沒有看到過所謂的光明！”伯雷斯圖嚷道，“那些陰暗多到讓我感覺厭倦！每個人的心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你太極端了……只能看到惡。”艾倫說，“但是你看不到，并不代表它們不存在……也許是當初奧德里安先生沒說明白，也可能是你沒能理解……其實善與惡并存，這才是人心。”

    這句話讓伯雷斯圖再次沉默了。

    “不過這也難怪……”艾倫說，“這些美好，可能是有著這么一雙眼睛的你永遠都無法看到的……這并不是你的錯……”

    “不要用這種假惺惺的語氣和我說話！”伯雷斯圖聽到這些突然暴怒，“這種好像帶著憐憫和同情的語氣……充滿了虛偽！讓我感到惡心！”

    “不，我是真的這么想。”艾倫平靜依舊，“雖然可能會有點難，但是我想，只要能把你這雙眼睛里的秘密弄清楚，遲早有一天會幫你擺脫這種困境……到那時候，你所看到的世界可能會完全不一樣……”

    “幫我！？”伯雷斯圖冷笑了一聲，然后嚷了起來，“別再引我發笑了！”

    他的話音剛落，一股強烈的炙熱感傳來，讓艾倫不由得心里一驚。

    “看來有必要讓你體驗一下這終極的痛苦……”伯雷斯圖說。

    周圍忽然隱約有火光閃爍，是種從未見過的黑色火焰……

    艾倫想逃離這里，卻發現不止是他身邊，這火焰好像充滿了整個精神世界。

    “唔……”艾倫有些難以忍受，迅速吟唱咒文想制造出些水流熄滅這些火，卻發現根本沒有作用。

    “別白費力氣了……”伯雷斯圖的聲音傳來，“這些是僅存于這個世界的幻想之火，燃燒的是我多年以來所吸取的黑暗……”

    聽他的聲音，他也沒能逃脫這些火焰的灼燒。

    “你應該明白的吧……只要這些黑暗仍然存在，這場大火就不會熄滅……”伯雷斯圖一邊說一邊發出讓人心驚膽戰的咯咯的笑，“和我一起品嘗吧，我曾經品嘗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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