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觀，清陽初升之時(shí)，就已經(jīng)有不少馬車轆轆地停在了觀外。
伴著山中清脆的鳥叫聲，叮咚的泉響聲的是低低的人語和轆轆的車輪聲。
山中清凈，觀里的香火卻很旺盛。
伯爵夫人一大早就從府里走了，一直等到白日高掛時(shí)才開始忙著在觀里參拜求簽。
等她參拜完觀中大小神像之后，山上的涼意也漸漸消了些，高大的參天古樹上暗綠色的葉上還垂掛著些水汽。
侍女扶著她自大殿處往下走，伯爵夫人只是偶然一瞥，忽見一個(gè)熟悉的身影。
再定睛看過去時(shí)，她才發(fā)覺是康平夫人帶著蘭山縣主正在大殿里參拜。
伯爵夫人頓時(shí)大喜過望，眉眼里也染著喜悅之情。她微微轉(zhuǎn)過身子，不著痕跡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鬢發(fā)，再回頭繼續(xù)朝大殿走去。
扶著她的侍女也不敢怠慢，連忙順勢扶著夫人往上走。
秦簪跟著母親來到玉清觀拜佛，說是京中勛貴近日時(shí)興來玉清觀求天下大安，陛下也有意到玉清觀看看，她不由得對這種傳言嗤之以鼻。
陛下會(huì)到玉清觀看看？這簡直就是傳的鬼話。
雖說她姑丈前幾月的確是有些過于癡迷求仙問藥之道，但是近來他已經(jīng)不去做那般無用之事了。
“囡囡，你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拜一拜？”母親稍微瞪了她一眼，秦簪即刻跪下參拜神像。
心里頭還默許了一番心愿。
一是求戰(zhàn)事早息，太子哥哥能平安歸來。
再求肅家哥哥能平安回來。
三求母親不惦念她的婚事，讓她再多過幾年歡暢日子，常常在高祖爺爺膝下陪伴著。
許完這一番心愿，秦簪這才緩緩睜開眼，站起身子。
可是她怎么覺得怪怪的，總覺得有一股子陰風(fēng)從她脖后刮過一樣，好像是有人正盯著她。
秦簪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回頭去找，到底是誰盯著她看。
不找還行，這一找，四目相對，兩張笑容。
秦簪有一種自己剛才許的愿都沒用了的感覺。
看見伯爵夫人的一剎那，秦簪不僅在心里叫苦連天，又把顧混世那小子給罵了千百遍。
“伯爵夫人安好。”秦簪乖巧地欠身行禮，發(fā)間的一只玳瑁簪子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好看的七彩光芒。
伯爵夫人笑著看著秦簪微微頷首，一副很欣賞她的樣子，“康平夫人也來這兒拜神啊，看來今日的確是個(gè)好日子，趕巧了，正好能碰上康平夫人與蘭山縣主。”
“是，真巧，本來想著昨日初一來的，想著許會(huì)人多，再加上昨日她小姑回來了，所以就沒來，沒曾想，今日竟還能碰見伯爵夫人。”康平夫人笑道。
秦簪只是站在母親身后，臉上掛著客氣又大方的笑容，垂眸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
她明知伯爵夫人是什么意思，母親也很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母親有些瞧不上顧清然的風(fēng)流行跡，更別提她了，她連多瞧顧清然一眼都不想。
“縣主。”
二人說了許久話，秦簪也發(fā)了許久呆，忽然聽見伯爵夫人喚她，她連忙又笑得漂亮了一些，應(yīng)聲答是。
伯爵夫人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她的疊在身前的手笑道，“我看著縣主實(shí)在是心里歡喜，改日還要去叨擾府上，我就是想與縣主還有夫人多說說話。”
“好，這一來二往的，兩家也能更親近一些，畢竟祖上也是一同征戰(zhàn)著替帝王打天下的。”母親笑著客氣道。
“是啊，老太師還健在，我也很想去拜訪一番，畢竟上回見老太師還是我做姑娘的時(shí)候，那時(shí)候跟著我家中父母去的，而今父母都不在了，恐怕是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沒見過老太師了，也不知老太師還記不記得我。”伯爵夫人訕笑道。
秦簪微欠身行禮道，“伯爵夫人放心，高祖爺爺如今還康健著，不要說是您了，他見我們這些小輩們時(shí)也都能將我們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的，等伯爵夫人去了，高祖爺爺想必會(huì)很開心的。”
“是嗎？那就借縣主的話了，看看老太師還會(huì)不會(huì)記得我。”
康平夫人抬眼看了看天色，“我瞧著天色也不早了，該啟程回去了，不若兩家一道，也是個(gè)照應(yīng)。”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呢。”伯爵夫人的笑意未減。
秦簪一時(shí)間不禁有些……只能維持著自己臉上客氣懂事的笑容。
“縣主做我的車吧，我倆好好說說話，我實(shí)在是瞧著縣主就喜歡，也不知是有多少緣分在。”伯爵夫人拉著她的手輕輕拍著，眼里也都透露著欣賞與喜悅。
秦簪有些兩難地看向自己的母親，靜靜地笑著沒有說話。
康平夫人也看透了自己女兒的心思，只是礙于情面，畢竟伯爵夫人都搬出來‘緣分’這二字出來了，只能忍著心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那你去陪著伯爵夫人說說話，到了我自會(huì)派人叫你下車。”
“是，母親。”秦簪笑著欠身行禮，然后任伯爵夫人牽著手往伯爵府的馬車上去了。
臨關(guān)門時(shí)還不忘看向自己的母親，投了一束幽怨的目光。
一路上，伯爵夫人喋喋不休地講一些往事，有的也卻實(shí)能逗她笑笑，可是大部分都是一些無聊的瑣事。
她幾乎是聽了所有有關(guān)顧清然的事情，有關(guān)他上學(xué)的，有關(guān)他考試的，有關(guān)他求師的……等等，好像是有關(guān)這個(gè)人的所有，他的母親都一一告訴她了。
回到城里以后，熙攘的人群涌動(dòng)著，秦簪坐車坐得有些困，要是她坐在自家的馬車上，此時(shí)肯定正睡得正香。
可是她這是在別人的馬車內(nèi)，伯爵夫人還在興致勃勃地翻出顧清然孩提時(shí)期的事情給她聽，她只能強(qiáng)撐著精神笑著搭她的話。
終于……有人來叫她了。
“二娘子，咱們到了，夫人遣我來接你下來。”
母親身邊的婆子來喊她了，輕輕敲了敲窗子。
秦簪連忙擺出一副有些不舍的樣子出來，然后惋惜道，“真是有些可惜了，此次聽伯爵夫人說了這么多，我真是開了眼界，原來顧郎君自小就是個(gè)趣人，母親遣人來喊了，那我就先回了，伯爵夫人回去時(shí)也慢一些，咱們等下回再繼續(xù)說吧。”
說完，她就起身步出了馬車，下了馬車以后還倩倩朝伯爵夫人行了個(gè)禮道了句恭送。
一切都做得體面得很，母親聽了以后也贊了她幾句。
天色蔚青，幾行白鷺登青霄。
樂聲裊裊，絲竹不斷，晝夜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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