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乍起，夾雜著白霜吹得人頭痛。
衛(wèi)氏一直站在窗邊看著前廳的方向，小婢進房看到，忙將架上的大氅拿來給衛(wèi)氏披上“夫人，夜晚的風是要吃人的，可千萬別這樣，回頭受了寒，老爺又要心疼好久。”說罷扶著衛(wèi)氏就往床榻上走。
衛(wèi)氏攏了攏大氅，心緒不寧抬眸問“老爺那邊還沒處理完么？”
“方才奴婢從前廳過，看到有些大人陸陸續(xù)續(xù)才來，怕是還有一會兒呢。”說著將爐火往床榻這邊挪了一些。
衛(wèi)氏點點頭，由著小婢脫了鞋襪睡下。錦被于身卻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不得入眠，晏昂之很少在家里處理公務(wù)，更別提深更半夜還請了多位同僚來家里商議。直覺去并州不是打探消息那么簡單，看樣子此次是真的禍福難料了，可嘆自己在他為難之時也只能袖手旁觀做不得其他。
前廳里，晏昂之坐在上首，臉色陰沉不言語。其他人面面相覷不敢大聲說話，只好低聲交談著。
待最后一個人進來，小廝關(guān)了門，晏昂之才抬頭環(huán)顧一圈，看著人都齊了。才道“今夜讓大家前來府中，是有極要緊的事，知道各位家中都有家眷，深夜出門不方便，還望各位見諒。”
眾人心里都清楚，國公爺鮮少會在深夜相邀來家中議事，若不是十萬火急，也不可能等不到明日。紛紛言語“既是要事，屬下們必定聽從號令，絕不會因為家中小事耽擱。”
晏昂之從來沒有這么擔心過，十五年前班師回朝的途中遭遇敵軍埋伏，彈盡糧絕之際，也沒有怕過什么，依然鼓舞士氣帶著人馬殺出重圍，還斬了敵方將首頭顱掛于長矛之上一路帶回京城。從那之后他晏昂之的名字是每一個敵國的噩夢，另所有將士又畏又懼。
這一遭事出突然，君上母子不知隱瞞了多少事情，火燒眉毛了才告知他即將有一戰(zhàn)，且短短時間根本調(diào)動不了其他兵馬，京城能左右的也不過十萬，還要留下一些守城，以防兵敗之時被那偷盜的賊人趁亂逼宮。要緊關(guān)頭，胡耘忠及幾個得力將領(lǐng)還在金州鞭長莫及。恐怕，命數(shù)已定。
“今日探子傳來消息，有人用兵符調(diào)動了北境兵馬，不日便會進京謀反。”
話一出口，如平地一聲驚雷，將在場眾人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皺著濃眉詢問。
“消息可靠么？為何屬下一直沒有接到密報啊？”
“北境不是邕親王在駐守么？誰能調(diào)動兵馬？”
“兵符不是在邕親王手里？難不成是邕親王舉兵謀反？”
“邕親王為人坦蕩，怎么可能謀反！”
“邕親王武藝高強，誰能壓制住他還奪走兵符啊？”
眾人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爭吵不休。晏昂之頭疼得不行，也無心呵斥。
一個坐在角落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臉上留著濃密的胡須，未參與眼前熱切的討論，想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國公大人，兵馬已經(jīng)進京了么？可知是誰帶領(lǐng)？”此時再爭論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當務(wù)之急是要知曉這些人馬到了哪里，防御還來不來得及，再者，知道是誰帶領(lǐng)，好歹也能知己知彼。
晏昂之聞聲，抬頭看了看發(fā)言之人，是胡耘忠的胞弟胡耘鋒。晏昂之記得，前些日子喜得麟兒，他夫人因生產(chǎn)時有些變故，一直臥床休養(yǎng)，所以金州之事他并未跟隨兄長前去。
果然，不愧是同胞兄弟，胸中謀略是其他將領(lǐng)比不上的。即便沒有胡耘忠，有了弟弟胡耘鋒至少也有了些底氣。
在場眾人聞言有些自慚形穢，忙閉上嘴悻悻垂頭。
晏昂之道“探子路上耽擱了，只知道軍隊早已從北境出發(fā)，會從并州到京城。”
胡耘鋒想了想道“也對，若有人蓄意謀反，一定會多番打探，家兄早在金州，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必定會選擇并州這條路。不知國公爺想要怎樣部署？事不宜遲，咱們需要抓緊時間。”
晏昂之道“邀大家前來就是想商議一下，畢竟大都是敵人刀下躲過一劫的人，理當知道所有戰(zhàn)事都未必有十足把握能贏，此次事出突然，咱們沒有過多時間應(yīng)對，若是敗了，還需留有將士護衛(wèi)皇城...”
如雪水灌腹一般有苦難言，眾人心里清楚得很，武將不似文人看星運，占吉兇，武將只信命，此次這劫多半是躲不過了，過往的每場戰(zhàn)事皆是熟知一切才好運籌帷幄，這次連敵人將領(lǐng)是誰都不知道，行蹤也不清楚，恐怕去了就是九死一生。可他們生來就是要為縉朝效力的，遇事退縮也不是武將的初衷，是禍躲不過，也只能硬著頭皮拼命了。
“國公大人請說，為了縉朝安危，我等即便肝腦涂地也要拼死護衛(wèi)君上。”胡耘鋒怕這些人都想下去會動搖軍心，只得下了決心。
晏昂之想想李司玄與太后瞞著夜明珠一事，再想想這些部下愿為縉朝視死如歸，一時心里難受，不知制止叛軍到底是對是錯，萬一那叛將是個賢良圣德的...罷了，現(xiàn)下效忠的是李司玄，不該有不臣之心。
“老夫想著，先派幾隊人馬即刻出發(fā)去并州，未免打草驚蛇，他們需要盡快安頓，伺機刺探消息傳遞回京。”
“對，敵人在暗，如果咱們不了解行蹤，根本就是去送死，我?guī)は掠袔字лp騎，屬下練兵時瞧著他們資質(zhì)不錯，特意請了人來教他們?nèi)绾螡摲矫埽舜危瑢傧卤闾嫠麄兠熳运]了，還望國公大人允準。”坐在下首位的一個將領(lǐng)接了話，晏昂之看看他，點頭應(yīng)允。正值用人之際，又怕朝廷中人介入會讓敵人察覺，只好如此了。
胡耘鋒又道“那屬下等即刻去軍營，封鎖一切消息，只等消息來到便即刻前往并州。”
晏昂之抬手一頓“莫慌，此次交戰(zhàn)點，不可離并州太遠。并州離京城很近，若是稍有差池，咱們做的一切部署都是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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