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忙碌而乏味的學園生活的繼續，很快將上午和邱云翳關于零逝花、夢境和巫女的那段意味不明的談話暫時放到腦后，畢竟這個世界太大太繁復，袁曦從來不抱期望她能將一切都弄明白。

    昏昏欲睡的整個上午過去，總算熬到了中午下課，袁曦從未料到過，學園生活會無聊到這種地步。

    上課期間，作為新面孔，袁曦倒是經常會被老師點起來提問，畢竟雖然只遲了一個月報道，仍然是插班生，有被當做關系戶看待的可能，但是袁曦的應答都算比較妥當，過去成績一直不錯的她，還是能很快地調整到適合高中生活的節奏。

    “要去一起吃飯嗎，”本來一上午兩人幾乎沒有講話，但是等到中午上課鈴響后，還是洛靈雅先對袁曦若無其事地開了口，“你還沒有去學校的食堂吃過飯吧？”

    “好啊，還要拜托你多多關照了，中午吃什么就靠你推薦嘍。”袁曦愣了愣，隨后也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洛靈雅的幫助下，袁曦很快地辦完了飯卡的充值，錢都花的是楊暗年之前預付給她的“活動資金”。兩人踩著十二點四十五進入食堂，這時的食堂高峰期已經過去，在食堂的二樓，按照洛靈雅的推薦，袁曦點了一份十二塊錢的雜燴套菜——胡蘿卜、碎五花肉、香菜、火腿、洋蔥和土豆，完全隨著性子亂點一通，食堂大媽還用相當憐愛的目光看了看袁曦。

    “自己點的東西一定要吃完喲，這姑娘，瘦的太讓人心疼了。”大媽相當豪爽地給袁曦舀了好幾大勺的食物，混在一起爆炒，哪怕是再隨便亂點的菜品，這位大媽竟然都能炒出令人垂涎的香味。

    “呼……”袁曦無力地拍了拍有些鼓脹的小肚子，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太豐盛了，臣妾真的承受不住了。”

    “二樓的雜燴菜，味道確實還不錯吧？這里是我最喜歡的菜，在我眼中，整個學校除了面包房周末限時提供的炒面面包之外，再沒有別的菜品能夠于此媲美了。”雖然坐在對面的洛靈雅一直是文文靜靜地在吃，細嚼慢咽的樣子，但是只是在袁曦幾個晃神的功夫，她竟然已經將遠比袁曦點的還要多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凈。

    吃完的洛靈雅，又一次調整著她后腦的藍色蝴蝶發卡，好幾次，她的發卡都差點掉下來。

    “還好啦，但是沒有你家的炒河粉好吃。”袁曦靠在塑料椅背上癱軟著身體，吃飽喝足之后整個人就會感到倦怠起來。

    “別在學校對我提炒河粉好嗎？”洛靈雅的笑容變得有些牽強，“你知道的，在這個很多人背景非富即貴的學校里，家里的父親靠擺攤賣河粉維生，著實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食堂的人已經漸漸變得稀少起來，頭頂的風扇慢悠悠地轉著，微斜的陽光從窗外照進室內，給人很愜意的感覺，很難想象這個學校的學生們其實都生活在某種難以形容的恐怖壓力之下，但是此時此刻，陽光下的大家仍然能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裝作若無其事的生存下去。

    哪怕身邊已經有人永遠地消失了，再也不回來。

    “其實你的爸爸，也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吧？我還記得你在靈界露過的那一手，你們確實不是普通的家族呢，聽楊暗年說的，你們家族，當初真的除掉過‘僵尸王’？”為了避免冷場，袁曦其實在很努力地和洛靈雅找著話題。

    “我們能別再提靈界的事嗎？不提我的家族，不提學校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說，不提……不存在的人，”洛靈雅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這讓袁曦變得有些慌張，不知道又是哪里觸到了她的痛處，“假裝我們還是正常的學生，假裝一切未曾發生，假裝我們能開開心心地成為一對閨蜜。”

    “為什么要假裝？盡情地說想說的話，將一切都弄個水落石出，真心相待，不好嗎？”袁曦錯愕地問。

    “因為所有人都在偽裝，所有人都在隱藏，如果你先摘下假面，你就是眾矢之的，謊言和偽裝只是我們保護自己的手段，在臨楊想要生存下去，這是必要的。”洛靈雅冷冷地說，“如果你要暫時取代小萊的位置，從我這里得到一些什么，你做出那樣的偽裝，也是必要的。”

    袁曦實在難以理解她們之間現在的關系到底是什么樣的——紙面閨蜜，偽裝的友人，這是影帝影后在互飚演技嗎？

    不管怎樣，既然是楊暗年的命令，在袁曦現在沒有本錢對抗楊暗年之前，她只能繼續虛與委蛇下去。

    午休過后，古典音樂將沉睡的全班喚醒。

    “袁曦同學，有人找你。”后門的位置，有同學幫忙傳話。

    剛剛睡醒，沒有枕頭，腦袋只能靠著雙手午睡的袁曦，雙手長時間受到壓迫，幾乎全麻了，現在懵懂地直起身來，看向后門的方向，看到一個預料之外的身影。

    抱著書本，有些嬰兒肥的雙頰微紅的少女，嬌小柔弱的身軀，茶色的卷發，只是普通地看著你，都會擔心她那靈動的雙眼里會有眼淚流出來。

    仍然是素凈的校服裙子，粉紅色的泡泡襪，黑亮的小皮鞋，走在哪里都會讓人感到耳目一新。

    袁曦在學校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幾人之一，本校圖書瀏覽室管理員，高二五班的陳靈均學姐。

    “靈均學姐，有什么事嗎？”袁曦實在沒想到這位看上去很內向的學姐會來主動找她。

    “小袁曦，那個，嗯，該怎么說呢……”學姐的雙手緊握著放在身前，有很難啟齒的話一般，支支吾吾的，眼神游離，小臉都漲紅了，“我們先找一個僻靜一點的地方說話吧。”

    袁曦這時才意識到，教室內大半班級的同學們其實都正看著現在的她們。

    袁曦被學姐伸手拽著，小跑著走到二樓走廊的盡頭，似乎是音樂教室的門口，現在音樂教室門戶緊閉，在剛剛午休結束的時候，非常安靜無人的所在。

    “呼……還是在這里說話舒服了許多，”陳靈均長長舒了一口氣，放開袁曦的手，袁曦的手被學姐攥的有些疼，她難以想象，這么嬌小的學姐，為什么會有如此的力量。

    “學姐，你到底想說什么啊？”袁曦實在想不出來，昨天才和她認識，也只借給了她一本書的陳靈均，會有什么話必須午休之后將她拽出來對她說。

    “小袁曦，昨天借給你的那本書，一定有好好讀過了吧？”陳靈均柔聲問。

    “才過了一天，雖然有開始讀，但是讀的不多，感覺是一本很復雜也很有故事的書。”袁曦其實剛剛把《圣阿蒙佐的臨楊遺夢》的序章讀完，讀到的不過是大段的神學論證和作者的個人自述。

    “其實這是我第一次，把這本書借給其他人，現在其實我已經有些后悔了，小袁曦，你知道你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吧？”袁曦覺得，莫名其妙有些激動和失態的陳靈均學姐，仿佛隨時都會在蜂蜜般的陽光中融化似的。

    “誒誒，學姐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不是所有新來的學生都必須在你看管的圖書瀏覽室里借一本書嗎？”袁曦有點懵了，學姐這是在暗示什么？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意識到，你是獨一無二的，如果是你的話，用那對眼睛，遲早會發現書中的秘密吧，”陳靈均聲音微微發顫地說，“能夠提前溝通，這樣你就不會再重蹈我的覆轍。”

    “這本書，到底有什么秘密？”

    “這是一本會自己成長的書，書里活著很多沒有形體的精靈，那都是阿蒙佐造訪臨楊各地的靈場所記錄下來的珍寶，如果使用特定的語言的話，你甚至能操縱書里的精靈。”陳靈均將頭湊到袁曦的耳畔，她的聲音極輕，輕到讓袁曦覺得她在擔心會被誰聽到一般。

    “靈均學姐？”就在這時，袁曦又聽到另一個帶著戲謔味道的聲音，袁曦順著聲音看去，卻看到少年和少女并肩站著，說話的是那個帶著平靜微笑的男孩，“突然把我們班上的袁曦拐到這里，是想對她說些什么悄悄話啊？”

    班長魏天一那張臉仍然陰柔而白皙，副班長邱云翳也總是站在少年的身后，眼睛被眼鏡的反光擋住，袁曦覺得他們兩人像是走到哪總會同時出現一般，猶如一對璧人，但是洛靈雅卻又確信地告訴袁曦，這兩人絕對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如果要確切形容袁曦對這兩人的感覺，袁曦會說覺得他們像是一對雙生子。

    明明外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袁曦就是會有這種感覺，就像是同一個操控者，用左手和右手，戴著兩個外表完全不一樣的手套娃娃一般。

    “什么都沒有，我什么都沒說，我只是……只是……只是想告訴袁曦同學我非常喜歡她，想和她成為好朋友而已！”臉完全漲得通紅，手忙腳亂的樣子，支支吾吾說出的話，反而一看就像心里有鬼。

    “袁曦同學，新來我們學校，最好還是小心一點喲，不要被一些裝模作樣的人給蒙蔽了，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魏天一看也不看落荒而逃的陳靈均一眼，而邱云翳看著學姐的背影，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班長大人對袁曦露出一個燦爛妖異的笑臉，“但是沒關系，作為班長，我們一定會保護袁曦同學的。”

    看到魏天一的笑臉，袁曦卻沒有任何安心的感覺，反而覺得像是看到了某種食肉動物，對它選定的食物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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