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繞到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挑了棵粗壯的樹,把靈氣注入劍中,將樹木輕松地砍成十幾段,用枯藤草搓了幾條麻繩,把樹枝木葉拖了回去,吳木好奇道,“小兄弟你找來這么多樹木做什么?”
幫著捋撇枝椏的張記寬做了個噤聲的樣子,看得吳木心中像放了幾座大山,霧氣迷蒙。
黑衣少年三兩下爬上了一棵大樹,摘下一片樹葉含在口中,饒有興趣地望著忙碌著的李安生兩人,吹起葉笛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剛吞下去一口面餅的漢子吃著吃著停在了那,瞳孔中溜出一股落寞,輕聲道,“俺咋想起來俺娘和孩子了,沒理由啊。”
李安生不久就搭好了一間樹屋,這讓木訥漢子耳目一新,道,“還可以這樣,小兄弟不愧是大地方來的啊,這份聰明勁,厲害。”
吃了點宋天冬和月兒給裝進包袱里的干糧后,李安生帶著黑貓去附近閑逛,張記寬不愿意跟著去,嘟囔著腿酸,早早進樹屋就歇下了,而明明背著寬大劍鞘,里面卻裝著一把唐刀的少年已經(jīng)在樹上打起了呼嚕,吳木則蹲在馬車轱轆下發(fā)起了呆,倒也沒忘囑咐一句李安生,“別走遠,在鎮(zhèn)子口看看就好,可別去深巷。”
李安生并沒有直接進巷子,而是先沿著青灰墻走了大概有兩百米,發(fā)現(xiàn)一處墻頭塌了不少,磚頭散落堆在地上,東幾塊西幾塊,令李安生感覺奇怪的是:不足半丈的墻頭沒人修,但墻頭上居然仍是砌滿了玻璃碴子。
李安生想不懂,倒也望而生畏,想想這堵墻的存在可能只是為了防止野獸侵入、孩童亂跑吧,所以破爛點也無妨,生靈嘛,知道疼就避開了。
青灰磚墻蜿蜒曲折,連綿不斷,李安生放棄了原本想繞著葽繞巷外墻走一圈的想法,索性返回去進了巷子,少年穿著布鞋的腳踩在葽繞巷的青石地面上,莫名地覺得有點不自在。
李安生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不沾邊的想法,少年環(huán)顧四周,門窗緊閉,李安生再次抬起腳踩了下去,少年這一腳用上了六成力道,腳下青石板竟是被李安生踩下去三指深,李安生驚疑不定,道,“影子,我怎么感覺像是踩在了泥土上?”
黑貓伸出梅花爪拍了兩下青石,隨后警覺地豎起雙耳,風雷霹靂般回頭,弓起腰厲叫了一聲,渾身毛發(fā)豎立,李安生瞬間俯沖兩步,快速轉(zhuǎn)過身去,一把拔出木劍,針鋒相對。
在李安生后面,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身穿土黃布褂的中年婦人迅速放下了手中的鐵鋤,連忙扇動雙手,遮掩笑道,“這天,有點熱哈,這位小哥,俺看你是外地人吧?”
身后什么時候多了個人,李安生竟然毫無察覺。
青衣少年心中翻江倒海,既驚又怒,就像翻越萬水千山只為那一躍的鯉魚,跳過它朝思暮想的“龍門”后,發(fā)現(xiàn)迎接自己的竟是一鍋滾燙的熱油。
李安生并未作答,一面左手速成劍指放在右手手腕之上,手中木劍隨時準備刺出,一面打量著這位來者不善,土里土氣的婦人,婦人雖然不是修士武夫,體內(nèi)并無靈氣波動,肩上卻是環(huán)繞著一股黑色的死氣。
而且這股死氣還在不斷升出飄進,像是在進行著什么循環(huán),因為每次這些黑氣在升起又飄回后就會變得濃郁幾分,和天狗吞月一樣,一口一口往肚里吃,眼看著大狗的肚皮一點點鼓了起來。
李安生心色凜然,不敢再貽誤戰(zhàn)機,當機立斷,對著看起來很和善的女婦人上去就是一劍揮去,木劍勢若星火,湍急如流,惹得婦人尖叫出聲,“來人啊,殺人了,有強盜啊,殺人啦。”
李安生氣勢不減半分,一劍朝著婦人頭顱劈下,果不其然,婦人眼中露出一抹陰狠,竟是不顧頭頂近在咫尺的木劍,直接一鐵鋤摟向了李安生,直逼少年胸腔,以命相博。
突然間一道紫影沖來,如洪鐘聲音驚速落下,大喊道,“小娃娃先且手下留情!”
可惜李安生手中木劍穩(wěn)如磬石,根本沒有因為來者搖動分毫,筆直從婦人眉心穿過,留下兩個拇指大小的血窟窿。
婦人瞪大著眼,不甘地倒了下去,肩前黑氣跟著煙消云散。
紫衫老人生得濃濃虎眉,怒喝道,“你這小娃,怎能如此不講理。”
李安生并未收回木劍,而是等了片刻婦人沒動靜確認是真的死了后,才略微下垂了幾寸劍尖,不再指著紫衫老人,冷靜道,“讓她殺了我,我再講理還有人能聽得到?”
老人袒胸露肚,濃黑絡腮胡,吼聲如雷道,“我雷東西的徒弟,幾斤幾兩我不清楚?你明知道她取不了你的性命,下手尚如此心狠手辣,何其歹毒?”
李安生眉心白痣多出三道紋,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道,“老人家,倘若我回頭再晚半步,現(xiàn)在還能站在這聽您談論是非嗎?”
李安生很不喜歡與人講道理,少年秉持一個觀念,每個人堅奉的大道都不一樣,你用自己的道理去否定或是指點別人的道理,來批斷別人的道對或者不對,在李安生看來,這才是最大的不講理。
就像蓋房子,每一個木匠用的準尺都不一樣,但都能蓋出好房子,你卻妄圖想讓所有木匠都改用你的木尺碼數(shù),這樣做對不對李安生不知道,但少年郎覺得這樣不太好,有點和這個世界的本意相違。
尤其是比自己年長了很多、粗野無禮的老者,和你搬弄是非道理做個甚?有屁用?
所以李安生認認真真收回了劍,再次吸了一口氣,定睛掃視那個“雷東西”,從上到下,從頭到腳,里里外外。
邪修,這類修士的境界區(qū)分李安生曾在《異類志》上看到過,根據(jù)邪修士雙肩黑氣大小數(shù)目濃郁程度來劃分,之前那個婦人,李安生還不敢確定,因為婦人肩頭的黑氣像是外來物,但在雷東西身上,李安生一眼望穿,三境邪修,連臟腑都是黑色的,法寶不下四件,武道底子也不弱。
不是太棘手,很棘手。
李安生現(xiàn)在還在木體境徘徊,劍道怕是連一境都算不上,如果加上綠瑩功法,李安生勉勉強強算半個劍士,如果能選擇,少年肯定不會選擇最壞的,而是最安全的,風險最小的。
但世事太多不由人,少年收回劍其實更多不是為了表露善意,當是保留氣力,準備應對隨時都有可能出現(xiàn)的下次危機。
只要李安生不想死,少年絕不會讓自己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死分萬般,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這都是于俗世而言,李安生也為俗人,但少年做事有著和常人不太一樣的一套準則。
泰山鴻毛,在李安生看來無所謂,少年若想的話可為保護一只貓兒付出所有,哪怕是生命,少年假若不想,一座城他也不會動心,但當少年親眼見到城中的老弱婦孺后仍會義無反顧地用他的命去維護。
少年很奇怪,哪怕自己兩眼全是黑暗,李安生心上也滿是陽光。
之前婦人那一嗓子用處不小,街兩邊的房子全都打開了門,幾十近百號人走了出來,先是站在遠處對著李安生指指點點,當看到地上躺著的婦人后紛紛大驚失色,臉色陰晴不定,幾個精壯男子大喝道,“那不是吳前兄弟家媳婦嗎,怎么死了?”
鮮奇的是這群人中沒有一名女性,全是男人。
李安生有些發(fā)愁,這么多人,居然全都是邪修。
雷東西底氣更足了,雙手環(huán)保胸前,冷笑道,“娃娃,你是賠命還是賠錢?”
李安生彎腰,葽繞巷眾人瞳孔緊縮,少年笑著把黑貓抱起來放進了懷中,沒想到才剛出山不久,就碰到了這種大場面,道,“老人家想要多少錢?”
雷東西比了根手指,“十萬,少一兩都不行。”
李安生點點頭,道,“好說好說,不就十萬兩嘛。”
雷東西有些驚詫,暗道,“莫非這小娃娃還是個富家公子?”
只見李安生笑盈盈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張黃色紙符,對著雷東西揚了揚,后者就看見這個青衣少年笑得更開心了,欠揍的那種笑,雷東西還沒回過味來,李安生整個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李安生回來時馬車下空無一人,少年郎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只得搖醒了樹屋中的張記寬,道,“師兄,我們得離開這里了。”
粗衣少年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道,“為啥?”
李安生催促著張記寬起來,而后捻出一張黃色材質(zhì)的遁地符,“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先走。”
李安生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跟吳云松告?zhèn)別,沖樹上喊到,“我們不能在這兒呆著了,我和師兄先去前面等你們,你小心點。”
抱著劍鞘睡得正香的吳云松擺了擺手,示意他知道了,李安生不再做留,捏碎紙符,帶著張記寬一同出現(xiàn)在了幾十里外的地方,就地在湖邊起火野宿。
李安生越想越不對勁。
...……
葽繞巷內(nèi),青年壯漢臉色陰得能滴下水來。
漢子面前蹲著的正是雷東西和近百名邪修,越看越來氣,干脆提起雷東西就是一拳砸了過去,后者眼眶直接塌陷,鼻流青血不止,哆嗦道,“家主饒命,小人知錯了。”
怒氣沖天、下手狠毒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老實憨厚的馬車車夫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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