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期而至,院子里的人紛紛到屋檐下避著,只剩下江奧和依然。平日里冷傲的依然,此時跪在雨中,傷痕累累、落魄不堪。
跑過來的樓相歌將外衣解開披在她身上,生怕雨水蜇疼她的傷口,他已經明白,江成琢唯有一個目的,他也只有妥協(xié)。
他在雨中大喊了一聲:“閣主,我愿加入孤鴻閣。”便趕緊攙起已經無力改變他心意的依然。
看不清雨簾后江成琢的表情,他只下令大家散去,隨后也步出大堂,打著傘經過雨中的兩人,看了一眼樓相歌,似笑非笑道:“歡迎你。”便徑直離去,樓相歌抱起已經有些恍惚的依然,快速向她的房間跑去。
請紅泫為依然擦藥換衣后,他濕著衣衫守在她床邊,分別了太久,他一刻也不想移開視線。
仍有些虛弱的依然也看著他,盡管知道以后的路會走得很艱難,她此刻只想沉溺在這汪春水里。
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打斷了這片靜謐的幸福,江宦踩著雨后傍晚的霞光走進屋里,身后晚霞絢麗,但是在依然眼里,只有他那越走越近的影子,在陰影里,看到了他的手中握著的叩心蠱。
毫不猶豫地接過蠱盒,樓相歌看了眼里面的蠱蟲,稍稍皺了下眉,聽說被噬的時候會很痛苦,他默默走到窗邊的桌幾前打開了蠱盒。
血似沸水、骨若寒冰,頭昏目眩使他不得不撐住桌幾。
“不……”依然知道阻止不了他,卻還是禁不住脫口而出,顧不得扯動傷口的疼痛,她拉開被子想要下床。
按住她的肩膀,江宦說道:“你覺得他知道你現在是冷血的殺手會讓他失望,你覺得他因為你被迫加入孤鴻閣會毀了他,但是你不知道他找不到你會有多痛苦。”他告訴依然,從她第一次和樓相歌交手之后,閣主就命自己跟著樓相歌,“那次你把他重新燃起的希望澆滅之后,你沒有看到他有多難過,我看到了,所以在上次你又誆騙他的時候,我便告訴了他真相。”
聽完江宦的話,依然看向桌邊背對著自己的樓相歌,看得出他在盡力地控制自己,但身體還是在微微顫抖。
江宦拿起桌上的蠱盒,掩門離去。
她顧不上穿鞋,跌跌撞撞地沖過去從后面抱住他,痛苦讓他在發(fā)抖,甚至她感覺到汗沁濕了他的衣衫,這時候,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全都奔向了心口。
回憶涌向十歲那年。聽說書的講,有一種獨根草,葉呈心形、花色嬌艷,由于長在人煙罕至的山谷懸崖處,又被稱作“孤獨仙子草”,小君影十分好奇,就央求樓相歌帶她去看看。兩個人攜手爬山找了很久,終于在一個山谷里看到了這種花,嬌小粉嫩的花盛開在頭頂的峭壁上,小君影指著它們說,相哥哥,你看它們真好看,多像發(fā)簪呀。樓相歌看著她揚起的小臉上盈盈淺笑,對這小花滿是喜歡,就說,那我給你采一支。說著便踩著一旁的巖壁往上爬去,小君影看著雖在不遠處卻也有幾米高的山壁,擔心地喊著,相哥哥你別去,太高了。正說著樓相歌已經伸手握住了一支,轉過臉得意地正要開口,卻不料一個趔趄栽落下來,小君影驚呼一聲快速地朝他跑去,用弱小的身子去接住他,樓相歌正砸在她身上。由于她的承接,樓相歌沒有傷到什么,反倒是小君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樓相歌抱起軟踏踏的小女孩,大哭起來,少傾小君影昏昏醒來,看到樓相歌涕泗橫流,扯了扯他的衣裳說,相哥哥你別哭了,我沒事。樓相歌顧不得擦干眼淚,心疼地說,幸虧不高,不然你就沒命了,你怎么能用自己來接我呢。小君影搖搖頭,不接你你就會摔壞的,我以前從樹上掉下來,你也是這樣保護我的呀。樓相歌哭笑不得,對她說,以后不許你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保護我,知道了嗎。
但是現在,你怎么能這樣傷害自己呢?依然眼角的溫潤滲入樓相歌的衣衫。
痛苦過后的樓相歌轉過身,摟過依然的手臂有些無力,帶著她順勢倒入桌邊的藤椅里,他擁著她閉著眼,兩人都不用說話。
樓相歌在孤鴻閣的住處,和依然同在孤心苑,一個月的時間,江成琢都沒有來打擾他們,因為一個月后,樓相歌就要搬出孤鴻閣,安插鐘薄雪身邊,成為江成琢打入韓棱勢力的第一顆棋子。
對樓相歌來說,一個月的時間以前很長,現在很短。那天早上洗漱完,剛披上外衣還沒來得及束上腰帶,他忽然一陣頭暈目眩,下意識扶住一旁的墻壁卻又猛地彈開,接觸時手掌像是被蟲子啃食,接著渾身皮下的肌膚開始傳遞著蟻噬一般的痛癢,終于支撐不住的樓相歌倒在地上,嘴里悶哼著,不斷加重的目眩使大腦已經無法思考這是為什么。
見樓相歌沒有跟往常一樣來喊自己吃早餐,依然耐不住推開門,卻看到樓相歌的門外站著江宦。
江宦像是在等人,背對著房門,看到跑過來的依然,他側了身似乎準備等著她一起進入樓相歌的房間。
看到他的動作,依然心里一陣不安,加快了步子,猛地推開門,看到試圖扶著椅子站起來的樓相歌,此時他臉色蒼白,目光渙散。
心疼地扶住他,依然對隨后進來的江宦吼道:“你們難道忘了給他解藥嗎?”
將一粒丸藥遞過去,看著依然急切地塞進樓相歌口中,江宦糾正道:“不是忘了,是閣主為了讓他記住,這蝕骨攝心的痛苦。”
面對依然的怒目而視,江宦并不在意,留下一句話走了。明天他就要去找鐘薄雪了,希望他不要背叛孤鴻閣,和你。
“我不會的。”耳畔傳來樓相歌的聲音,虛弱,但是堅定。
踏著巷弄里的青石板,經過幾處拐彎,樓相歌找到了鐘薄雪說的逸云客棧。
這個客棧位置不算太偏,但也絕不顯眼,老舊的裝潢下,里面倒是干凈整潔,客人不多,低聲地聊著天。
按照鐘薄雪之前告訴他的方法,他向掌柜表達了想見鐘薄雪一面的意向,之后就開了一間客房,等著她明天的到來。
沒想到鐘薄雪來的這樣快,正低頭吃著包子的樓相歌余光掃到走過來的鐘薄雪,她笑著說:“你吃飯的樣子比平時可愛多了。”
禮貌地回以一笑,樓相歌說:“我知道。”
君影也是這么說的,樓相歌低下頭去夾菜,臉上還掛著笑。
“哦?你知道?”鐘薄雪把胳膊支在桌子上,看著他。
干笑了兩聲,樓相歌放下筷子道:“我想了想,你那天說的對,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怎么想通的?”
“上次你也看到了,我家曾和人結了仇,總是這樣被追殺也不是個辦法,所以,找個靠山也挺好。”
“哦?那你可得跟我說清楚,這仇是怎么來的,不然,就算你身手再好,來歷不明的人,我們也不會要。”鐘薄雪一臉認真的表情,還有些許擔憂。
微微垂下眼簾,樓相歌說道:“以前家父失手打死了人,是人家的獨子,他們斷了香火,自然要沒完沒了地糾纏我們,現在他們雇的人也越來越厲害了,我也想結束這樣的日子。”
點點頭,鐘薄雪表示了解,建議他們先在客棧住下,明日啟程去京都洛陽見韓棱。隨后,她飛鴿傳書,先一步將這個消息傳給韓棱。
是夜,躺在床上的樓相歌輾轉反側,更夫剛報了三更,周圍萬籟俱寂,他摸到窗前,扶著窗欞望向孤鴻閣所在的那個山頭,將手放在胸口上方,感受到那個銀質小葫蘆硌著自己,那是臨走前依然送給他的,希望他能平安。
突然間,他似乎嗅到一絲焦糊的氣味,伸出窗外環(huán)視一圈,客棧的一樓亮起了火光,迅速從架子上扯下外衣穿上,提劍開門,他跑到鐘薄雪門外拍喊著。然后又拍著其他的房門,卻發(fā)現早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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