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西關社區第二十棟樓的三樓的第二個臥室。

    一陣劇烈地搖晃將我從啃鴨屁股的夢中拖拽了出來，我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麻利地戴上眼鏡，打開臺燈，然后看了一眼床頭熟悉的身影，最后直接把枕頭朝他扔了過去并嚷道：“小四，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當然知道，半夜四點半，我這表可是瑞士產的，分秒不差。”

    “……我的意思是不要在人家呼呼大睡的時候將人弄醒，我那鴨屁股才剛吃了一半。”

    “反正現在你也醒了，”小四直接一屁股在了我的枕頭上，“你真的同意阿楊住進來？我雖然對各種同志持既不支持也不反對的意見，但讓一個活生生的同志住進來未免太草率了。他畢竟喜歡的是男人，而我們就是男人。”

    “他說了我不是他的菜。”

    “但他貌似很喜歡我，昨天他還偷溜進我的房間和我各種尬聊，甚至都打擾了我看波多野結衣的電影。”小四有些焦慮地說。

    “別擔心，讓雪兒過來和你秀秀恩愛或者是搞一下角色扮演的游戲，比如你演老板，雪兒演女秘書；比如你演教授，雪兒演女學生。阿楊看了會知難而退的。”我說完就披上了被子準備步入舊夢將未啃完的鴨屁股啃完。

    “他要是硬要來怎么辦？”小四又掀開了我的被子。

    “得了吧，他只是個四肢有點長的瘦猴。大不了到時候你直接跳起來然后一拳打在他的……膝蓋上。他是打不過你滴，你學了《如來神掌》你不記得了嗎？”我安慰著小四然后我注意到了水龍頭在響，“你忘了關水龍頭？這次我逮到你了，難怪最近水費水漲船高。”

    “不是沒關，我在沖衣服。昨晚我就不該喝那杯咖啡的，我整夜精神抖擻，沒事做就手洗了一夜的丁字內褲。哎呀，你起來別睡了，我們出去遛個鳥。”

    “我們沒養鳥啊？”我疑惑地問。

    “我是指我們的小弟需要呼吸下新鮮空氣。”小四指了指下面。

    三十分鐘后，我被小四強行從屋子里拽了出來。我發現對面飛哥的房門已經很久沒打開過了，他去北京找他女友之后就一去不復返了，嫁雞隨雞嘛。小四被停放在二樓的自行車給絆倒了，要是他會騎的話，肯定偷它個精光不剩。二樓住戶的封條已經快爛掉了，小區的人至今不知這屋子為何被查封或者大家都知道了唯獨沒有告知我們。一樓的麻將室現在安靜地可怕，但是天亮以后這里會充滿老頭老太搓麻將的聲音。阿楊半夜就出去上夜班了，真是起得比雞還早，他工作地址是西關舞廳，我希望那里不是個跳脫衣舞或者跳鋼管舞的地方。

    “小四，昨天嘉寶含情脈脈地請我去吃飯，但我對她沒什么感覺。安娜雖然有男友了，但是畢竟沒結婚呢，你知道現在世界上分手率與出軌率都很高的，萬一她最后被我感動了呢。我是選擇我愛的還是選擇愛我的呢？”

    小四挖了挖鼻孔然后說：“以前有頭相當饑餓的驢子，它在兩捆完全相同的草料中間，然后因無法做出決定而呆在原地，最終活活餓死了。”

    “呃……這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小四一邊盯著手機一邊說：“不是，我只是在手機上看了個段子。”

    小四走到樓下發動了奧迪車，車轱轆一轉，頓時塵土飛揚，一踩油門，車前面的垃圾桶直接被撞飛進了旁邊的家屬院里。一路上更是風馳電掣，開車的他神采奕奕，而坐在后面的我膽戰心驚。我經常教導他開車要像烏龜那樣穩，小四堅稱他自從2008年就是西關汽車協會的資深老司機，無需我多言。在地圖上，西關舞廳與西關社區的直線距離只有千米，但繞過彎曲曲折的馬路和形形色色的建筑物，開車開一個小時還未到，這告訴我們：很多人，很多事，都是不能按直線來的。西關舞廳是有名的同志舞廳，深受各路同志的喜歡，久而久之，異性戀就不能進入這里了。西關舞廳門口放著有些枯萎的花籃，鋪著滿是腳印的紅地毯，剃著光頭戴著墨鏡的門衛正嚴肅的守在門口，嚴防那些非同志進去蹭免費的酒水喝。我注意到一鳴與商珺珺正排在最前面，一鳴把杯子里的酒喝進去然后又吐回杯子里，她長長的唾液絲連著她的嘴唇和杯口，然后長發及腰的商珺將一鳴的口水酒一飲而盡，最后一鳴與商珺挽著手在光頭門衛的放行下走進了舞廳里。其實一鳴與商珺同睡分睡的問題，從與她們一相見就困擾著我，只是這個問題不能隨便開口問罷了，與此相關的問題還有她們之間是否存在一同沐浴和裸體枕頭大戰的行為。

    我撓了撓頭對小四說：“是我喝你的口水酒還是你喝我的口水酒？”

    小四抿了抿嘴唇說：“我當然希望是前者。”

    門衛低著頭好讓他的眼睛從墨鏡上面看著我們，他點了支煙悠悠地說：“你們兩個是民謠二重唱的歌手還是兩個廢柴？你們兩個根本不是同志的穿衣風格。”

    小四一把摟住了我的腰說：“這你可就說錯了，這位戴金絲眼鏡的先生是我的室友兼床友，雖然我們經常因為誰在上面的問題而爭吵但是這改變不了我們共同分享喜怒哀樂的事實。”

    我推了推金絲眼鏡說：“我們還分享銀行卡、浴巾、肥皂之類的。對了，我們還共同有一張藥店積分卡，滿一百積分可以兌換兩個雞蛋。”

    門衛將信將疑地從大號屁股兜里摸出兩個酒杯來，他說：“以交杯酒的方式喝，然后你們就可以進去了。”

    正當我和小四面露為難的時候，阿楊熟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放他們進來，他們是我的室友，百分百的純基佬。”做戲做全套，我和小四還是手拉手進去了。

    “哇，你們額頭上全是汗，有這么緊張嗎？想知道怎么冷靜放松下來嗎？現在想象自己處在一個輕松美麗的地方，讓呼吸自由地進出，吸氣，呼氣，進去，出來，進去，出來……最后達到身心合一的境界。”阿楊單手叉著腰說。

    “你說話總是這么的……打趣。”我把眼鏡摘下來在衣服上擦了擦。

    阿楊“噗嗤”地笑了一聲說：“對了。那邊的酒水和面包都是免費的，可以嘗嘗牛角包。一開始我也不樂意把這么大的面包放入嘴里，但入口后熱騰騰的黃油慢慢地流下了我下巴，簡直是上帝給我黏糊糊的賞賜……你們愿意跟我去內室學拉丁舞嗎？包教包會，不收任何費用。”

    小四擺了擺手說：“還是算了，我今天穿的緊身褲，邁偏大的步子都有開檔的風險。”

    我望著邁著貓步的阿楊的背影不禁感嘆萬千，我扭過頭對小四說：“你說我們會在一起嗎？像舞廳里的其他同志一樣？”

    “如果雪兒死掉了，我覺得我可以跟你試一段時間，畢竟我們一塊睡了五年了，雖然你在你的床上睡，我在我的床上睡……我的意思是只要不觸碰對方的特殊器官，我可以接受。”

    我盯著小四的小圓臉足足有五分鐘，然后吐出了一句：“算了，你不是我的菜。”

    我邁著大步朝一鳴與商珺走去，我要把我困擾已久的問題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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