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酒吧門外已是蕭瑟的凌晨之夜，路邊洗頭房里的紅色小燈將漆黑的街道照出了一道缺口。

    洗頭房是西關男士們喜聞樂見的夜間娛樂場所。雖說牌子上標著“洗頭”呢，但是你真要是較真把這房子拆了，里面連一件洗頭的用品都沒有。

    打酒吧里踉踉蹌蹌地走出來一位身無分文的文人，他左手拎著半瓶酒。當然不是酒還剩半瓶，而是這酒瓶是半碎的。

    耍酒瘋的文人一邊在大庭廣眾之下撒尿，一邊慷慨激昂地念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話音未落，文人便將肚中未消化完的酒吐了出來，可能是嫌太過浪費，他用雙手像捧小雞那樣把嘔吐物捧了起來，然后重操舊業地又喝了回去。

    我和嘉寶晃過身子搖搖晃晃的文人，向著敢問路在何方的前方走了幾步，想走出個恍如隔世，走出個一日千里，走出個虎虎生風……

    前面是西關最繁華的不夜之城，燈紅酒綠的高樓大廈讓人應接不暇，讓好多原本背井離鄉的有志青年人變得樂不思蜀。

    路邊有對被時代甩在后面的老年夫婦互相攙扶著在漫步，這使得“老人喜歡日落而息的作息習慣”的謠言不攻自破。

    老頭一臉興奮地對旁邊的老太說：“你有什么令人為之一振的好消息要對我說？是一夫多妻制又回來了嗎？”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老頭黯然神傷地拄著拐杖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里。他和他的那個時代，都與這個世界漸行漸遠了。

    我和嘉寶站在空無一車的十字路口等紅燈，綠燈亮起之時，大概就是我倆過無馬的馬路的最佳時機。

    陰風掠過，陽剛之氣的我不由得打了個黃色鼻涕呼之欲出的噴嚏，乍暖還寒的天氣冷得我的胸頭都要激凸地扎破襯衫了。

    出租車到用時方恨少，既然不能打車回府，那就得和嘉寶出謀劃策地另謀出路了。

    這時兩個屬狗的男女從對面的五星級快捷酒店走了出來，女方小鳥依人的依偎在男方的胸懷里說：“你真厲害，我老公從來都沒有這么棒過……”

    女方的話很值得推敲與玩味，想象力不凡的我覺得是兩個人在一起打《王者榮耀》來著，而厲害的技術很棒的男方帶女方躺贏了。

    我望著五星級快捷酒店出了神，六神無主的我心之所向、身之所往地朝著酒店走了幾步，但是嘉寶并沒有身動的意思。

    半個小時后，出租車司機天助我也地沒有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嘉寶踮起腳尖來張望了一陣，路上只有片被風吹來的葉子，她失望地說：“走吧，去酒店睡覺。”

    “呃，那個僅僅是去睡覺嗎，還是在睡覺之前做一些比較有趣的事情？”我小鹿亂撞地問。

    嘉寶低著頭沉默不語，由于光線太暗，我無法根據她的表情來分析她的心理活動。難怪夫妻之間都喜歡關著燈，原來是這樣。

    五星級快捷酒店門前的服務生見又來了生意就樂開了花：“二位里面請。這世界上有這么多酒店，而你們卻偏偏走進了我這家。”

    我把鼓囊囊的錢包重重地拍在了吧臺上：“麻煩給我開間最貴的房間，總統套房來一套。”

    “成。一共收費48元，找零2元。”

    “好嘞。”

    “還有更好的那，”服務生神神秘秘地建議道，“本酒店還提供趣味十足的床上用品，比如香噴噴的可食用的開口型內褲、每分鐘震動頻率可達180次的電動蛋類、來自次大陸的印度神仙醬油……”

    正當我欲上前打聽情況時，嘉寶搖了搖頭說：“我們不需要。”

    正所謂娶雞隨雞，我機緣巧合地遂了嘉寶的心愿，乖乖地隨她上樓了。

    由于都不經常出入這種酒店場所，我倆研究了半天怎么把房門打開。

    門被打開的一剎那，帶有三急中的一急的嘉寶直奔洗手間而去。不一會兒里面傳來了持續五秒左右的湍急的小型水流聲。

    在這個不折不扣的女權時代，幾乎每個女人在出門之前都喬裝打扮一番。要是她們沒了化妝品，畢露原型的素面那真是了然無色、了然無趣啊。

    梅若輕唇、腮如桃花的嘉寶在卸去妝容后，不再復白天的光彩，倒也看上去自然了許多，有種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樸素之美。

    處于戀愛期的我，眼里的嘉寶自然無論如何都是貌似西施的。如果有天她不像西施了，那不是因為她人老珠黃了，而是我變心不愛她了。

    洗手間里的嘉寶打開了女士包，里面依次排列著體膏、面霜、去毛器、卷發棒、吹風機……看上去她是那種堅守“女人要對自己狠一點”信條的人。

    順便提一句，在化妝品方面，男女雙方最大的不同是：女人認為洗發水和護發素是兩碼事，而男人則以為是一回事。

    嘉寶從里面走出來后，直接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站我洗手間門口干嘛。”

    “我怕有人偷看你，幫你把風嘛。”

    “可這屋子里就咱倆啊，監守自盜，要偷看也是你偷看。”

    我坦坦蕩蕩地說：“哎，無憑無據，你別亂說話啊，小心我告你誹謗……”

    嘉寶聽后先是一愣，然后直接掐我胳膊，我往后一退就被后面的水床絆倒了，頭重重地撞在了床欄桿上。

    “你丫沒事吧？”嘉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當然有事，麻煩對白有點深度好不好。你隨便賠我個八九萬的湯藥費就成了，大家也都是老相識了。”

    嘉寶沒繼續沒心沒肺地和我貧嘴，她低頭俯身湊過來，然后一動不動趴在我的身上給我查看頭上的大包。

    我其實是希望我身上的嘉寶能動起來的，像是騎在馬背上，向前策馬奔騰的那一種。

    嘉寶很快察覺了我的身體異樣，她猛地翻下身來，不再給我檢查頭部。

    我倆沉默不語地盯了好一會的天花板。

    “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么？”嘉寶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曉得，插科打諢地聊一聊，看看沒有完結打算的《名偵探柯南》，玩玩猜拳輸了就脫衣的游戲……或者你來決定做不做其他的事情。”

    “然后就一起睡覺？”

    “我聽說已婚夫婦都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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