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至傍晚，將最后一塊碩大黑石抗出地窟，蘇小閑在看守弟子的喝罵聲中回到地窟深處。
那是一面高聳厚重的石壁，最下方布滿了密密麻麻樣式粗糲的洞穴，宛如蟻穴一般，其內并不寬敞，逼仄的空間內只有兩方冰涼硌人的石床。
而蘇小閑的“舍友”，正是白天那位秦二狗。
壯碩的身子擠在石床上，連腿都伸不直，何況還有一身厚重的鐐銬，壓根談不上什么舒適。
“喂，你小子不會真是傻子吧？”
秦二狗突然翻過身，盯著對面石床上靠著墻角發呆的青年，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按照往常的情況，被西岳宗羈押在此處的新人，基本上都會表現出一段時間的異常，或許是易怒，或許是崩潰，但很少有人能這般安安靜靜的在一個地方坐上許久，那種從高高在上的修士，一夜之間變作階下囚的失落感很容易讓人接近瘋狂的邊緣。
秦二狗覺得自己都算是心比較大的，當初照樣用了很久才適應過來，但這白臉小子也太奇怪了些。
他在對方臉上壓根看不到應有的頹廢與失落，也沒有怨憤和怒意，甚至連抱怨都未曾有過半句，可要說對方冷靜過人，忍辱負重……倒也不像。
俊秀的臉龐上，時而茫然，時而凝重，身上氣質忽而凌厲，眼神淡漠，過一會兒又露出令秦二狗頭皮發麻的稚童般單純的淺笑。
“爺爺真是倒八輩子霉，好不容易來個能說說話的，卻是個瘋子。”
見青年仿若未聞，他嘟囔著準備將身子轉回去，就在這時，門口卻倏然多出兩條人影。
沒等秦二狗反應過來，兩道雄渾氣勁無差別的朝洞內轟來。
砰砰砰！
壯碩的身子毫無反抗之力被砸飛至墻上，來不及痛呼，他翻身而起，滿臉忌憚的瞪著洞外：“霍家兄弟？”
“嘿嘿。”
兩人帶著冷笑緩緩走入洞內，相似的面容略帶陰桀：“說了有你好瞧的，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都是做苦力的，還想壓人一頭，你們要笑死爺爺？”秦二狗眼角抽搐，嘴上卻依舊硬的很。
“快滾蛋，否則爺爺明天定會如實匯報給西岳弟子。”
“哦？”
兩人相視一笑，面露古怪：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便是實打實的西岳宗內門弟子？”
說話間，其中一人突然暴起，狠狠攥住秦二狗的頭發，將其一把摜在地上：“最后給你一次機會，服不服？”
秦二狗的腦袋被按在石地上，滿臉漲紅，氣喘如牛，像條大鯉魚似的用力蹦跶兩下，許久才平息下來，瞥了身旁仍舊在出神的青年，狠狠咽了口唾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服你娘，有本事就打死爺爺！”
“這可是你說的。”霍常獰笑著將其拽了起來。
“等等！”秦二狗歪著脖子，斜瞪著對方，指了指外面：“這地方不夠寬敞，咱們出去打，你看爺爺今天不把你收拾夠夠的。”
回應他的是一記清脆響亮的巴掌。
啪！
霍常甩了甩手掌，冷冷看著壯漢因憤怒到極點而扭曲的面容，鄙夷道：“嘴那么犟，真拿自己當個東西。”
秦二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粗壯的胳膊上青筋暴起，然而冰涼的黑色鐐銬上靈光稍縱即逝，鐐銬下的皮膚上仿若有無數根尖銳的鐵刺狠狠扎了進去！
壯漢渾身一震，豆大的冷汗自額頭上滲出。
“繼續狗叫啊。”
兄弟倆一人拽著秦二狗的頭發，另一人笑瞇瞇的往他臉上甩巴掌，慢慢的，秦二狗一聲不吭的低下頭。
他屬于那種很愛面子的人，哪怕成了階下囚，也忍不住和別人吹噓自己的往事，誰敢有所質疑，他就能梗著脖子跟別人吵上半天，之所以要求出去打，并不是他覺得自己能敵得過霍家兄弟，只是因為下午才跟蘇小閑吹過牛，想要努力保住最后這點面子。
這場單方面的毆打足足持續到深夜，壯漢雙目呆滯的趴在地上，霍家兄弟像是打累了，甩甩手，秦二狗就這么默默挨揍，他們頓感無趣，淡淡瞥了對方一眼：“以后把自己的身份擺端正一點，記好了，這里是西岳，不是你們這群雜碎能放肆的地方。”
“明日出工，你做兩份。”霍常抬起鞋尖推了推秦二狗的臉龐，蹙眉問道：“聽明白沒。”
“還有你，你也做兩份。”弟弟霍剛想起什么，沖著旁邊發呆的青年點點下巴。
扔下這句話，兩人轉身出了石洞。
待他們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秦二狗楞了許久，跌跌撞撞從地上爬回石床，面無表情的盯著雙掌。
許久后，他扭頭對蘇小閑說道：“我總有一天要弄死他們。”
說完，不管青年有沒有聽見，也不顧渾身傷勢，壯漢倒頭就睡，只是他藏在懷里拳頭卻是越攥越緊。
搶奪靈米不算，還要你恭恭敬敬，心里不得有絲毫不滿。
欺人太甚！
……
……
皎皎白月光穿過石壁的縫隙，落在石床之上，映出一張平靜的臉龐。
蘇小閑緩緩睜開眼，食指微彈，一道劍氣脫手而出，帶著簌簌的聲音，沒入石壁之中。
見狀，他搖了搖頭。
鐐銬并沒有徹底廢掉所有人的修為，而是將其壓制在煉氣期，這是因為西岳需要他們為宗門做事的緣故，畢竟搬石頭也需要兩把子力氣，但這股修為實在不堪大用。
斬斬斬，斬盡身前不平，心中不忿，視野中一切不順眼，這是劍靈的原話。
“頭疼。”
蘇小閑略略嘆息。
想要做到這一步，得先有那個實力才行。
從那日過后，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如果劍靈真是遠古強悍劍修，那對方的行事很像是要收自己為徒。
腦海中多出的東西，便是對方留下的傳承……
花了幾天的時間，蘇小閑終于琢磨出來，想要將其化為己用，自己得先代入到另一個身份里。
一尊手段通天，揮手可斷山河的劍仙。
所以他才將所有的空閑的時間都投入進去，沉浸到腦海中多出的那段來自對方的記憶里。
到底是迷失其中，變成一個自大的瘋子，還是找準那個虛無縹緲的點，成功接收其中的精華部分，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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