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戰事與我們這深閨女子不可知。拓跋文泓匆匆走去正庭,那扇雕金門被推開,他舉足踏入后又緩緩閉上。門內的景象隨著門框逐漸削窄,拓跋文泓的身影也是愈漸弱顯。此番光景,我不曾見,可為何會心生憐傷。
我遠遠看著茫茫一片白,瑞雪兆豐年,如今這雪是雪,可來年會是豐年嗎?
“公主?公主?”乙兒推了推我,我回過神來。
“我們也走吧!
乙兒微微點點頭。
“公主方才在想什么呢?”乙兒問道。
“沒什么,被這白閃閃的雪晃了眼睛,看出了神!蔽译S口應了她。
“這雪下得厲害,也不知小主關押在何處,天寒地凍的,會不會冷。”乙兒團在我身旁,柔柔嚀道。
“我們,可以去探探。”我也不知哪來的膽,一股腦子只是想安慰她。
“如何去?”聽罷,乙兒原本暗淡的眼神亮了起來。
這可問倒我了,我一時不知該回應什么,露出淺淺一笑,好在乙兒沒有繼續追問,要讓她感覺我不過是輕言一句,并沒有任何安排,豈不更令人失落。
“六王爺!”
行到昭翊宮前門,我便見到一熟悉的身影,行走匆匆,赤紅宮絳在雪中飄蕩格外引人目光,我喚了一聲,加快腳步跟上前去。
“參見六王爺!”乙兒娓娓行上禮。
六王爺撇過一眼,顯然帶著疑惑。
“乙兒日后就來昭翊宮陪我了!蔽医忉尩。
“王爺,是來找母后的?”我接著道。
“嗯!
“可母后一早便出門了。”我接過王爺的話。
“去哪了?”
“不知,只聽是有事務在身,便出門了!蔽覒馈
六王爺沉思,向宮里瞧了一眼。
“王爺,是有何要緊事嗎?”我見王爺轉身即要離去,轉口問道。
“只是告知一下母后,父王準備御駕親征了!绷鯛數f著。
“御駕親征?所為何事?”我有些猜到了緣由,但并未明言道。
“胡人地域動亂,父王不得已所為。”六王爺道。
“方經過正庭,碰見拓跋大人忙匆匆上庭,閑談中得知胡人國已經進軍肅州了?梢虼耸拢俊蔽艺f道。
“確是!
“涼公必要親自上陣嗎?”自來皇帝,王上親自上陣戰場,此戰定是極為重要且嚴峻之事。
“父王已在備戰了。既然母后不在宮中,那便勞煩公主待母后回宮后,傳告一聲!绷鯛斦f罷,未等我有任何回應轉身即要離去。
“王爺!”我脫口而出喊住了六王爺,也不知為何,瞧了六王爺清冷的面容,心底一絲道不出的憂心。
“有何事?”六王爺駐足,回首應道。
“嗯......”喊住王爺,不過是我下意識的反應,一時想不起有何事要說,我恍惚的站在原地。
“回王爺,公主方才同乙兒說了小主的近況,見乙兒憂心不下,公主憫恤,說是想要替我去探望小主!币覂恨D著眼珠,望了我一眼。
“是!此事還想請王爺幫幫忙。”我領會到乙兒的用意,接上話道。
六王爺眉梢微蹙,看著我們一唱一和。
想來我這刻意躲閃的眼神也應該暴露了我是說謊的,便轉口說道,“此事確實不便,還是不勞煩六王爺了!
乙兒行禮后,便準備隨我離去。
“本王可以幫你!眲傔不聲不吭的六王爺突然應道。
我停在原地,六王爺一如既往的神情淡漠。從初見,后來到紅楓谷養傷,足足有幾個月時間,我自認為與他之間的距離多少應該親近了不少,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這一切或許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那雙明澈的眼眸之中,是我望不到的邊境。
然而,只有當六王爺談起生母時,他的眼里才能聚集到一絲光亮,讓人感覺沒有那么遙不可及。王后一直沒有答復我們幫助營救伏皎的請求,如此看來,六王爺爽快的回復似乎并非意料之外了。
“今晚,我會安排好,請公主安心在宮中等候!绷鯛數。
我還在臆想著這一切,王爺說罷離去。
夜涼如水,王后回宮后,我便早早預備好說辭,回了房。
乙兒同我在房里等候,只待六王爺傳信來。夜愈漸深,南窗的后院有了動靜,我示意乙兒,隨即躡手躡腳溜了出門。
六王爺已經在宮門等候。殘月之下,一人佇立,蕭風簌簌,錦綢附身側飄揚。一襲素色羅裳,易淹沒于彌黑之中,可此人容光熠熠,難叫人一眼掠過。
“參見……”乙兒微曲上身,話語未落,六王爺揚手揮揮示意。
“隨我走吧!”六王爺背手在后說道。
聽六王爺說伏皎被監禁在內獄,不同監牢,內獄原是關押擁有王室貴族身份的犯罪之人,條件沒有平民重罪之人所處地的渾噩?僧斘业搅藘泉z后,我發現我想象簡單了。
內獄的確不似監牢的渾濁不堪,驚怖,但陰濕的環境有深入刺骨的寒意。我縮了縮身體,乙兒攙著我,隨六王爺的腳步往更深處走去。
到了被木欄圍著的房外,六王爺駐足于此,一路走來的平靜,想必是六王爺早已安排妥當。
兩側壁燈上的燃油在燭臺上流下殘液,僅靠著這昏暗的光線,我才能隱約看見里頭躺著一人。
“小主!”乙兒驚呼出來。
那人挪挪身體,身上穿的粗布顯然是換過的,蓬亂的頭發結在一團,臉上的傷有些痊愈,可面容的慘白證明此人過得仍是艱難。她聽到乙兒的喚聲,盡力抬頭朝這邊望來。
我清楚的看見了她的面龐,是伏皎沒錯。
“小主,小主。”乙兒附上前,蹲在木欄外,盡量想靠近伏皎有些。
“六王爺,可否打開牢門?”我見乙兒極力想要觸碰到伏皎,無奈被粗壯的木欄擋住,便言道。
“獄史被本王支開,無奈未留下鑰匙。”六王爺回道。
“乙兒,尹翎?你們為何而來?”伏皎靠墻坐起,沙啞著聲音說道。
“伏皎,這幾日,可是有人來盤審你了?”我問道。
路過內獄前堂時,我便發現幾根木架上的鐵鏈倒是光亮的很,倒不像年久未用的樣子,既是犯罪之人,多少會免不了皮肉之苦,況且,伏皎可不是西涼王族。
“奸惡之人想要稱霸,就算我清清白白也有辦法讓我立罪而死,更何況我本是戴罪之人呢。”伏皎一詞一句說的嫉惡。
“此話何意?”我在乙兒身邊蹲下,問道。
伏皎沒回音,只是抬眼看了看六王爺。
六王爺似乎感受到了來意不善的眼神,直言說道,“你是在說本王嗎?”
我驚訝于王爺的問題。內獄陰冷的空氣本就讓人汗毛豎立,六王爺此話一出,更是將人裸露的丟入了冰窖中。
“六王爺,你費盡心思,幾經周轉將我置于如此境地,不就是為了討得一個真相嗎?”伏皎的言語冷厲,不留一絲余地給六王爺這個“王爺”。
“你想說什么?”六王爺看似疑惑卻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神情,問道。
“當年你的生母辛氏,到底如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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