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有太極,太極生兩儀。
而太極,又是這一方大陸之上最高的境界,絕大部分武者究其一生也無法達到,這是一個佇立在云頂?shù)木辰纾豢蛇h觀,只可仰望,卻難以觸及。
太極是什么,亦無人可以回答。
因而,世人為了彰顯對太極的尊敬,將很多飾物都設(shè)置成兩儀的形狀,以此表達自己對太極的追尋與渴望。
因此人們倒也對這形狀見怪不怪了。
世俗之物,大抵如此,攀龍附鳳罷了。
只是如今這白玉,卻是非比尋常的神物。
墨君終于能理解方才秦羅敷為何那么激動了,同樣這回也輪到他瞪著眼睛,一副要把秦羅敷生吃了的模樣:“你這玉又是怎么來的?”
秦羅敷滿面嬌羞,扭捏道:“大將軍這么盯著奴家,奴家會不好意思的。”
“別鬧!”墨君義正言辭道。
秦羅敷一陣黯然,隨即嘆了一口氣:“不知道。”
墨君泄氣般癱坐在地,同樣一副懊悔之色,他本以為還能借此機會尋回自己的身世,想不到秦羅敷也與自己這般,同病相憐。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無奈與垂憐。
“唉。”
兩人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算了。”秦羅敷將陰玉塞了回去,隨即叉開雙腿仰頭打了個哈欠:“船到橋頭自然直嘛,這世上緣分妙的很,說不定以后自然就知道了,大將軍,您說對嗎?”
墨君悶聲道:“曾經(jīng)我也像你一般樂觀。”
秦羅敷被逗的笑了一聲,隨后掰著手指,豎起三根晃了晃:“那,大將軍便欠奴家三個人情。”
墨君兩眼一瞪:“這也算?”
秦羅敷毫不客氣地回瞪,理直氣壯道:“奴家若是不說,您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行吧,你說了算。”墨君無奈地答道,隨后面色頹廢地站起身,便欲抱起梅三娘。
秦羅敷同樣又是一掌拍了過來,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別急嘛。”
墨君一時感到有點窒息,這女人葫蘆里賣的藥怎么這么多?
“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秦羅敷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接著起身飄至殿門旁,背對著墨君就這般靜靜地望著遠方,似乎是在等待著些什么。
不一會,依稀可見兩輛馬車緩緩駛來。
路面并不平坦,馬車一時間左搖右晃,有些不穩(wěn),正如此刻墨君的心情一般,七上八下。
來者何人?
無論是在在深山老林里,或是荒郊野外中,宗門前、大街上……當(dāng)一名俠客遇見來歷不明之人擋在他們前方時,不管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對手,毫無疑問地都會選擇站在他們身前,昂首挺胸地大喝一聲。
來者何人!
這并非是什么響亮的口號,也不是藉以壯膽,震懾敵方,僅僅有著的,不過是出于俠客應(yīng)有的風(fēng)骨,應(yīng)存的自信,那便是無論你來者何人,都不能攔在我身前,不能阻擋我的路。
否則,你便是看不起我手中的劍。
墨君曾經(jīng)便是這樣一個人。
他年少輕狂,意氣風(fēng)發(fā),毫無畏懼地向別人展露著自己的鋒芒。即使是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暗中算計著他,他也依然有著足夠的自信與狂傲,將對手?jǐn)赜趧ο隆?br />
只因,他從未敗過。
如今,這銳利的鋒芒,堅韌的棱角,卻在不知不覺間,微微地開始收斂了。
這一切,也只因他敗了,敗的極為慘烈,甚至幾乎丟了性命。
而這,又源于他的自大,自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
為此,他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這代價,大的人難以承受。
他曾向微生昭發(fā)誓,誓死守護大周,但大周卻在他的手中毀于一旦;他曾向微生悠發(fā)誓保護好梅三娘,但梅三娘險些命喪于此;還有天機、司空望、葉聞柳、李慕君……有人因他而死,也有人被他辜負(fù),亦有他保護不了的人。
墨君曾在太安城里重重包圍之中,目光冷漠,一劍又一劍地收割者將士們的性命,而這些人,也同樣因他而死。
而他們忠于大周,與自己無仇,本就不是該死之人。
宇文烈與楊開不過是爭權(quán)而已,亦不是該死之人。
墨君曾想過,如果他沒有想微生昭獻計,而是舍棄自己的那份自大,去尋求天機的幫助,又將變得如何?
或許在那晚便可擒下不動明王,徹底瓦解天心宗。如此一來,便沒了司空權(quán)什么事,宇文烈、楊開也翻不起風(fēng)浪,司空望也不會死,大皇子也能順利成為太子,甚至有可能……連微生悠都不會殞命。
如果,自己當(dāng)初多去依靠別人,又會變得怎樣?
但世上的事,本來就沒有如果。
有的,不過因果罷了。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很顯然,不遠處這兩輛車是秦羅敷叫來的,那么她留自己在這,便是為了等這兩輛馬車,那便自有她的道理。
馬車之中何人?
墨君苦笑一聲,他已沒有自信喊出這句話了。秦羅敷幫他至此,那自己又何必懷疑她?何必多次一問?
他的眼前忽然變得朦朧,不知何時開始,已看不清自己的道了。
就如奔流的江水,東亦復(fù)東,永遠不息。但卻被人從中一劍阻斷,前路茫然,迷失了自己的道。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靜靜地靠在門前。
這并非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在墨君看來,卻仿佛風(fēng)云變幻、日月更迭一般久遠。
因為在這一段時間里,他終于可以閑了下來,也終于可以想著自己的事了。
但他越想,卻陷的越深;陷的越深,便越覺得迷茫。
他曾在一場大夢中醒來,如今卻仿佛又回到了夢中,人世六載,恍若一枕黃粱,來也空空,去也空空。
一聲長嘆,無盡失落。
而門外,月光如舊。
將秦羅敷立在門旁的倩影映襯的越發(fā)不可方物,衣袂飄搖,恍若天女下凡。
她背著手臂,回眸一笑,那雙剪水的眸子泛著銀光,如同曇花一般嫵媚妖艷。
這一瞬,讓墨君不自覺地想起了與她初次見面時,她那優(yōu)雅與從容。
“大將軍……”秦羅敷伸出四根手指,沖他晃了晃,接著緩緩開口。
“這是您欠奴家的,第四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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