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普，咱們到底怎么辦？”就在李全帶著隨從返回家中的時候，何普家中，史信一臉焦急之色的對他說道。
“你問我，我怎知曉！”何普很不高興地回一句，又道“而且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來我家，不擔(dān)心回去的時候被大食兵責(zé)問？”
“我不這個時候找你，何時能來找你？”史信回道“我倒是想在白日找你，可下午才從裴羅將軍城趕來碎葉城，阿費(fèi)夫又拉著我說了好一陣子話等話說完了，都已經(jīng)到了宵禁，你是想現(xiàn)在見我還是想明日清晨見我？”
大食全軍谷口潰敗時，同在軍營中的哈迪軍當(dāng)然也潰敗了。但因大食人對哈迪軍并不完全信任，將這數(shù)千人馬安置在軍營西北側(cè)，領(lǐng)兵的何普、史信等人又十分警醒，成功帶領(lǐng)一半多士卒逃出生天，逃到潔山城下。阿齊茲起初擔(dān)心哈迪軍已經(jīng)投靠唐軍、是來做奸細(xì)的，不許他們?nèi)霠I何普與史信反復(fù)請求才被允許入營。
就在何普、史信等人逃到潔山城下后不久，并波悉林也來到此處。他不像阿齊茲那樣懷疑，反而認(rèn)為他們比一般大食士兵更值得信任，至少嘴上是這樣說的，還贊賞了何普等將領(lǐng)。
之后并波悉林帶兵返回碎葉鎮(zhèn)，將撤來的約兩千哈迪軍一塊帶走不過只有何普與他一起來碎葉城。大食攝政王以裴羅將軍城有一些糧食要運(yùn)來碎葉城為由，派史信帶兵一千去押運(yùn)。史信不得不從命，今日下午才押著糧食來到碎葉城。
與阿費(fèi)夫交接完畢后，史信立刻趕來何家來找他。何普這時都已經(jīng)打算睡下了，聽聞史信要見他，也只能穿上外衣，來客廳會面。
“這兩個時間我都不想見你。”何普沒好氣地說道。
“何普，這時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咱們怎么辦啊！”說著說著，史信聲音里甚至帶上了哭腔。“全城的人都知道我為大食人效力，而且很受大食攝政王信任，按照有些人的話說是天字第二號大叛賊，該千刀萬剮的！
若唐軍奪回碎葉鎮(zhèn)，就算不把我千刀萬剮，也一定不允許我活命我家人也會被牽連，要么被殺掉要么被貶為賤民。
可我不想死，更不想家人都被殺死。何普，何將軍，何大人，我求求你告訴我該怎么辦不被唐軍殺死吧。”史信最后又用哀求的語氣對何普說道，看他的架勢甚至有跪下的打算。
“你這是作甚！這是作甚！”何普連聲說道“咱們身為同僚，豈有你叫我大人的道理。也不必再行禮，快坐下，快坐下！”
聽到何普的話，史信停止要跪下的動作，又坐到椅子上，但臉色仍然十分惶恐，又道“何普，咱們到底該怎么辦？”
“史信，我也沒有法子。”何普說道。他說出這句話見史信又要發(fā)狂，趕忙又補(bǔ)充道“若你是想留在碎葉鎮(zhèn)卻又不會被唐國處置，甚至保留權(quán)勢，我沒有任何辦法。”
“你的意思是？”史信即使十分著急，也不會喪失智商，聽出何普的言外之意。
“我的應(yīng)對方法，就是離開碎葉鎮(zhèn)，帶著全家人去昭武九姓國。”何普說道。
“你要離開安西？”雖然因?yàn)閯偛拍蔷湓捯呀?jīng)有所猜測，但親耳聽到何普說出，史信仍然難以置信。
“是，我要離開安西。”
“你，你，”史信一時無法接受何普這番話，可又不知該說甚底，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中走來走去卻不說話。
“史信，你不要以為我在騙你。我騙你又有甚底用處？難道騙了你，我留在碎葉鎮(zhèn)就不會被唐國處置嗎？”何普又道“我是投靠大食人的原碎葉鎮(zhèn)官吏中官職最高的，又阻攔唐國解救俘虜，而且多次為總督進(jìn)言，大大得罪唐國，若落在唐軍將士手里，非得被大卸八塊不可！若想活命，只能離開碎葉鎮(zhèn)！”
早在谷口之戰(zhàn)失敗后，何普就已經(jīng)想到大食國不可能再控制碎葉鎮(zhèn)，琢磨自己的出路。思考的結(jié)果是悲觀的，他反復(fù)思量所有情形，甚至將獻(xiàn)城都已經(jīng)考慮過了，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大唐放過他的可能。他最后想到這個法子隨同大食人撤到昭武九姓國。
“你就不怕被大食人卸磨殺驢？”史信走了一會兒，略微恢復(fù)平靜，又問道。
“大食人不會對我卸磨殺驢的。”何普繼續(xù)說道“我是所有投靠大食國的漢人突厥人中地位最高的，若我都被貶為奴仆，其他投靠他們的漢人突厥人必定人人自危，甚至?xí)䴙榱饲蟮靡唤z活命之機(jī)殺死大食將領(lǐng)轉(zhuǎn)而重投唐國，對大食國沒有任何好處。
而且大食人也不會缺要發(fā)給我的高官厚祿。所以除非我叛變，大食人不會對我如何。
史信，你其實(shí)也一樣。”何普又道。
“我也一樣？”史信下意識答應(yīng)一句。
“一樣。你們史家投靠大食國的人太多了，唐國一定會全面清算，而史家雖然勢大，也絕對不是都護(hù)府的對手。唐國不會殺死沒有投靠大食國，或者說沒有證據(jù)證明投靠大食國的你家族人，但會借由投靠之族人整治史家、沒收資財(cái)，史家必定會一蹶不振。
若想避免這種情形，只能是將史家一分為二。你帶領(lǐng)所有投靠大食國的人離開碎葉鎮(zhèn)，與大食人一起撤到昭武九姓國并未投靠大食國的人留在碎葉鎮(zhèn)。
因?yàn)槟銈兪芳彝犊看笫硣娜撕芏啵冶热缒愕葦?shù)人都忠心效力，大食國也不會對你們史家人卸磨殺驢、反而會一直重用。”
“你說的是。”何普說完后，史信沉默好一會兒，才出言道“你的法子確實(shí)能解一時之困。可是，萬一大食國在昭武九姓國再次戰(zhàn)敗，不得不退回呼羅珊，咱們應(yīng)該怎么辦呢？也一起退到呼羅珊嗎？”
“我不認(rèn)為唐國能奪回昭武九姓國。”何普說道“昭武九姓國距呼羅珊近、距安西大都護(hù)府遠(yuǎn)，大食國占據(jù)優(yōu)勢眾將士因?yàn)槿粽盐渚判諊惶茋鴬Z取、呼羅珊將完全暴露于唐軍冰鋒之下，定然奮力抵抗。大食軍守唐軍攻，定然不會失敗。”
“若你的猜測出錯了呢？”史信追問道。
“我不考慮不會發(fā)生之事。”何普語氣堅(jiān)定地說道。
“罷了，”史信又坐在椅子上認(rèn)真想了很長時間，何普都有些不耐煩起來，他才說道“既然留在碎葉鎮(zhèn)已無活路，只能去昭武九姓國了！
但愿真如何普所預(yù)料的這樣，唐軍奪不下大食國。”他又小聲說了一句。
“你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明日一早就與阿費(fèi)夫說，請求撤往昭武九姓國。”何普沒聽到史信小聲嘀咕的這句話，只是說道。
“明日一早說與阿費(fèi)夫，大約后日清早能啟程。一日時間，足夠族人將行禮收拾好了。”史信嘀咕一句，又想到一事問道“麾下的兵呢？”
“兵自然也帶走。”何普道“阿費(fèi)夫十分不信任哈迪軍士卒，擔(dān)心在唐軍打來時反戈一擊，又經(jīng)總督答應(yīng)，要將所有哈迪軍全部派到昭武九姓國。
可史信，你必須要注意，不是所有士卒都愿意去昭武九姓國，你若是提前告訴他們，恐怕消息會泄露給百姓，還會有士卒逃亡。
為保萬全，你在后日凌晨啟程前才召集所有士卒，告訴他們?nèi)娂磳⒊吠盐渚判諊僖庹f不想去的人可以離開，但在他們走出隊(duì)列后命你的親信將這人全部殺死！一個不留。之后趁其他士卒正驚駭帶他們出城。”
“有必要把不愿走的人殺死么？”
“有必要！他們既然不愿離開碎葉城，多半會重新投靠唐國而這些人身上都有污點(diǎn)，為戴罪立功恐怕會想要在唐軍到來前奪城！城中大食兵也不多，城池又這樣大，被他們奪取一角十分可能！為避免這種情形，必須將這些人都?xì)⑺馈！?br />
“好吧，我記得了。”史信嘆了口氣，可沒再說反對的話。
之后何普又對史信交代幾句，史信也認(rèn)真聽著。過了好一會兒何普交代完畢，對史信說道“我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你回去吧。我過不了兩三個時辰就得起來。”
“你明早就撤往昭武九姓國？”史信本想感謝，可聽到最后這句話，愣了一下又道。
“自然如此。”何普說道“我所有與你說的話，都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前日已請求總督讓我?guī)П巴盐渚判諊泊饝?yīng)了。我明早才啟程，已是拖延了一兩日。”
“你果然狡猾。”史信感慨地說了一句，又躬身致謝“多謝何將軍。”
“不必感謝。”何普已經(jīng)很困了，沒有再與他寒暄的心思，說了一句就要送客。
史信也要離開。但他臨走前又想起一事，問道“擔(dān)任穆法提的杜環(huán)，你是否與他說了這些話？他可是也要明早與你一起去往昭武九姓國？”
“杜環(huán)？”聽他提起這個名字，何普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道“我說怎么感覺差了一人，原來是他。”
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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