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整個冷水坑村像過節(jié)似的,熱鬧非凡。
駱家大院前和祠堂前的禾坪上,各式各樣的物資堆積得像小山似的。一匹匹馬騾被人從廄舍里一一牽出,來到禾坪上,一一套上大車,陸陸續(xù)續(xù)地盛載物資。
由于啟用了謝指揮的“雇傭”模式,遠道而來的糾云寨人馬迅速彌補了人手不足的短板,所以,各種物資的搜繳、駱紹瑜嫡系大小目標的搜獲,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拂曉時分趁亂出逃的,還有駱紹瑜同父異母兄弟和他們的家眷,他們中的男丁大部分平時養(yǎng)尊處優(yōu),一個個膘肥體胖,婦女們又大部分都是小腳,在這生死關(guān)頭,這些圈養(yǎng)的羊兒,又哪里逃得出去?
何況,糾云寨的人馬,在反水家丁們的帶領(lǐng)下,迅速地控制了出村的各個大小通道。并組織人手對村中進行了拉網(wǎng)式的搜索。
現(xiàn)在,這些駱家的直系丁口,便紛紛在田頭地角、嶺間圳口被搜獲,陸陸續(xù)續(xù)地押解到禾坪上,集中看管。
熟悉地形地物、水性過人的駱老爺子,一路沿河潛行,都已經(jīng)到了村外數(shù)里外的一個河灣了,眼見便要老虎歸山、龍游入海,不想?yún)s撞上了沿河返回的三哥等人。
拂曉時,三哥親自帶隊策馬狂奔,直追出三十余里外,卻始終未能發(fā)現(xiàn)駱大小姐的蹤跡。三哥終于明白,自己一行人已不曉得在哪個岔道口,將那駱大小姐追丟了。眼見天色大亮,他終于死了心。
幾騎人馬垂頭喪氣,沿河怏怏回來。忽地發(fā)現(xiàn)了正要起岸的駱老爺子,幾人不由大喜過望。情急中,他們連鞋子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接連撲進水里,一通鬧騰,將駱老爺子灌了半肚子水,才把他制服,押上岸,帶了回來。
眼見日頭從東山上升起一竿子高,而各種物資陸續(xù)裝車,大大小小的俘虜也陸續(xù)到位集中,喜滋滋的糾云寨的人馬,不由得歸心似箭,但是,他們卻遲遲沒有等到開撥的指令。
要知道,昨夜交火時,那謝指揮的各項指令,可是下得又快又及時,現(xiàn)在卻眾人不由得奇怪起來
這些匪眾們不曉得的是,他們的糾云寨,現(xiàn)今正在遭受立寨以來最大的一場生死危機。
事情的起因,正是那帶領(lǐng)他們大獲全勝的謝指揮導致的。
本來,攻占駱家大院后,大小掌盤就發(fā)現(xiàn),這謝指揮趁大小掌盤不在,以人手不足為理由,擅作主張地讓駱家人參與物資的搜繳,并許諾他們事后恢復自由。
大小掌盤們雖有些不快,但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些被選出來打短工的俘虜們,做事相當積極,一個個忙得汗流夾背仍不知疲倦,各種物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集中在兩個大坪上。
各大小掌盤們便又紛紛笑逐顏開,對謝指揮夸贊不已,都說他會辦事。
然而,事到臨頭,準備撤退了,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代價也他娘的太大了!
原先的幾百俘虜,就因為這一道舉措,幾乎遣散了個九成九,其中包括那近半數(shù)的青年婦女。
只剩下一些無親無靠、孤苦無依的老弱病殘、鯀寡孤獨,一個個站在禾坪上,面對黑洞洞的槍口,茫然不知所措。
大小掌盤們傻了眼:這樣的俘虜要來做什么?帶回山寨去當大爺供起來么?
得悉這一消息的小頭目們,也不愿意了。他們還打算趁這個機會,解決山寨里的一部分超齡光棍的個人問題,這一下子希望全落了空,他們不由得忿忿不平,紛紛鼓噪著要討個說法。
剛開始時,九哥和玉面鼠承受了大部分怒火,他們極力安撫他們,好歹讓他們稍稍平定了些。
然而,事情還沒完。
當駱家的嫡系人丁被一一搜獲,集中起來時,那謝指揮竟然以盛夏炎熱、路途遙遠,形勢緊迫為由,要留下一些非必要的物資,并對這些嫡系的俘虜進行精減。
眾人發(fā)現(xiàn),要是按這謝指揮的意思,那些孕婦和哺乳期的母親孩子,那些老弱病殘和絕大部分婦女兒童都統(tǒng)統(tǒng)留下。最后需要帶回山寨的,分別是駱老爺子和他的幾房妻妾兒女,以及駱紹瑜的妻妾兒女,總?cè)藬?shù)只有區(qū)區(qū)十七八人。
早就對駱紹瑜幾個妹妹垂涎三尺的幾個大頭目,終于按捺不住,率先發(fā)難。
在一些有心人推動下,一兩個掌盤也加入其中。
怒火迅速升級,首當其沖的,是留下來主持了其事的九哥,以及謝宇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人。
就連威望素著的三哥和玉面鼠,也完全安撫不下來。他們知道,糾云寨長期以來積壓的各種矛盾,終因謝宇鉦這個外人的強勢加入,而提前集中爆發(fā)了。
一時間,堂上的氣氛劍拔弩張,三哥見勢不妙,趕緊著人調(diào)拔探馬隊入衛(wèi)。但這時,他卻發(fā)現(xiàn),傳令的人也派不出去了。
那些頭目的麾下親信和他們串通的匪眾,總?cè)藬?shù)約在三十人上下,早已待在大堂門口,限制了人員進出。此時,見堂中氣氛緊張,十來個人居然進入了堂下,手中武器早擎在手。
逼宮意味不言自明。
三哥怒了,他掏出了槍,指向了其中一個風頭最勁的掌盤,指向了自己當年結(jié)義的老兄弟,怒不可遏,聲震屋瓦:
“老十一,你想干什么?”
這個十一弟,平時不哼不哈,性格比較陰柔,是當年贛南礦場里結(jié)義的老兄弟,他的老家在章水那邊,一個老母親早死了。這些年來大家一起風里來雨里去,也沒見他有過什么怨言。
說實在的,今天打下這駱家,雖說全拜那謝指揮所賜,但謝指揮的擅作主張,網(wǎng)開多面,讓大小俘虜們得脫牢籠,三哥心里也十分難以理解。
只是,隨后謝指揮的解釋,又讓他覺得合情合理:眼下山寨雖是大獲全勝,但卻是慘勝。
山寨中所有戰(zhàn)力勞師遠征,山中巢穴空虛,六十余弟兄陷在靖衛(wèi)團手里此時的糾云寨,在打下駱家后,面對豐厚的繳獲,已成了一條吞下一只肥老鼠的蛇,行動遲緩不說,戰(zhàn)斗力也幾近于零。
在這樣的時刻,隨便哪里跑出一只阿貓阿狗,都能輕輕松松地置這條蛇于死地。
表面上大獲全勝的糾云寨,實際上已到了萬分危急的境地,稍有不慎,便是個滅頂之災。
在這樣的時刻,糾云寨要做的,就是輕裝上陣,押解俘虜,迅速回返山寨。
在返程的途中,保持一支精干的隊伍,以應(yīng)付難以預料的突發(fā)情況,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精減俘虜和留下部分不重要的物資,也是非常必要和明智的。
盡管三哥也曉得,那謝指揮的目的并不單純,他并非完全從山寨的角度出發(fā)。
但是,只要是對山寨有利的事情,三哥怎么會不全力支持呢。
三哥實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平日里一貫沉默寡言的十一弟,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居然跟七八個小頭領(lǐng)一起,串通了上上下下近三四個人,鼓噪起來。
“三哥,你你要殺我嗎?”這十一掌盤陰柔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見了他這架勢,三哥的心咚的一聲,直沉了下去。三哥他今年三十五歲,在沒上山落草之前,足跡就已踏遍湘鄂贛粵數(shù)省,可謂閱人無數(shù)。
眼前這位兄弟,從來不愛多說話,在兄弟之間也沒得罪過誰。但現(xiàn)下這架勢,他分明是沒把自己和玉面鼠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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