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能不能去長安并不是只要蓉夫人同意就行了。

    翠渚中一般弟子告假，只需各脈家主同意即可，但是白錦玉自冒充聞宴參加西趙選婿這件事后，就成了山長重點“關(guān)愛”的對象，只要她想離開翠渚，必須要通報山長，得到山長的同意才可。

    所以蓉夫人自己同意了白錦玉之后，旋即就帶著她來到了山長的議事堂。

    蓉夫人讓白錦玉先在門外侯著，自己和聞宴先進了議事堂。

    “白師姐，師娘和聞宴怎么進去這么久了還不出來？”一個個頭只到白錦玉胸口，眉目俊秀稚氣未脫，穿著小號青綃的小男孩，背著手在議事堂門前踱來踱去。

    “千璽，”白錦玉走上前拉住他，帶著他走到門前的石凳上坐下，道：“這還用說，肯定是山長不允可嘍！這次可不是去廬江那么容易。”

    千璽皺眉“嘖”了一下，把手指托在鼻子下，神色是超越出這張稚臉的老沉：“山長要多少銀子才能同意？”

    “啊？”白錦玉愣住，體味他的話，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笑道：“怎么，你還想收買山長啊？”

    千璽靈氣的雙眼會聚地看向議事堂緊闔的大門，道：“我爹說這世上的難事十之八九都可以用銀子解決，那不能的一二，則需要花更多的銀子。”

    白錦玉啞然失笑，這個入門不過一年的小師弟，年紀(jì)不大卻常有叫人耳目一新的驚人之語。

    她伸手揉了揉他細軟的頭發(fā)，修正道：“千璽，你爹爹說的話也太絕對了。你得記著，以后說話要留著三分，這世上的事總有例外的可能，就像……”白錦玉也隨他看向了議事堂：“就像山長永遠不可能被銀子收買一樣。”

    千璽沉沉吸了一口氣，似是而非地點點了頭，忽而道：“白師姐這趟若能成功去長安，能帶上我就好了。”

    白錦玉：“哦？你也想去長安看看嗎？”

    千璽：“是啊，我們揚州是三千煙花地，我爹說這天底下能比我們揚州更繁華的地方就只有長安了，所以，我一直就特別想去看一看，看看它到底好在哪兒。”

    白錦玉了然地點點頭：“嗯，老天先保佑師姐能去吧！”

    千璽道：“這倒也是！”

    正在此時，議事堂的門“吱”地一聲打開了，白錦玉和千璽應(yīng)聲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門里走出來一個青衣男子，端端正正地向白錦玉施了一禮，傳話道：“白姑娘，山長讓你入內(nèi)。”

    聽言，千璽抓緊她袖子緊張地晃了晃。白錦玉按耐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順著抹下了他的手，低聲道：“相信你師姐，一定能把山長說服！”

    千璽怔然，隨后一笑，篤信地點了點頭：“好，白師姐，戰(zhàn)無不勝！”

    白錦玉離了千璽，跟著男子走進了議事堂。一入堂內(nèi)，氣氛凝滯的不像話，緊緊是隔了一扇門而已，但白錦玉卻感到堂里堂外是分明的兩個世界。

    廳堂最上方坐著一身黑衣老氣橫秋的山長聞?wù)龂?yán)，堂側(cè)坐著幾個掌事的夫子。聞?wù)龂?yán)與夫子們臉色都很陰沉，蓉夫人一臉恭順地站在山長的斜邊上，聞宴則玉面無色頗不滿意地倨立在一旁。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平素明艷大方的蓉夫人為了自己在人前變得這樣委屈，白錦玉的心口一陣絞痛，歉疚感蔓延了全身，待步近了山長，立刻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

    “跪也沒用，我和你師娘說了，不能同意你去長安。”聞?wù)龂?yán)的聲音就像被火炙烤過一樣，柴柴的。

    聽著這話，白錦玉不禁看向了身旁的蓉夫人。蓉夫人白皙的面容上一雙秀目無奈地看了白錦玉一眼，透著淡淡無能為力的歉意。

    聞?wù)龂?yán)的話一落，在座的幾個夫子也跟著附和起來，一個接一個都是數(shù)落白錦玉的不守規(guī)矩，從西趙選婿說到她的衣食住行，白錦玉真沒想到原來自己有那么多缺點。

    總算是說完了，白錦玉無意地瞥了眼聞宴，只見他臉色鐵青，雙眼沒有目的的平視著前方。

    面對這頓指責(zé)，白錦玉好生無語，只得撇嘴自嘲了一下。

    “你笑什么？！”聞?wù)龂?yán)厲聲道，“不知悔改！在西趙打著翠渚的名號招搖過市，老夫看你回來兩個多月了，絲毫未有反省！現(xiàn)在居然還要去長安交往皇親國戚，好、好……你若誓要挑釁翠渚的門規(guī)，老夫可以成全你！”

    白錦玉張口想說“沒有”，但是嘴唇挪了挪，終覺得在有偏見先入為主的人面前，這樣的話說出來也是蒼白無力，還不如不說。

    只是，看聞?wù)龂?yán)的態(tài)度，這長安怕是去不成了……

    不成！

    白錦玉迅速的冷靜下來，不再聽聞?wù)龂?yán)和夫子們的教訓(xùn)，片刻后，又一輪的訓(xùn)話停了下來，趁這個空檔，白錦玉抬頭昂然地對聞?wù)龂?yán)道：“山長，弟子聽聞山長年輕時曾在東海一帶游俠，是嗎？”

    聞?wù)龂?yán)微微詫異她突然說話，戒備的目光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不錯，你如何眼下要提及此事？”

    “無他，”白錦玉抿了一口氣，也不去看蓉夫人和聞宴了的眼光了，無拘無束道：“弟子只是想到山長做過的一件世人交口稱贊的善事罷了。”

    聞?wù)龂?yán)沉眸道：“什么事？”

    白錦玉朗朗道：“據(jù)說山長年輕時游歷東海郡，曾遇上過一對賣子葬父的夫妻。這貧賤的夫妻為了給過世的長輩料理后事，當(dāng)街販賣自己的一雙兒女。當(dāng)時分別有兩家談妥了價錢，一買男一買女，臨別的時候兩個孩子緊緊地拉著彼此，死活不肯分開，嚎啕淋涕，甚為凄涼……恰好山長路過，獲悉詳情后，山長當(dāng)場出了巨資將那兩個孩童都買了下來。之后不僅給了那夫妻二人打點先人的銀兩，還將那兩個孩子還給了他夫妻二人，成全了他們一家永不分離。“

    這樁善舉不是什么秘密，是山長諸多美談中不起眼的一條，在翠渚幾乎人人皆知。

    “白錦玉，你到底想說什么？”一旁有個掌事的夫子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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