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亮,鳳辰整衣起床。
白錦玉最初從旁坐賞,后來不知何時上了手,幫他打理起他那看似簡約實則永遠繁復(fù)的衣服。
等攏好鳳辰外袍的衣襟,白錦玉這才發(fā)覺空氣似乎有些太安靜了,她不由抬頭,便瞧見鳳辰正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自己。
白錦玉一笑,踮腳飛快地在他右頰上吧唧了一口。
鳳辰被吧唧得微怔。
白錦玉贊道:“這個送給殿下昨晚的君子之風!”
鳳辰無語,扣了下她的腦門:“真是的,不碰你還高興成這樣,我得的到底是個什么異類!”
白錦玉捂著腦門故意道:“你才知道哪?前晚要不是異類醉了,你以為你能得手啊?”
鳳辰知道她胡說八道,挑了她一眼,抬手從衣屏上取下他的蹀躞腰帶。
白錦玉自如地接過腰帶,笑嘻嘻道:“我家殿下怎么連瞪人都那么好看?老天真是豈有此理!”
她展開腰帶環(huán)上鳳辰的腰腹,拈住一端的舌軸旋了半圈,從另一端的一方機巧處穿過,掀開精致繁復(fù)的尾扣,最后微微用力,將舌軸與尾扣嚴絲合縫地鎖在了一起。
“殿下這腰身,絕了,幾層衣服加一圈玉帶居然還這么削薄!”白錦玉伸出兩手握了下鳳辰的腰,拿出來比劃著,贊不絕口。
“你”鳳辰的臉上凝著不明的震動,對白錦玉的贊美好像全無入耳。
白錦玉見了,低聲問到:“怎么了?”
鳳辰顫了顫眼睫,將她從額頭打量到下巴,又從下巴打量到額頭,如此反復(fù)了幾遍。
“你學什么都這么快?記得這么牢嗎?”鳳辰右手扶上腰間:“這個腰帶的穿扣之法如此蹊蹺,七前我曾教過你但也只教過你一回。你,一直都記著嗎?”
白錦玉遲疑,說實話,不是鳳辰提醒她根本沒注意到這處細節(jié)。
她一指撓了撓太陽穴,試著回想道:“我也不清楚,剛才就這么下意識地就扣好了腦子里就像天然知道要怎么去扣它似的。”
鳳辰微滯,伸出雙手握上她的肩頭,不確定地、小心地、聲音卻滿含欣喜地問:“凰凰,你是不是早在七前就把我放在心上了?”
白錦玉睜著大眼。
鳳辰道:“否則你怎會對我的事物如此留神,時隔七,還記憶猶新?“
白錦玉低下頭去,認真思索:“是嗎”
鳳辰聞言,哭笑不得,壓著她的后腦勺將人攬入懷:“傻瓜,你這時候應(yīng)該說是,而不是是嗎!”
七前就喜歡他白錦玉下巴伏在鳳辰的肩頭,胸口因為這句話猛烈地跳動,腦海深處朦朦朧朧有種模糊的醒悟。
鳳辰親了下她細軟的發(fā)絲,嘆道:“你真是太傻了,白白浪費了我們七時間!”
白錦玉匍匐在他肩頭,心跳得更虛了,這瞬真的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么。
“對了,忘記和你說,”鳳辰微微離開她的耳際,想起什么道:“司天監(jiān)的幾個今晚要同陛下和我在宮中商議要事,估計會持續(xù)很久,我今晚就無法來這里了。”
白錦玉下意識地將他擁了擁,嘴上卻裹蜜道:“好,殿下別太勞累,我會想你的。”
鳳辰一怔,與她分開一些:“真的嗎?”
白錦玉堅定地點頭:“真的!”
鳳辰道:“那你別在這兒了,跟我走吧!”
白錦玉神色又犯難。
鳳辰看著她:“凰凰,聽話。”
白錦玉咬了咬唇:“我不,我還要幫你游說聞宴呢!”
鳳辰笑著闔了闔眼,溫文爾雅道:“聞山長不是可以強求的人,你不必過于勉強,況且預(yù)測日冕之事也尚未到無他不可的地步。”
白錦玉一喜:“不是無他不可,莫非還有其他人選可以代勞?”
“不是,”鳳辰頓了頓,道:“其實,眼下測算日冕之期朝廷缺的不是能力,而是缺的精力。”
白錦玉不明白道:“精力?”
“對,”鳳辰點頭道:“此次測算日冕和重修歷法兩件事情同步進行,我雖已參與王玄子道長一起研測,但奈何禮部的人手之前被剪除得所剩無幾,所以事情進展一直很慢。也正因為此,我才想請精于此道的廬州翠渚幫忙分擔測算日冕之事,好留人手去專心研修歷法。不過,這并不代表著聞氏參與這件事情就做不成,他們不肯相助,我們便每日少睡幾個時辰,之后也定能如期完成皇命。”
“少睡幾個時辰”白錦玉咀嚼著這幾個字,事情哪會像鳳辰說的那么輕松?她似乎思索了一陣,抬頭問:“聽下來殿下你是更側(cè)重去修歷法么?”
鳳辰承認道:“對。”
白錦玉困惑:“殿下,我不是很明白,日冕之期近在眼前又關(guān)乎皇權(quán)威信,似乎比歷法更重要一些吧?怎么你反而分這個活兒給他人去做?外一出了差池,誤算時辰,百姓豈不以為朝廷能人,鳳室并非受命于天、無法得悉天意?”
“你說得不錯,”鳳辰先肯定,繼而又搖了搖頭:“但重修歷法遠比測算日冕之期更重要。”
白錦玉大惑不解,求知道:“愿聞其詳。”
鳳辰問:“你可還記得今谷雨之時有下雨嗎?”
“谷雨”白錦玉凝神細細思量,道:“谷雨那時我們差不多是在離境觀吧,我想想谷雨前后那兩日我在守王玄子煉丹,下雨,倒是剛進離境觀那幾日下雨了。”
鳳辰點了點頭:“不錯,本該雨生百谷的日子未見雨水。”
白錦玉凝思。
鳳辰又道:“還有更早之前,本應(yīng)是嚴寒至極的二月也未見結(jié)冰。”
說到這里白錦玉已經(jīng)了然,她一針見血道:“這說明現(xiàn)行的時歷已經(jīng)不準了!”
鳳辰點頭,繼而道:“一月有三十日,一月中通常會有兩個節(jié)氣,但實際兩個節(jié)氣加起來要超過三十天,多于一月,故而,每月節(jié)氣總要比上月推遲一兩天,推遲到某月少一個節(jié)氣就將這個月置為閏月。正如你所說,現(xiàn)行的時歷已經(jīng)不準了,谷雨不雨,應(yīng)寒不寒。”
白錦玉駭然:“節(jié)氣錯亂,如果下民無知,死守出錯的歷法就無法掌握正確的農(nóng)時,屆時田間播種、收獲都將隨之罹禍。”
“對,”鳳辰面露憂色道:“更嚴重的是,以現(xiàn)在的歷法推算,來就會出現(xiàn)中再閏的情況。”
“再閏?”白錦玉詫異道:“一之內(nèi)閏月兩次?”
鳳辰默了默,聲音低低地道:“要知道,春秋以后就再未出現(xiàn)過有十四個月的情況了?”
白錦玉愕然:“春秋之后?那不就近一千了?一千都沒發(fā)生過的事情要是明遇上天哪,彼時朝野上下的輿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什么樣子了!”
鳳辰深以為然:“不用等到明,現(xiàn)在民間略悉此道者就已經(jīng)議論紛紛了,這個誤漏若遭有心之人利用,屆時輕者民生不安紛亂四起,重者鳳室根基都可能為之動搖。”
白錦玉聽完好一陣屏息,不禁認同道:“此事波及深廣,的確非同,難怪殿下如此慎重。”
聞言,鳳辰卻舒顏安慰道:“也并非解決之法,只要頒布新歷改過來就好了,你對朝廷要有信心。跟我回去,好嗎?”
白錦玉抿了抿唇,靜靜握上他的手,黝黑的眸子深深地望進他的眼里,吐露道:“殿下,我不允許你每日少睡幾個時辰,我就是要幫你,非幫不可!”
鳳辰心弦一動,驀然失語。
白錦玉晃了晃兩人的手,篤定道:“相信我,我一定能幫成!而且我會順道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干凈。”
“所有的事?”鳳辰聽得不知所云,正欲開口相問,忽聽樓外巷道里浮起一陣人聲,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鼎沸,迅速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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