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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界山蔓延數(shù)萬里，算不得西北道第一山，但在幽州之地，卻也算是大大有名。
只是這個(gè)有名，卻非是出產(chǎn)豐富，而是這兩界山脈峰巒疊嶂最為險(xiǎn)峻，其中九曲十八彎，常有兇人潛藏其中。
能夠在夜間出行，且能藏匿深山，對于尋常人來說，自然是蓋世兇人。
不過，因?yàn)閮山缟街杏兄娈惖V產(chǎn)在，自然也有人鑄城于此。
兩界城，就是這幽州邊緣，距離兩界山最近的城池，其名，也得自此山。
此城年月也久，在前朝也算是個(gè)大城，只是隨著近處礦山開采完畢，這城也漸漸凋零，再無往年的繁華。
不過到底是一處不算小的城池，其中所居之人，自然也很是不少。
繁華地有繁華地的活法，貧困帶，有貧困帶的活路。
兩界城，外城。
吱扭~
王二推開門，迎著炙熱的陽光伸了個(gè)懶腰，此時(shí)雖日偏西方，可日頭卻還極大，照在身一片暖洋洋。
王二剛睡醒，卻又升起一抹睡意，不過瞥了一眼院子里簡陋的靈堂一眼，還是合了要打哈欠的嘴。
“一天天除了喝的爛醉就是去賭，你老娘今個(gè)頭七，家里連一炷香都沒有，你媽今個(gè)要是回門，怕不是撕吃了你！”
尖銳的聲線響起，直將王二臉的八字胡都嚇的一顫一顫，干瘦的臉頓時(shí)白了一片。
叫嚷的，是一個(gè)約莫三四十許，披散著頭發(fā)的婦人。
此時(shí)，這婦人雙手叉腰，臉盡是煩躁與氣怒，一聲叫喊，就將王二的瞌睡給嚇跑了。
“那是俺娘！真?zhèn)�惡的狠了，也是把你這潑婦撕吃了！”
王二縮了縮脖子。
“這是你娘，不是俺娘！”
那婦人聲音尖銳，一伸手，將一臉呆愣的兒子落在手里：“我?guī)鹤踊啬锛遥阕詡�(gè)祭拜那老東西吧！”
說著，已提著早就收拾好的大包小包的行禮，怒氣沖沖的出了門，家里稍微值點(diǎn)錢的都沒有留下。
除了這個(gè)租下的院子。
“滾吧！滾吧！都滾吧！”
王二嘴不認(rèn)輸，但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靈堂，還是罵罵咧咧的出了門去。
倒不是要買什么香燭，而是他自己也得出去打個(gè)食去，家里，可沒什么能吃的了。
兩界城算不得繁華，外城尤其臟亂，一出門，就有混雜著屎尿的臭味撲鼻而來，引得王二又是大罵：
“哪個(gè)沒娘養(yǎng)的脫了肛，又在爺爺門前拉屎撒尿！不要讓爺爺找到你，不然非把你填進(jìn)糞坑喂了蛆.......”
王二一陣罵罵咧咧，引來一眾人的注視，卻也沒人樂意搭理他。
“就這點(diǎn)錢了......還是賭一把，贏了，提個(gè)豬頭啃著吃，不比這淡出鳥的面好？”
王二討了個(gè)沒趣，踮著腳尖走出街道，本想吃碗面，一摸兜里僅剩的幾文錢，一轉(zhuǎn)頭，還是搓著手進(jìn)了賭檔。
“王大娘苦了一輩子，這下倒是解脫了，也好，也好。攤這么個(gè)兒子，真活三百歲，那才是受罪。”
“她那兒媳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然怎么會頭七回娘家？怕不是生前苛待的狠了，現(xiàn)在怕了？”
“倒真?zhèn)�希望世有鬼，把這幾個(gè)畜生......”
“唉，別說了，那王二滾刀肉也似的東西，粘了可就甩不掉了......”
有人看著這一幕，心中搖頭，卻也沒有人去說些什么。
“噗通！”
日近黃昏之時(shí)，賭檔之中傳出幾聲怒罵，一個(gè)人影被狠狠丟了出來。
“哎呦！”
王二慘叫一聲趴在地，好半天，見沒人出來攙扶自己，才悻悻然的爬起來。
捏了捏和錢袋一樣干癟的肚子，王二犯了難，環(huán)顧四周收攤的小販，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湊了去。
好一陣死皮爛臉才填飽肚子，王二打了個(gè)飽嗝，才晃晃悠悠的向著家里走去。
一連踩了不知幾泡屎，一臉晦氣的王二才走到自家院子前。
“敗家的娘們，點(diǎn)油燈？！”
瞥了一眼門縫里透出來的微光，王二登時(shí)大怒，一腳就將院門踹了開，瞥見院子里的人影就罵。
“.......等等，你不是回你娘家了？怎么還不滾？”
罵了幾句沒得到回應(yīng)，王二發(fā)現(xiàn)了不對，猛然抬頭，就見院子里，自家那惡婆娘臉色發(fā)白，活似見了鬼一般看著自己。
“艸！”
王二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回頭，身子頓時(shí)一顫，只見幽沉的夜幕之下，一道明顯比周圍夜色更黑的黑影，正立在自家院門之前。
咔嚓！
風(fēng)聲嗚嗚間，大門轟的一聲關(guān)了。
“我的娘！”
這一下，王二就覺兩腿發(fā)軟，幾乎跪倒在地：“娘啊，我，我是你兒子啊，不，不要吃我......”
“呀！鬼，鬼啊！”
那婦人更是不堪，抱著兒子就癱倒在地，腥臊氣自身下蔓延開來。
“兒啊......”
幽幽冷冷，似從墳塋之中吹出的寒風(fēng)讓王二渾身僵硬。
陰影轉(zhuǎn)身露出其慘白臉的死人斑，無有任何波動的眼睛死死盯著王二與那嚇的屎尿齊流的婦人。
“娘，娘......”
兩人嚇的傻了，萬萬沒有想到，這世真的有鬼魅，自家老娘，竟然真的回魂了。
聯(lián)想到自己之前的做派，兩人涕淚橫流，連連哭喊著。
“兒啊......”
披著壽衣的矮小老太太幽幽開聲，似帶著哭腔，怨毒：“娘好餓，好餓......”
“娘.....”
王二本自慌亂，這時(shí)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下跳將了起來，將那沾著屎尿打滾的婦人一腳踹翻，聲音尖銳的幾乎要撕破自己的喉管：
“還不去給咱娘做飯！！！”
“啊！”
那婦人好險(xiǎn)被一腳踹死，卻也回過了神來，手足并用的爬向了廚房。
王二比她還快，一溜煙就跑進(jìn)了廚房，幾乎一眨眼，院子里就只剩下那癡傻的兒子呆愣愣的看著壽衣老太。
好半晌，才發(fā)出一聲叫嚷：“奶，俺，俺也餓了......”
“餓，餓......”
夜風(fēng)起，吹過長空，發(fā)出嗚嗚如鬼泣般的聲響，隱隱間，似有咀嚼，磨牙之聲隨風(fēng)飄散。
“娘，娘，你慢點(diǎn)吃......”
王二捧著碗，哆哆嗦嗦的看著油燈之下全無一絲影子的老太，雙眼都有些翻白，驚嚇過度。
壽衣老太端著碗，臉色陰森而僵硬。
那婦人抱著兒子縮在一角，連頭都不敢抬，渾身哆嗦的比王二更厲害。
“真是好一幅母慈子孝，惹人落淚的畫面啊......”
某一刻，一道似兩人異口同聲發(fā)出的低沉之音，在寂靜的只有咀嚼之聲的院落之中響起。
“誰？”
王二猛然一抬頭，只見夜幕之中，有兩道人影飄忽而來。
一人面白著白衣，一人黑袍臉更黑，直好似兩只幽靈般陰森森的看向自己。
這，這是......
王二驚喜之色頓時(shí)僵在臉，肉眼可見的灰白之色在眉心一下擴(kuò)散開來。
似乎下一瞬，就要被活活嚇?biāo)溃?br />
“無，無常！”
那婦人尖叫一聲，仰頭就昏厥了過去。
“呀！”
而比兩人反應(yīng)更大的，卻還是那端著瓷碗咀嚼的壽衣老太。
她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卻好似一只受驚的母雞，猛然護(hù)在了面色灰白，幾乎被嚇?biāo)赖耐醵砬啊?br />
“娘......”
身子一顫，一口惡氣從口鼻間流溢而出，王二身子一顫，雙眼呆滯無神，似乎全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滑稽！”“可笑！”
“悲哀！”“生氣！”
夜幕之中，黑白二人齊齊開口，白衣人搖頭嘆息，黑袍人面無表情，卻都是看向那顫栗卻仍自尖叫的壽衣老嫗：
“堂堂地祇，淪落至此，真真可笑......”
“吼~”
壽衣老太如臨大敵，不住嘶吼，似乎隨時(shí)都可能撲前來。
黑白二人自不在意她的低吼，只是細(xì)細(xì)的端詳著老嫗，心中有著好奇。
大夏，哪怕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極端神秘的，其中有太多東西，到的此時(shí)也都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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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當(dāng)年大夏曾有八萬四千‘值地之神’，鎮(zhèn)守九鼎，諸洲，諸山川野地，靈泉幽潭。
這些‘值地之神’有人有妖，也有異族，而其中最多的，卻是‘鬼’！
“真不知當(dāng)年的天師府，究竟以何等法門點(diǎn)化‘值地之神’，這么些年過去，大夏都亡了，記憶都無了，卻還是能夠抵擋陰煞怨憎之氣的侵襲......”
白衣人心中驚嘆不已。
天地之間有無盡靈機(jī)蘊(yùn)藏，其中就有陰煞怨憎之氣，這些怨氣如同墨海充斥天地之間。
任何死去之人的魂靈，若無通天秘法，都將不可抑制的被侵染，被扭曲，被磨滅。
可任何秘法都需要人來施展，這老嫗一眼可看出早無神志，可卻還能保持自己的純粹，不被扭曲一化。
這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極端不可思議的。
“拿下，便知！”
黑袍人卻是干脆無比，白衣人的話音未落，他已然屈指成抓，只是一抓，就將那嘶吼連連的老嫗抓在了掌中。
“或許咱們走錯(cuò)地方了......”
隨手鎮(zhèn)壓了那老嫗，黑袍人方才神色呆滯恐懼的王二，黝黑的臉帶著不屑與懷疑：
“就憑他，也配打通大夏禹王封鎮(zhèn)的陰陽兩界通道？！”
“大帝，不會有錯(cuò)。”
白衣人心中卻是一動，似有所覺，驀然回首，只見夜幕微風(fēng)之中，一架略顯簡陋的驢車。
自極遠(yuǎn)處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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