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
府衙內(nèi)一片悲憤。
“天禍大宋,生此妖孽!”
著名金石學(xué)家趙知府坐在那里悲憤地仰天長嘯。
他面前的官員士紳們沉默無言,同樣悲憤地看著屋頂,好像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有個神仙踏著五彩祥云落下。
安撫他們的圣旨已經(jīng)到了,趙桓親自向他們保證,王躍不會再繼續(xù)向前搞什么分田地了,這種改革只限于河北,京東等路官民可以放心,皇帝陛下以自己的玉璽向他們確認(rèn)這一點。而且王躍的確也已經(jīng)發(fā)了告示,告誡河北周圍各地百姓要維持秩序,他對河北官員士紳的抄家只是因為這些人圖謀不軌,但其他各地官紳只要謹(jǐn)守本分,縱然此前與河北官紳有勾結(jié)的也一樣既往不咎。
但他們必須解散各地團練,將潛逃至其境內(nèi)的趙構(gòu),劉豫等逆黨,逮捕并移送大名交由中山王處置。
當(dāng)然,這個不值一提。
王躍和趙桓的保證,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但是
“這個逆賊喪心病狂!”
京東東路安撫使權(quán)邦彥憤然說道。
他倒是有資格說這話,因為他家就是河間的,他的地已經(jīng)被分了,不過好在河間實際上沒有反抗,所以他的家人安全沒什么問題,只是混亂中被一些刁民搶了部分財物而已。
這個只能說自認(rèn)倒霉了。
像他這樣的家庭,也不是全靠土地為生,商業(yè)才是重要的,只要還繼續(xù)做官就不是什么大事。
相反官丟了才是真正的完了。
“其實也未必他就真對尊夫人有覬覦之心,畢竟尊夫人名滿天下,這逆賊還不至于如此無恥,或是僅僅為附庸風(fēng)雅而已。”
轉(zhuǎn)運使黃潛說道。
趙明誠抬起頭憂郁地看著他。
黃潛尷尬地一笑,估計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不大,真要是為了附庸風(fēng)雅完全可以前來拜訪,但現(xiàn)在指定要人家過去,這擺明了是圖謀不軌,雖然趙夫人四十多歲了,但這種富貴人家的女人,四十出頭正是風(fēng)韻十足。更何況這可是名滿天下的才女,本身就帶著光環(huán)的,又是有夫之婦,這種女人征服起來明顯更容易滿足其邪惡的心理
呃,黃轉(zhuǎn)運使這是將心比心啊!
趙明誠瞬間爆發(fā)一樣,捂著臉發(fā)出一聲悲號
“這逆賊欺人太甚,諸公,大丈夫豈能受此屈辱,索性與他一戰(zhàn),某誓與濟南共存亡!”
關(guān)勝憤然說道。
他之前跟著張叔夜勤王戰(zhàn)敗被俘,事后張叔夜反而進了中樞,所以被放出后反而升官,目前的官職是京東東路鈐轄,之前跟著張叔夜勤王的那支軍隊汰弱留強,原本還剩下五千精銳跟著他駐扎濟南。
這支軍隊原本就是張叔夜留著以防萬一的。
老張知道王躍早晚還得搞事情,而西軍上下明顯都被收買,這些人已經(jīng)靠不住了,所以有意扶持自己信得過的關(guān)勝,這五千精銳一度供應(yīng)充足。但之后張叔夜辭官,關(guān)勝在朝中失去靠山,權(quán)邦彥和趙明誠這些地方官又不想養(yǎng)活他們,他又是個老實人,不敢和文官們鬧,文官們也不信任他,想方設(shè)法搞他,一度過得很緊張。
最后因為逃兵,被文官分割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度只剩下了三千,還好王躍又搞事情了。
他的春天又來了。
現(xiàn)在他的部下已經(jīng)迅速擴充到了兩萬。
這也是京東東路目前能夠用于抵御王躍的真正主力。
剩下的就是些亂七八糟渣渣了,這些渣渣不在濟南,絕大多數(shù)都在萊州,以警戒登州的王躍部下,那里可是王躍的重要基地,每年在天津封海后,全靠那里向遼東運輸物資,不但常駐一萬多水軍,而且隨時可以從遼東調(diào)兵,王躍可是明國王。
“關(guān)將軍莫要胡說,如今官家都下旨作保,我等再興兵就是真作亂,我等皆忠臣,豈能作亂?”
提刑高士疃義正言辭地說道。
“那就遂了那逆賊心愿?”
權(quán)邦彥怒道。
“朝美兄,那逆賊也只是說請趙夫人前去請教詩詞而已,他也沒說要對趙夫人做別的,我等在此都是妄加猜測,再說這是趙家私事,去與不去得趙兄與夫人商議決定,我等都是外人,這種事情不便攙和。趙兄,若是擔(dān)心什么,大不了請尊夫人回絕他,就說已經(jīng)染病,無法前去。”
高士疃說道。
“對,對,這個我等的確不便攙和。”
黃潛立刻贊同。
打什么打啊!
就這目前局面打是肯定要輸?shù)模热煌踯S只是要趙夫人,那這種事情就讓趙明誠夫妻倆自己決定吧!
都四十多的人了,又不是什么黃花閨女,什么大不了的啊!
“若他非要趙夫人前去,甚至以兵馬相逼呢?”
關(guān)勝說道。
“呃,何至于此!”
高士疃說道。
“那他就是非要我去呢?”
外面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中年美婦走進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里面一幫男人。
眾人趕緊起身。
“夫人無需多慮,夫人與那逆賊年齡懸殊,他也就是仰慕夫人文采,想以此博個風(fēng)雅之名,這種粗人都喜歡附庸風(fēng)雅,他斷不會有什么邪念,更何況還有官家做主,他若敢對夫人不敬豈不是讓天下恥笑。”
黃潛笑著說道。
“可據(jù)我所知,他與那燕王可是一直有穢聞,后者似乎與我一般大吧?”
趙夫人
呃,李清照說道。
“這是夫人家事,我等外人不便多言,只是趙兄需明白,咱們終究是官家之臣,如今官家已然下旨,我等唯有遵從而已,那逆賊無論所為如何,既然已經(jīng)得到官家承認(rèn),那我等亦唯有遵從。興兵作亂之事,我等斷不能為,若真有人興兵作亂,我等既為守土之臣,自然亦不能坐視,趙兄且想清楚。”
高士疃沉著臉說道。
“想清楚什么,學(xué)鄆王獻妻求生?送我去給那逆臣蹂躪?再唱一句十四萬人齊解甲?”
李清照冷笑道。
“夫人請自重!”
高士疃明顯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
“自重?諸位不就是想這樣說嗎?”
李清照說道。
說話間她看了看趙明誠,可她丈夫卻在那里低著頭,仿佛死人一樣一言不發(fā)。
“諸位,關(guān)某還是那句話,大丈夫豈能受此辱?
王躍是真為了夫人?
他不過是想看看我等能忍到何種程度,夫人之辱非其一人,更是我等一路官民之辱,若我等坐視其無禮于夫人,那豈不是告訴他,我等根本沒有與之一戰(zhàn)之勇氣,既然我等連一戰(zhàn)之勇氣都沒有,他又何必遵守承諾?
諸位,他勢強我勢弱!
我們的確打不過他,但若弱者拿出不惜以死相拼的勇氣,才能讓強者有所顧忌放棄企圖,若弱者連以死相拼的勇氣都沒有,只是知道委曲求全,任其索要,那強者何須在乎弱者?”
關(guān)勝說道。
“啊,此處倒是還有一個男人!”
李清照意外地說道。
高士疃等人臉色明顯很不好
“相公,那大名府又送來一份公文。”
一名綠袍官匆忙走進來打破沉寂說道。
權(quán)邦彥隨即接過,打開然后看著上面的七個大字
“沖冠一怒為紅顏!”
他緩緩念道。
里面所有人都同時愣住了,緊接著高士疃最先清醒,毫不猶豫地拜倒在了李清照面前
“夫人,還請夫人救救這數(shù)百萬黎民!”
他用充滿悲憫的聲音說道。
然后老黃和其他那些官員紛紛對著李清照拜倒,請她救救這數(shù)百萬黎民,當(dāng)然主要是他們,李清照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只是看著趙明誠,后者依然低著頭明顯在哭泣,很顯然不準(zhǔn)備再對此說什么了。畢竟要拯救的也不只是這些官員的錢財,還有他們兩家的產(chǎn)業(yè),話說趙家可是真正富可敵國,在京東東路各地都有無數(shù)產(chǎn)業(yè)。
他爹可是做過宰相,在大畫家朝能與蔡京斗法的。
獻妻保平安保住的也是趙家的一切啊,再說王躍也不一定真會下手,畢竟都四十多歲了。
就算下了手也可以不承認(rèn)。
總之和這些比起來,很明顯獻妻保平安是最明智的。
“沖冠一怒為紅顏,想不到我一四十多的婦人,還能當(dāng)?shù)闷疬@樣一句!”
李清照冷冷地說道。
一幫官員們?nèi)嫉椭^沒有一個敢說話的。
“諸位這是何故?”
這時候張浚突然走進來愕然說道。
“德遠(yuǎn)何故回來,康王可登船?”
高士疃愕然說道。
劉豫父子已經(jīng)控制住,包括汪伯彥這些,但趙構(gòu)是肯定不能給王躍,所以他們早就把趙構(gòu)送走,讓他們走驛站去密州登船南下,到時候就跟王躍說沒來得及截住,這樣以后就算大畫家贏了,他們也能保證不受影響,但現(xiàn)在張浚突然回來這就尷尬了,萬一趙構(gòu)沒走那就真麻煩了。
“上船?為何要上船?與那逆賊決一死戰(zhàn)不好嗎?”
張浚笑著說道。
“德遠(yuǎn)莫要胡鬧。”
高士疃幾乎是哀求著說道。
張浚看著他們,臉上帶著明顯開心的笑容
“諸位,上皇的大軍到了,你們要的援軍來了。”
他舉著手中一份圣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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