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兒回來了。”
譚氏挽起下拜的兒子，“怎么這么遲，你小舅都來了十多日了。”
錢淵鎮(zhèn)定自若的起身，輕笑道：“南下天使巡視臺州、紹興，自要陪同，倒是不知小舅來了鎮(zhèn)海。”
譚綸嗤之以鼻，你還沒走，我就和孫鋌出發(fā)來鎮(zhèn)海了，你再說你不知道？
“這次南下諸人有孩兒至交好友。”錢淵回身介紹。
陳有年、陸一鵬上前以晚輩之禮拜見，譚氏知道陸一鵬是華亭人，還特地多問了幾句。
“都是淵哥兒的同年，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均是一時俊杰。”譚綸呵呵笑道：“伯魯兄，你說呢？”
錢淵無語的看著鄭若曾……也不知道這老頭知不知道自己成了譚綸的目標(biāo)？
譚綸這么長時間都沒離開鎮(zhèn)海，可能是兩種情況，第一，拿不下鄭若曾，死纏爛打不肯走，第二，已經(jīng)拿下了，只是鄭若曾要親自作別。
鄭若曾捋須笑道：“子理兄所言極是，隨園中盡皆俊杰，徐文長早有才名，展才功勛一時，登之、文和、子直均名聲鵲起，楊朝陽力守宜黃為贛人所贊。”
譚綸大笑點頭，“這幾日與伯魯兄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不如去杭州一敘？”
鄭若曾微垂眼簾沒說話，譚綸沖著錢淵挑挑眉毛……后者有點納悶，你憑什么這么有信心將我好不容易拐來的鄭若曾搶走？
轉(zhuǎn)頭四顧，錢淵發(fā)現(xiàn)除了譚氏外，小妹也在場……不算怪異，鄭若曾初來，小七就出面作陪，譚綸又是姻親。
“鄭先生要去杭州？”譚氏詫異道：“不過也好，三兄升任浙江巡撫，身邊也缺先生這般人才襄助……”
“回頭再說吧。”錢淵打斷道：“登之兄、子直兄一路疲憊，先歇息洗漱……”
話還沒說完，輕快的腳步聲傳來，小七帶著兩個丫鬟進(jìn)門，“哎，回來啦。”
“弟妹。”
“弟妹。”
小七成婚第二日認(rèn)親就見過陳有年，陸一鵬倒是第一次見，錢淵笑著說起當(dāng)年隨園眾人都是給了見面禮的。
譚氏笑罵兒子哪里有當(dāng)面討見面禮的，陸一鵬身上還真沒帶什么，說明日奉上……
譚綸移步到錢淵身邊，輕聲道：“原本以為你是說笑，沒想到還真是守身如玉啊。”
錢淵心里咯噔一下，簡直了，守身如玉……這個詞用的也太過分了！
一把將譚綸拉到角落處，錢淵低聲問：“小舅，家宅不寧，外甥可是要追根溯源的！”
“還沒把人送來呢。”譚綸攤攤手，“伯魯兄留在鎮(zhèn)海，的確不如去杭州，其人腹有韜略，對沿海諸事了若指掌，在鎮(zhèn)海難以施展抱負(fù)。”
錢淵偏頭看了眼鄭若曾，知道怕是留不住了……不過話說回來，賊軍入贛，諸般計劃已經(jīng)開始實施，自己明年必然回京，到那時候，鄭若曾最好的歸宿還是入譚綸幕府。
鄭若曾并不是算計人心、出謀劃策的那種謀士，隨錢淵入京能發(fā)揮的作用相當(dāng)有限，所以鄭若曾也曾經(jīng)明言不會隨錢淵入京。
好不容易搶了個來，結(jié)果還得送出去……錢淵實在有點心疼，咬著牙道：“其一，伯魯兄所著成書，小舅負(fù)責(zé)刊印，其二，總督府留下了一批精鐵，送一半去括蒼山，其三，杭州府拿出五百畝官田，明年三月種植紅薯、洋芋、黃金棒，其四……”
譚綸聽得頭大，“其四，那兩個侍女就留在那……替你金屋藏嬌！”
錢淵也是無語，嘆了口氣沖鄭若曾微微點頭。
譚綸低聲道：“徐氏看起來不像悍妻，你又不懼華亭……”
“他和戚元敬之妻王氏一見如故。”
錢淵面無表情的如此作答，譚綸做恍然大悟狀……戚繼光畏妻如虎已然是東南趣聞。
到晚宴，錢淵也沒什么興致，讓廚子做了一桌菜上來，陪譚綸、鄭若曾、陳有年、陸一鵬飲酒，孫鋌也跑來湊熱鬧，牢騷一天到晚事太多，忙的后腳跟砸后腦勺。
在外奔波將近一個月了，錢淵早早離席回了后院，一坐下就長嘆了口氣。
剛洗完頭發(fā)的小七坐過來，“又怎么了？”
錢淵順手接過毛巾給妻子擦頭發(fā)，“小舅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洪洞縣里無好人啊！”
“對了，前兩天你媽又問起可卿和香菱了。”
錢淵手一頓，難怪譚綸說自己守身如玉……想必是從母親那打探來的。
“嗯？”
“呃，沒什么。”錢淵隨口扯道：“倒是襲人和晴雯，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讓她們嫁人……先說好，楊文八成是要留在浙江的，周澤如今隨戚繼美在江西打戰(zhàn)，不過打完戰(zhàn)他可能會退伍回來。”
小七的思路一下子被帶偏了，歪著頭想了會兒，“那就是說襲人不能跟我們回京？”
“恩，錢家護衛(wèi)頭領(lǐng)中，論資質(zhì)，楊文、彭峰兩人最佳，前者如今已是游擊將軍，算是有前程，后者不肯入軍。”
“襲人和晴雯商量過了，同一日出嫁，楊文好說，就在鎮(zhèn)海，周澤……”小七嘟著嘴說：“你不是準(zhǔn)備把錢家護衛(wèi)召回來嘛，讓周澤一并回來好了。”
“哪里有那么輕松！”錢淵笑道：“大戰(zhàn)不起，周澤還能退伍，如今還在打呢，現(xiàn)在走人那叫逃兵！”
“那就再等等吧……對了，咱們什么時候回京？她們?nèi)ゲ蝗ィ啃∶玫幕槭碌浆F(xiàn)在還沒定下來，都十五歲了。”
錢淵換了條毛巾，隨口道：“還沒定呢，要看情況變化……可能會在三月份之后，母親、大嫂她們到時候再說吧。”
別指望了，父親、大哥還在鎮(zhèn)海呢，現(xiàn)在就住在背面原來周家的宅子里，母親和大嫂怎么可能會跟著回京。
好不容易擦干頭發(fā)，錢淵手都酸了，又一次懷念電吹風(fēng)。
鉆進(jìn)被窩，小七的小腦袋靠在錢淵的脖頸處，低聲說：“明年五月，滿十八歲了。”
“嗯……嗯？”錢淵低頭親了口小七的額頭，“想要孩子了？”
“嗯。”小七悶悶道：“那家伙真是有毒，一個月幾封信……”
“你姑姑？”錢淵無語，不就是懷孕嘛，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再說了，前面還有個拖油瓶！
算算日子，約莫是過年前后，錢淵嘆了口氣，想起張居正的長子，那是個挺可愛的孩子……徐四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
吹滅燭火，緩緩閉上眼睛，明明已經(jīng)疲累的很了，但錢淵卻沒能順利入眠，還在心里盤算自己的計劃，趙文華已經(jīng)兩次送信南下，但到現(xiàn)在還沒有確定的信息。
如果沒有意外，比原時空更貼近徐階的張居正將會提前進(jìn)入裕王府，據(jù)陳有年帶來的消息，高拱和原時空一樣對張居正頗為賞識。
需要快點，再快點，錢淵知道，這次自己的計劃需要一點點運氣。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幸運女神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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