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并未親自參與斷腸谷之戰,然而憑借著蒲子軒多次繪聲繪色的炫耀性講述,祝元亮早已對那春夏之交發生的一切了解得一清二楚,前因后果也能講個八九不離十出來。
中途,朱業灞并未插話,只是在聽到秦邕變成叛逆者時,愣了一愣,叫祝元亮暫停了片刻,起身到廚房中取來一個葫蘆狀的酒瓶,邊聽邊喝了起來。
“……一直到五月十五,我在客棧中終于沒耐心了,這才又去敲響了仙劍堂的大門,才得以和他們會面,蒲子軒也就把一切都告訴了我!敝v到此處,祝元亮停頓了半晌,想想差不多關鍵問題都已講到,這才嘆口氣道,“大概就這些吧!
朱業灞高舉著葫蘆喝了一大口,見祝元亮結束了陳述,這才略帶醉意地盯著祝元亮,將手中的葫蘆遞過去道,“要酒嗎?”
朱業灞語氣平淡,可正是這種不正常的平淡,往往蘊藏著更加可怕的力量。
祝元亮愣了片刻,還是將葫蘆接了過來,見其頗為輕盈,便判斷其中已沒剩下多少酒水,于是果斷將最后的酒水隔空送入口中,一飲而盡,愧疚道:“對不起,朱先生,瞞了你那么久。若是要罵,就罵我罵個痛快吧!
然而,朱業灞并未如祝元亮想象的那般表露出過于激烈的情緒,反倒是在得知真相后,有些如釋重負,也或許是酒的后勁上頭,竟自嘲地笑了笑,低吟道:“被選中看守這顯應宮之人,便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故鄉去面見家人,除非,家人主動來探視……可憐我來此二十年有余,爹和楓兒也沒來過一次……就是他們還活著,和現在又有什么區別?罷了罷了,這一日,自從我來到這里開始,就有心理準備早晚會迎來這么一日,幸好,還有你這家伙千里迢迢來通報一聲,呵呵……”
說完,朱業灞緩緩起身,拍了拍祝元亮的肩膀,又到墻角拿起誅元之嚎,輕輕地吹了吹劍身上的灰塵,對余向笛道:“來,拿著我的誅元之嚎,咱們到屋外去練練御妖劍法。”
余向笛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朱業灞不過在盡力克制著心中的百般情緒,于是不無憂慮道:“朱先生,沒事的,我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若是您不舒服,咱們可到外面去散散心什么的。”
朱業灞沉聲道:“對我而言,舞劍便是最好的散心。”
余向笛擔心堅持拒絕會引得朱業灞發作,便不再吱聲,緩緩抬手去接過誅元之嚎。
令三人均未料到的是,就在誅元之嚎傳遞到余向笛手中時,突然,劍身陡然發出一股低鳴聲,聽起來無比悲傷。
余向笛握著劍柄,不知所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這把劍,為何會發出如此聲響?”
朱業灞亦是愣得不輕,滿臉驚訝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奇怪,此劍從來不曾自行發出過聲音啊!”
說完,朱業灞又從余向笛手中將誅元之嚎接回,在劍離開余向笛之后,聲音頓時減弱,很快便恢復了原狀。
朱業灞上下端詳了一番劍的各個部位,疑惑道:“真是奇了怪了,這劍好端端的,沒有半點異樣啊。”又對余向笛道,“有傷到你嗎?”
余向笛搖搖頭道:“除了那陣聲響,倒是沒有傷到我半分!
祝元亮想了想道:“莫非,你這劍認主人,一旦流落到非朱家后裔的人手中,便會用這種方式來發出警報?”
朱業灞搖頭道:“不會,黿族那些朋友都碰過此劍,從未發生過半點異樣。”
“那或許是因為他們是妖怪呢?要不,我來試試!弊T烈贿呎f著,一邊用右手從朱業灞手中接過誅元之嚎。
劍到手中,一切安然無恙。
祝元亮又將誅元之嚎劍柄交到余向笛手中,道:“來,你再試試。”
這一次,誅元之嚎果然又再次發出悲鳴聲來。
“嘿,響了響了!真是邪了門了!”祝元亮嘆道。
“呵,咱們朱家,身為真龍天子后裔,所持信物本就有些靈性,看來,這誅元之嚎感應到了余向笛的不同,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什么?”朱業灞對祝元亮說完,又轉而對余向笛問道,“你究竟是誰?和我們朱家有什么關系?”
余向笛小心翼翼地將誅元之嚎放在地上,讓其不再響動,一聲嘆息后,喃喃道:“難道這么多年過去,我們還是注定與朱家無緣嗎?”
之后,便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朱業灞雖略有醉意,但神智尚且清醒,見余向笛似有難言之隱,便俯身拾起誅元之嚎道:“需要咱們單獨聊聊嗎?”
祝元亮雖也好奇到了極點,然而聽了此話,立即識趣道:“哈哈,原來如此,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聊!
“不,祝老弟,我不是那個意思。”余向笛伸手攔住正要離去的祝元亮,欲言又止道,“我和朱家,確實有些復雜的關系,我原本以為不需要去面對這個問題,但看來,若是不將一些東西講明,朱先生也難以安心傳我御妖劍法……”
朱業灞冷笑道:“剛才祝先鋒講的我家族悲劇,我都一笑了之了,還有什么能讓我朱業灞無法接受的?”
余向笛這才慢悠悠講道:“我,是方孝孺的后人——被明成祖朱棣誅了十族的那個方孝孺的后人……”
朱業灞果然愣得厲害,問道:“什么?方孝孺居然還有后人?而且,你不是姓余嗎?”
“不錯,世人皆知,四百多年前的那個除夕夜,方家八百七十三口人在家中慘遭屠殺,不過其實,當地太守因敬佩方孝孺的為人,悄悄放走了他一個七歲的小兒子,那個小兒子逃到了奉賢縣青村,投奔一戶余姓人家,從此以后改為余姓,我便是他的第二十一代子孫!庇嘞虻褜χ鞓I灞正聲道,“朱先生,這就是我和朱家之間的淵源。是的,咱們的祖先之間,確實存在著血海深仇,若不是為了習得御妖劍法,我也不會來此與你會面。如今黑山老妖已死,家仇已報,朱先生也知道了我的身世,現在還愿不愿教我劍法,但講無妨!
“原來如此。御妖劍法雖不是不可外傳之法,可既然你是方孝孺的后人,就算我愿意教你,看起來,這圣劍也不愿答應,我不能忤逆祖先的意思,抱歉!敝鞓I灞說完,深嘆口氣,轉身背對著余向笛,不再多言。
“沒關系,該說抱歉的是我,給朱先生帶來了諸多困擾,打擾了,告辭。”說完,余向笛起身,欲往屋外走去。
見了兩人尷尬的對話,祝元亮在一旁也不便久留,起身跟在余向笛身后,故作輕松道:“那今天就這樣吧,回去睡覺,睡覺咯!
誰知,就在余向笛走出門外的那一刻,誅元之嚎又再度悲鳴起來,而且聲響比前兩次更為高昂。
“兩位留步!敝鞓I灞轉身,叫住了二人。
在悲鳴聲中,余向笛轉過身來,問道:“朱先生還有何指教?”
“或許,我們都理解錯了它的本意!敝鞓I灞手持誅元之嚎,微笑道,“成祖雖然偉大,卻也大不過太祖,成祖與方孝孺的仇恨,并不能代表太祖的本意,或許,太祖再世,也會替方孝孺感到不公呢!
祝元亮自來對農民起義建國的明代歷史頗為熟絡,一聽此話,頓時恍然大悟道:“對對對,朱元璋分明是讓孫子朱允炆繼承大統,那朱棣不過是從朱允炆手里搶來了江山,方孝孺正是為了維護朱元璋的權威,才罵朱棣是‘燕王篡位’,被誅了十族。弄不好,若是朱元璋再世,也恨不得扇那朱棣兩耳刮子呢!”
此時,誅元之嚎響聲愈發刺耳,仿佛在對祝元亮的說法表示認同。
朱業灞捂著耳朵喊道:“一定是這個意思!這顯應宮是太祖的心中圣地,太祖希望在此對方家的忠誠表達感謝,快,余向笛,將這誅元之嚎靈體化,吸入你的體內!”
余向笛高聲道:“萬一錯了呢?”
“不,你相信我的判斷!快,不然一直這么下去,這顯應宮指不定就塌了!”
“好,我明白了!”
余向笛不再多言,運行起小周天,將誅元之嚎靈體化為一股藍光,吸入體內。
剎那間,顯應宮上方的天空閃過一道藍光,隨后,巨大的悲鳴聲響戛然而止。
只聽余向笛驚呼道:“我的天啊,我還什么也沒做,可是,我已經完全懂得御妖劍法了!”
“困擾了我朱家數百年的歷史迷霧,您終于告訴我們答案了嗎?太祖……”朱業灞釋懷地看著余向笛,臉上的紅韻也顯得愈發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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