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通通,后面的腳步聲如同打鼓一樣地響起,而且越來越近,這讓張宏正都不禁有些心慌,讓他想起了以前在散修團伙中幫忙探路和引誘妖獸的時候被妖獸在后面追趕的感覺。
現(xiàn)在追在后面的并不是妖獸,但卻說不定一般的三階妖獸還危險,這看起來似乎應(yīng)該是荒地蠻子的巨漢居然也是人仙武道邁入了罡氣境的先天高手,那原本就遠勝于常人的血氣和蠻荒野性轉(zhuǎn)化為罡氣之后,當真是強大蠻橫到有些不可思議,這短短數(shù)十丈的距離中,就已經(jīng)有幾個散修閃避不及被他撞,踩,掛上,其中不乏人仙武道頗有些修為的好手,卻全數(shù)是筋斷骨折血肉上,就像毫無反抗之力的稚童小兒被狂奔的野馬蠻牛撞踏上一樣。
倒也不是這阿托托故意如此,而是他的視線似乎總有些偏差,不只是之前根本看不見拐角而徑直一頭撞上了墻壁,他追擊的方向也時常會偏離一些,莫名其妙地撞上擦上旁邊的艙壁,讓明明已經(jīng)避讓在通道兩側(cè)的散修也遭受無妄之災(zāi)。
這導致他追擊的速度其實雖然極快,一時間也沒能追上來。
這自然是少女施展的水行法術(shù)扭曲光影造成的效果,操控水膜或霧氣讓景象看起來比原本的位置歪斜幾分,這是生法境就法術(shù)就可以輕易辦到的事。
這種法術(shù)在復雜的景象中被心細的人稍微用心就能分辨看破,在這背景單調(diào)的船艙通道中卻是最為合適,更何況追擊的那巨漢好像也根本沒有什么仔細觀察的耐性和心智。
但少女的速度并不算很快,即便背后那只狂暴的巨獸在不斷地擦碰艙壁,和她的距離依然在不斷地縮短。
好在這時候張宏正先一步追了上來,因為距離和角度的關(guān)系,他并沒怎么受水相幻術(shù)的干擾。
從他眼中看去,少女的身影依然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水霧中,也不知她是借力于手中那枚法寶的緣故還是修為確實有了相當境界,施法之間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樣子。
只是她畢竟年幼,武道上的修為也還弱,腳步實在算不上快。
張宏正只得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雖然感覺到了抗拒之力,還是硬拖著她腳下發(fā)力將速度再提升了一截。
而這時少女的身形陡然清晰了起來,張宏正能清楚看到她面色煞白,緊咬嘴唇,雙眼泛紅地盯著他,身上也是一片僵硬,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反抗,但又知道最好跟著他一起奔逃。
張宏正這一抓確實是將少女的速度給提了起來,但好像也讓少女心神震蕩,那原本不斷施展的法術(shù)頓時停了下來。
只聽得身后傳來阿托托的怒吼聲,然后腳步聲也更密集更重了,這蠻子巨漢似乎也認準了目標開始全力沖刺。
前方已經(jīng)看見了剛才上來的樓梯口,但是本應(yīng)該在那里等著的墨無名卻不見蹤影,只有那幾個散修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
張宏正頓時心中微微一驚,然后一涼。
這邊這樣大的動靜,墨無名照理來說絕不可能察覺不到,他帶著少女朝這邊狂奔也是想著墨無名能來接應(yīng)他們兩人,但此刻這里居然看不見他的身影。
“沿著正中間繼續(xù)跑,莫要停也千萬莫要拐彎變向!
這時候張宏正的耳邊忽然傳來墨無名的聲音,讓他精神一振,腳下加快了速度朝前沖去。
雖然他也看不見墨無名在哪里,但知道了人在附近,那必然是已經(jīng)有了應(yīng)對。
張宏正抓著少女猛然發(fā)力沖過最后的十余丈距離,沖刺之中他似乎感覺周圍的氣流有些異樣,但有了墨無名的示意他腳下絲毫不留余力,來到了那樓梯口旁才駐足轉(zhuǎn)身,看向沖來的阿托托。
這蠻人巨漢這時也距離他們不過十丈,高大魁梧猶如妖獸一般的身軀上筋肉隆起,盤根錯節(jié)糾纏,連臉上的筋肉都在興奮暴躁地抖動,顯示著主人要將他們撕成碎塊之后再吞吃下肚的急迫心情。
張宏正手腕上微微一痛,是少女的指甲掐入了他的肉里,也不知是面對這個蠻人巨漢時的恐懼緊張還是忘記了,這時候他已經(jīng)放開了那少女,少女的手卻是牢牢地抓住了他。
張宏正也沒時間再去看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沖來的阿托托。
一發(fā)明亮耀眼的火球忽然在空中浮現(xiàn)。
隨著這火球帶來的光亮,一個隱約可見的身影在不遠處顯現(xiàn)出來,赫然正是墨無名,原來他一直在用水相幻術(shù)隱去了身形就在一旁,這時候終于悍然出手。
這樣一發(fā)耀眼的火球隱隱化作鷹隼的形狀以極快的速度對著阿托托的面門直射而去,這是凝聚了濃郁火行元氣的先天靈法,足以將一尊同樣大小的鋼鐵雕像融化成一灘鐵水。
但面對著這一道法術(shù)阿托托卻是不躲不讓,連腳步也沒有放慢,揮起真正有砂鍋大的拳頭一拳就朝著這火焰鷹隼轟去。
轟的一聲,火焰鷹隼居然被這一拳給轟得爆碎開來,化作火焰烈風在阿托托身軀上拂過,卻只是把他身上掛著的那幾個被撞碎散修的血肉給燒焦烘干,發(fā)出中人欲嘔的臭味。
這一道法術(shù)真正的威能只發(fā)揮了不足十分之一,就被這包涵強橫罡氣的一拳給硬生生轟碎。
阿托托腳下不停依然朝著少女沖來,臉上的獰笑已經(jīng)將他的五官扭曲得完全失去了元樣。
“快站。⌒⌒南葳!”
一個不合時宜的尖叫聲在后面響起,是那個滿臉陰郁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追了上來,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不妥之處,拼命出聲提醒。
阿托托微微一愣,似乎也本能地感覺到了什么,忽然舉起雙手護住頭臉,然后他前沖的軀體一震,猛地原地站住了。
這站住并不單純是自己腳下站定,他那巨大軀體的前沖慣性也不是自己想站就能站住的,他似乎是撞在了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上這才被迫止住了前沖之勢。
阿托托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猙獰全數(shù)化作了震驚和憤怒,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那護住頭臉的一只手腕就在眼前無聲無息地飛了出去,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另外一只手也豁開了一個巨大的深可見骨的口子。
不止是手,還有他邁步前沖的半只腳掌也飛了出去,此外另一只腳上也浮現(xiàn)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腥臭的鮮血從他腳上的血線還有手上的豁口中如噴泉一樣狂涌而出,順著他的手腳,也順著空中一個詭異的軌跡淌落下去,通過這些鮮血流淌的痕跡,才能發(fā)現(xiàn)原來有三堵完全透明,幾乎用肉眼難以察覺的鋒利冰墻,或者說是豎立起來巨大的冰刀正橫在阿托托面前,他剛才的前沖便是自己直接撞了上去。
能將阿托托粗壯堅韌堪比妖獸的手腳切斷,這冰刀自然不會是普通的寒冰,而且這橫在前方的位置也純粹是為他而設(shè),讓體型較小的張宏正和少女剛好能從下面和中間穿過,卻能攔住他龐大的身軀。
實際上要不是后面的陰冷青年出聲提醒,阿托托自己也忽然警醒抬手擋了一下,上面那一面冰刀就能直接將他梟首,而不是只將他的一只手給切了下來。
阿托托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巨大的身軀一繃一震,鑲嵌在他身體中的冰刀刀鋒連同橫跨在通道半空中的整面冰刀也一同碎裂,這冰刀鋒刃極為堅硬鋒利本身卻又極薄,受到這大力震蕩立刻就粉碎。
但是阿托托同時也踉蹌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這倒并非他就被這重傷給擊垮擊潰,震碎冰刀之后他那被切開的創(chuàng)口立時就在周圍筋肉的收縮下停止了出血,只是失去了半片腳掌,腿腳上那被冰刀切入的創(chuàng)口又是極深,將其中的筋肉全數(shù)給切斷,這便再也支撐不起他的身體了。
“這蠢材!”
后面跟來的陰郁青年跌足大罵。
這蠻子巨漢戰(zhàn)力絕倫但容易沖動,而且頭腦不大靈光,這是他們之前早就知道的,計劃中一直也有人陪在他身邊以作提醒和輔助,但也不知怎的那個精瘦漢子沒跟上來,他也被張宏正的雷勁震傷之后腳步蹣跚,結(jié)果果然讓這蠻子自己一頭扎進別人的陷阱中身受重傷。
一旁顯現(xiàn)出身形的墨無名嘴角泛起一絲笑容。
鬼仙在實戰(zhàn)中的波動極大,也許在措不及防之下不堪一擊,但在利用天時地利等條件設(shè)下針對性的法術(shù)又往往可以以弱勝強。
之前聽聞那邊中傳來的動靜,他立刻就施展了法術(shù)探查,看到了張宏正帶著那少女被那巨漢朝這邊追趕而來,那巨漢一身罡氣強悍驚人,沿途踐踏碾壓無辜散修如同踩踏蟲蟻一樣輕松,但卻頻頻被少女的水相幻術(shù)擾亂方向,他立刻就布置下三道靜止的玄冰刀輪守株待兔,還先用一發(fā)炙陽光隼去擾亂這巨漢的視線和注意力,果然一舉制敵。
只可惜這以水汽凝聚的玄冰刀輪隱匿方便,鋒銳之處始終比不得庚金煞氣,否則就徑直將這巨漢給大卸八塊了。
碎裂的冰刀碎片還沒有落地,在半空中又開始紛紛聚攏,又化作了五道稍小些,但依然有一丈之寬的新的冰刀。
這冰刀渾圓,看起來簡直就像豎立起來的桌面,中央最寬處不過半指,然后朝外逐漸變窄直至邊緣處薄如蟬翼,這一次的冰刀再沒有靜止不動,而是飛快地凌空旋轉(zhuǎn),邊沿處切割風氣發(fā)出尖銳的呼嘯聲。
面對著這即將飛來要將他徹底切割成碎塊的法術(shù),地上坐著的阿托托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臉上尤其是那一雙眼中的兇蠻狂野反而更甚更不可抑制,他鼓起眼睛死死瞪著身影朦朧的墨無名,還有在后面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的張宏正還有少女,他猛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氣,胸膛也高高鼓起。
“小心!”
張宏正瞬間就察覺出了危險,大喊一聲然后拖著少女轉(zhuǎn)身就沖進了下面的通道中。
墨無名也是面色一凜,半空中那五道冰刃尖嘯著就朝阿托托滾了過去。
“吼~!”
阿托托張口,炸雷般的吼聲從他口中噴出。
這是真正的噴出,可以看見就連阿托托自己的嘴唇都在這夾雜了罡氣的巨大聲浪中被撕裂,粉碎,吹走,還有幾顆門牙都一起崩飛了出去。
這巨漢將所有的力氣和心中的野性憤怒都聚集在了這一吼中,連自己的身體都承受不住,吼聲的最后猛然沙啞,然后噴出一口夾雜了肉塊的污血來,居然是將自己的喉嚨都給撕破了。
聲浪帶著阿托托的血肉一起滾滾炸開,那正呼嘯滾來的五道冰刃剛一接觸就崩裂粉碎成了粉末。
墨無名的神色也是一變,身體陡然后退朝著后面張宏正他們落下的通道中落去,但是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被這聲浪追上,只見他的雙手雙腳率先就崩裂粉碎成無數(shù)細小的金鐵木石零件碎片,只剩一塊身軀掉落了下去。
滾滾的聲浪在通道中回蕩不休翻翻滾滾地傳播出去,不過隨著距離的增加其中蘊涵的力量也迅速地削減下來。
遠遠落在后面的陰郁青年放下捂住耳朵的雙手,驚魂未定地看著前面地上的阿托托,總算他站得遠見機得也快,否則說不定就要被這一聲巨吼給震得耳聾。
雖然擊退了對手,但地上的阿托托看起來外表更是駭人,他的嘴唇和下半張臉全都在剛才那一吼中被自己給吼碎了出去,現(xiàn)在的嘴巴就是一個血肉模糊的血窟窿,周圍鑲嵌著參差不齊的牙齒。
而他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張宏正墨無名落下去的樓梯入口,如同被獵物反擊受傷的野獸,狂怒中也沒有失去執(zhí)著和狩獵的冷靜。
用還完好的一手一腳在地上一撐,阿托托跳到了旁邊,抓起地上一個散修的尸體就朝自己的嘴里塞去。
這幾個散修早就嚇得躲在了旁邊的角落里,但哪里知道依然逃不脫池魚之殃,在剛才阿托托那一吼中被震得七竅流血而死。
在阿托托的巨掌中這散修的尸體就像粗面疙瘩一樣地被隨意捏碎捏爛,然后和橫流四溢的血液還有各種臟器的體液一起被塞進阿托托那血肉模糊的巨口里,吧唧吧唧聲中,一個散修從頭到腳都被這個蠻荒巨漢給吞吃了下肚去。
就像野獸飽食后恢復了精神一樣,阿托托行動也恢復了幾分敏捷,站起一瘸一拐地朝著那通向下方樓梯鉆了下去。
“等著!你等一下……”后面的陰郁青年大叫著,但前面的巨漢就像沒有聽到一樣,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托托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只氣得他跺腳大罵。
“這蠢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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