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村陷入了困境之中。
或者說,不僅是上林村,整個濟州境內的村莊,都陷入了冬日無糧的困境。
這一日,云家一家人從山上砍柴回來,還沒有到家,便見村長帶著幾個人,腳步匆匆地往另一條小路上過去。
云莞頓覺奇怪,停下來打招呼:“村長,這么著急,這是去哪里呢?”
村長見到云莞,也只是應了一聲:“唉,阿莞砍柴回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腳步不停地往別處去:“你們劉二爺家出事了,我去看看!”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云莞原本也不將這個事兒放在心里,直到晚間,村里才傳出了消息。
云大伯一臉凝肅地說:“劉二爺家今日鬧著上吊自盡,若不是鄰居發現了,人差點救不過來了。”
一家人聽了,臉色大變:“怎么回事?”
“唉!”云大伯重重嘆了一口氣:“你們不知,前些日子,劉二爺大孫子去山里采藥,賺了些銀子,后來就經常進山,半個月前不慎從山上滑落,摔了腰,成日在床上一病不起,幾日前,人沒了,如今劉家窮得揭不開鍋,二爺想不開,日子過不下去了,拖家帶口要自盡,幸好被鄰居發現了。”
“這么嚴重啊。”云大娘瞪大了眼,“那人現在怎么樣了?”
“村長還在劉家安撫人呢,那哭聲,路過的人都聽得見。”
云大伯長長嘆一聲:“日子艱難,人不如豬狗,命比草賤,有什么辦法,幸好咱們家日子好過了,不然還不曉得是個什么樣。”
一家人聽罷,唏噓不已。
村里百來戶人家,大半都陷入了年荒的困境,還有半個多月便過年了,但卻半點過年的喜慶都沒有。
這一日,云莞從村外回來,路過一戶人家時,鼻尖通靈地聞看到那人家的院中里飄出一股熟悉的味道。
透過籬笆墻,便看到有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正在院子里燒火,待看清男孩扔進火爐里的東西是什么,以及明白那味道從何處飄來之后,云莞眼皮一跳,“等等!”
她什么也顧不上,沖進了別人家的院子,將那差點扔進火爐的,曬干的丹參給解救了出來:“這個東西,怎的能當成柴火來燒?”
“阿莞姐姐!”順子看到云莞沖進來,立刻站起來:“阿莞姐姐,你干嘛搶我家柴火!”
順子跟小琛差不多大,之前也去云家玩過,還吃過云莞送的桂花糕,但這會兒見到云莞搶自己的柴火,小家伙也不開心了。
“阿爹阿娘還沒砍柴回來,我沒有柴火燒紅薯,奶奶要餓壞啦!嗚嗚嗚嗚……”
云莞:“……”
她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姐姐沒有搶你的柴火,這不是柴火,是草藥呢,是丹參,值錢的,怎么當柴火燒了?”
“啊?”順子哭聲停止,淚眼朦朧地看云莞,他聽不懂什么是丹參,就聽懂了阿莞姐姐說這個他家拿來燒柴的東西值錢?
“柴火也值錢么?”
云莞失笑:“你不是柴火,是草藥,你不認識。”
“我家還有好多這個。”順子說著,從屋檐下一捆小小的柴火推里扒拉出了三四根一模一樣,被曬干了的丹參,上邊還有泥土,云莞看了,肉疼不已,“你家拿這個來燒柴?”
“嗯!”
云莞扶額,不過也不怪大家不認識這東西,看起來其貌不揚,曬干了之后確實如同柴火一般,她被氣笑了,她不常入山,但上次入山,偶爾也見一些并不怎么名貴,常見的草藥,料想上林村一帶氣候暖和,山林清秀,大約真的盛產一些常用藥材,沒想到連丹參這樣的草藥,也能被村民當成柴火燒。
“順子。”云莞蹲下來,與順子高度差不多一般:“這幾根草藥,姐姐買回家了,等你回來,記得個你爹娘說,這個不能拿去賣燒柴了啊,可以拿去賣錢的,金貴著呢。”
她從腰帶上解下錢袋子,數了數,將身上的兩百多個銅板,連著錢袋,一起給了順子:“這個姐姐拿回家了,等你爹娘回來,記得跟你爹娘說啊。”
她叮囑完了,又怕小孩兒不懂事,直接拉著她進屋,跟家里的老太太說了,老太太聽了,還不敢相信,幾根柴火竟然讓云家丫頭花了兩百多個銅板買下來,當下對云莞又是感激,又是不知所措,連連道謝,云莞無奈,讓順子跟著回家,給他裝了七八個饅頭拿回去吃。
云莞在順子家拿著兩百多個銅板外加一蒸籠饅頭買下了順子家幾根柴火的事情,不足一日,便在小小的上林村里傳開了。
上林村的村民從未想過,原來那長得跟柴火一樣的東西,竟然是可以賣出價錢的藥材,兩百文錢呢,省一點的,都能用到過年,能吃上肉啦!
結果,不等第二日一早,當晚,聽聞此事的人,手里拿著不少奇奇怪怪的樹根草根找上了云莞家,讓云莞辨認,手里的東西,是不是值錢的藥材,能不能換錢。
云莞哭笑不得,但那些東西,確實不是什么藥材,只是一般的草根,或許有些能煮涼茶喝罷了,最重要的是,她認識的藥材不算多,只是按著記憶,前世跟一個藥材商認識,進過山,了解過一點罷了。
但也不是沒有值錢的,云莞從一人手里拿過一坨東西,道:“這個還是田七,能止血止痛,活血化瘀,可以換錢的。”
“這個像是天麻,也是藥材,叔,你明日不如拿著去鎮上的藥店認一認,我怕自己說的未必準,雖然不算珍貴藥材,多少也能換些錢。”
聽到自己的東西能換錢,來的人不知有多高興。
“阿莞,真是多虧了你,咱們都不認識這些,山上東西多,以為就是雜草,原來還是藥材!”
“唉,我明日就拿去鎮上看看!”
“我明日也進山!”
村人如同看到了新的希望一般,第二天一早,云莞去鎮上,便跟著去了。
云莞原本要去一趟香滿樓,新酒第二次蒸餾,她自是要親自去看一眼的,便順便帶著昨日的那幾個村民去了一趟藥店,讓店鋪的老板辨認了一番。
云莞在太平鎮已經打出了名聲,這藥店掌柜,也是認識她的,見到她帶人過來,也沒有訛她的,當下辨認了藥材,便開出了價格,將村民手里的藥材全都買了下來,半斤多的田七,賺了四十多文錢,天麻賣得更好,村民喜不自勝,對云莞感激不盡,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回村上山采藥材去了。
上林村的背后,便是廣袤的山林,這里氣候溫和,正是生產藥材的好地方,這個發現,讓上林村的村民,在饑荒的時候,找到了換取銀兩的活物,一時間,入山采藥的村民,越發多了起來。
上林村的后山,最高也有兩三百來仗,加上如今是冬日,正是盛產冬麻與挖采丹參的好時候,從前村民不識丹參、不知天麻這樣的野草根部便是名貴的草藥,如今一經發現,大量山民進山采藥,未曾被人開采過的山林,正在悄悄地熱鬧起來。
與此同時,香滿樓第一批新酒經過第二次蒸餾與發酵之后,也終于開壇。
酒窖的溫度比云莞家廚房的溫度更好,顧庭買的材料也比云莞第一次釀酒的材料更好,這批酒的口感,讓她更加滿意。
顧庭更是高興得不行,新酒開壇,便立刻開始售賣,一時酒香香飄十里,在東瀾國惠帝十九年冬這一年,一壇名為“千山釀”的名釀,正在慢慢地進入世人的視野之中。
而上林村也在冬日找到了生機,勤奮一些的、有過經驗的村民,一日便能挖采到兩三斤冬麻,興沖沖地拿去鎮上出賣,可惜,沒有這方面的買賣經驗,被藥鋪的老板坑了一大半,不盡人意。
云莞聽說了此事,親自帶著村民去找相識的藥鋪掌柜,將藥材賣了個好價錢,沉甸甸的銅板在手,挖藥挖得手指皸裂的村民,差些當場落下熱淚,對云莞感激不盡。
有過這一出之后,村民們干脆將挖到的藥材,全部交給云莞,讓她拿去出賣。
云莞詫異不已,玩笑道:“你們不怕私吞了銀兩么,就這般信任我?”
“阿莞,我們信你,你若是那樣自私自利的小人,怎么會幫我們賣藥出去,更不會幫我們辨認藥材,讓我們上山采藥!”
“就是就是!”
“阿莞,我們信你,你家是做生意的,門道多,鎮上許多掌柜都認得你,你能幫我們賣藥,我們都感激著哩,咋會不信你!”
云莞笑道:“既然你們信我,那藥材我幫你們賣出去,不過,藥材有好壞優劣,一時一個價錢,不是每次價錢都一樣的。”
“我們知道,知道。”
“就是,賣菜的還有優劣呢,賣藥也是一個道理,你放心,叔嬸都信你呢!”
云莞雖然這樣應了下來,但還是記下了數據,也將藥材賣出去的狀況跟村民說清楚了,盡量減少誤會。
就這般過了十日,距離過年尚有十日的時間,上林村因著村民挖采藥材,竟在十日之間之內,一改往日困頓的局面,村民手里終于有了買米的余錢,這才稍稍有了過年的氣息。
也因著這一機遇,如今上林村人,一提及云莞,便笑灼顏開說:“阿莞可是我們上林村小福星、旺門女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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