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已經說出來了,可是,怎么圓謊,就又成了問題。
從夏侯雪處告辭出來之后,尉遲龍炎眉頭緊蹙,遲疑不決。恰此時,流螢也尋了借口離開來,找到龍炎,微微張口,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二人站立的距離明明甚遠,她卻驀地聽到了他的聲音響在耳畔。
“對不起,剛才居然害你跟我一塊兒說胡話!
“這話都說了,怎么也要變出個所謂能治妖毒的郎中來吧!不然這傷一直治不好,照樣引人懷疑,還平白讓小姐擔心記掛!绷魑炓嘤行o奈,輕聲說道,也不知以龍炎的耳力能不能聽得到她說話。
“你一定要,一直避著我躲著我嗎?”龍炎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傳到她耳邊的聲音卻未停。流螢猜測這可能是他的一種傳音法術,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得見。
“不然我又能怎么辦?我不能對不起小姐!绷魑灥。
“你就不能,為了你自己活一次嗎?”龍炎的聲音中似乎帶了些無奈。
“當年小姐救下我的時候,我的命,就是小姐的了,我……做不出對不起她的事情!闭f到后來,流螢的心中也多了些惆悵之意:“第一次見到小姐的時候,我才六歲,不知不覺的,就是十年過去了啊,小姐對我一直都那么好,像是我的親生姐姐一樣。我從小就知道,小姐她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小姐開心就好。所以,不管以什么名義,我都做不出背棄從前恩情的事情來!
“我……明白了!饼堁姿剖怯行└袊@:“流螢,你可以用你的小姐拒絕我,這是你的權力,可是,我自然也能夠選擇我的心意,就是像你猜測的那樣,無論你接受與否,都不會改變!
“所以,不要試圖將我推到夏侯雪那里去了,我做不到!
流螢忽的愣在當場,一時間,徹底失卻了語言。
“我理解你對于夏侯雪的感受,可是,能不能請你,也理解我一下,你以為,作為龍族,我動一次心,很容易么?”
聽到這句話,流螢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呆呆的,只是目送著那男子的背影消失在一地落花之間,再也不見。
怎么辦?
流螢倚著一棵花樹坐下,失神的看向天空。一片落花飄落到她的手心,帶著殘余的淺淡香氣,悠遠綿長。
“小丫頭,一個人在這里發什么呆呢?”忽的,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流螢抬起頭來,卻只見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閻王大叔,此時,他正拿著生死牌,笑吟吟地看著她:“看你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著實難得啊!”
“閻……王大人?”流螢愣在當場:“您,您怎么出現了?”
“唉,還不是因為龍炎那小子,我看他還能裝到什么時候,這不,忍不住了吧!那話都說出來了,我當然就得舍下老臉,替他圓這個謊了!”
“誒?”流螢一愣:“閻王,您的意思是?”
“老夫著實苦命喲!還得變成人類樣子給他裝郎中!你說說,我上輩子究竟得罪他什么了!”
流螢怔了怔,片刻,忽的笑出聲來。
她忽然覺得,這個閻王爺看上去似乎也有些可愛。
“唉唉唉,小丫頭,你說我也看這小子看了三百多年了,從來都是那副冷臉,也就看到你的時候稍微帶點兒笑模樣。對于他來說,你真的是很不同喲!不然他怎么會為你……”
“為我什么?”流螢敏感的抓住了閻王話中的關鍵詞。
“為你胡話假話,沒臉沒皮,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什么事都做出來了啊,哈哈!”閻王自覺失言,連忙干笑三聲,強行轉開了話題。
流螢用極度不信任的眼神緊盯著閻王,看了半天。
“還有,閻王大人,那您以前說過的我得命格特殊又是個什么意思啊?”
“啊哈哈,哈哈哈,小流螢啊,你看,今天天氣挺不錯的吧?”閻王繼續干笑,心道這丫頭沒事兒了這么聰明做什么,這再問下去,龍炎小子非要瞞著她的那件事情,他可就徹底瞞不住了啊!不過這個小丫頭倒是當真有趣,等她這輩子過完下了地府之后,倒是可以考慮將她留著跟他做個伴兒。
想到這里,他看向流螢的眼中便多了幾分慈愛,看得流螢全身一個激靈,只覺得脖子后面的冷汗呼啦一下全都冒了出來。
”嘖嘖,你先出府,就說我是你從外面請來的大夫,行了吧?“閻王忽然摸了摸胡子,慢悠悠帶著流螢走出夏侯府,自己也突然間變換了形象,從先前那個鬼氣森森的閻王爺,變成一個仙風道骨,背上背著個藥匣的郎中模樣。
流螢看得呆在當場,險些忘了給這位閻王郎中引薦。
“哎哎,小流螢,還不快點兒,小心龍炎那小子瞞不住了!”閻王看了流螢一眼,就差直接伸手推她進門了。
“啊,是是是!”流螢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用力點頭。
很快夏侯雪便頗有些懷疑的親自來請人,看到閻王郎中這幅仙風道骨,很像傳說中得道成仙世外高人的樣子,心中疑惑這才去了一些。
“這位便是夏侯夫人吧,”閻王高深莫測地笑著,向夏侯雪微微點頭:“老夫聽聞友人身中奇毒,有些放心不下,便托了這小丫頭進府診治,還請夫人通融一番!
“原來你就是夫君方才說的那位能解妖毒的郎中啊,”夏侯雪聽得這般自我介紹,心中疑惑盡消:“先生這邊請!
流螢看見閻王那副難得正經,有樣學樣的動作,努力控制著自己嘴角的笑容,做出一副同樣擔心記掛的樣子。
很快便到了龍炎的臥房,夏侯雪拖著流螢想要告辭出來,卻不料閻王高深莫測地伸出一只手指,微微一晃:“夫人有所不知,你這小丫鬟,依我看來,倒是有幾分本事,有她在我身邊幫忙打個下手之類的,我這傷治得說不定會更快一些!
夏侯雪依舊帶著疑惑,卻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放了他們進去。
等到夏侯雪為他們合上了門,流螢總算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抽搐了。
“閻王大人,我么這樣欺騙小姐,真的好嗎?”
“不然你覺得我們還能怎么辦?”閻王眉頭一豎,生氣道:“老夫看你這丫頭順眼不行?等會兒小心我說我要收你當徒弟!”
“呃……”流螢已經被眼前這位古里古怪的閻王弄得言語不能了,為什么這位閻王大人,偏偏就看她這么順眼呢?
“你敢!”正當她苦思冥想該如何應對的時候,尉遲龍炎的聲音驀然傳來。
流螢抬頭看去,卻只見尉遲龍炎大步從臥房走出來,看看流螢,又看看閻王:“你怎么在這里,你究竟跟她說什么了?”
“啊哈哈,龍炎,你小子別想這么多了,老夫答應你的事情就會做到。老夫當了這么多年的閻王,當然知道自己做出的承諾就要兌現了!這回還不是看不下去你這小子裝病裝得差點把自己賠進來,喊了這丫頭幫你打掩護的么。”
“最好是這樣,”龍炎冷哼一聲:“要是你說錯了話,小心我砸了你的閻王殿!”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三百年前你都砸過一次了,我主殿的牌匾到現在還是壞的,再砸一次,可真的就要了我的老命了!”閻王聽到這話連忙舉手投降:“你說說,上次也是因為這事,這次還是……你這讓老夫說你什么好。
“嗯?”尉遲龍炎眉頭一挑。
“啊哈哈,說多了,說多了!”閻王連忙干笑三聲,故作高深狀給龍炎診起脈來。
在郎中的幫助下,尉遲龍炎的傷果然以喜人的速度“好轉”起來。夏侯雪因之心頭喜悅,卻又不知該如何酬謝郎中,再三猶豫之下只好找到了流螢。
“流螢,那位閻先生治好了夫君的傷,可是,看他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也不像在意錢財這等身外物的,不知我該給他些什么好呢?”
“這……”流螢摸了摸頭,尷尬一笑:“我也不知道,閻……先生從來都沒說過,只說這是幫朋友治傷,酬勞就不用了!
說到這里,她實在忍不住想要吐槽了,閻王大叔為甚么沒事了非要變出這副仙風道骨的樣子,明明這幾天他在龍王大人房間里,除了吃就是睡,睡覺的時候還呼嚕聲震天響,根本沒干過真正意義上所謂“救人”的事情,小姐你真的是被他騙得很慘!
“可是,夫君病狀轉好,還多虧了這位閻先生,我們這般分毫報酬都不給,真的好嗎?”夏侯雪依舊有些猶豫。
“夏侯夫人不必擔憂,老夫不過是在友人有難之時出手相助罷了,救人本為仁義,自然也不要甚么報酬,夏侯夫人若是執意如此,便是折殺老夫了!闭f曹操,曹操就到,不多時,仙風道骨的閻王便撫著自己的一把胡子從尉遲龍炎臥房中踱步出來,真真是將所謂的世外高人派頭給學了個十成十。
夏侯雪嘆了口氣,懇切地對閻王說道:“那么,先生以后若有所求,妾身但無不允!
“要說這所謂的有所求,老夫倒還真的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夏侯夫人,”閻王撫著胡須溫和的笑道:“你這小丫鬟,做飯倒是做的不錯,以后老夫可要多多叨擾龍炎,讓這小丫鬟給我做些吃食了!
“就,就這么簡單?”夏侯雪怔了怔,看看流螢,心中有一種上當了的感覺油然而生。
虧她還以為流螢這丫頭是有什么特別的能力之類的,被這位老者看上,弄了半天,只是因為這位閻先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啊!
“那是自然,夏侯府自是對先生掃榻以待。”夏侯雪只覺得自己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福身向閻王作了揖,千恩萬謝的將人給送了出去。
“哎,小流螢,老夫看這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里趕得上你了啊,前些天你做的那個醬肘子,下回老夫來了別忘了再準備點,別忘了多放點祚醬。 绷魑災驹谙暮钛┥砗螅犞愅鮽鞯阶约憾叺恼f話聲,只覺得自己的臉皮發僵,尤其是在閻王說完了下一句話之后,她只覺得一陣寥落之感油然而生。
“嘿嘿嘿,小流螢,老夫裝郎中裝得還挺像的吧,老夫看你們人間的那些個話本戲曲的,那些神啊仙啊,世外高人的,不都是這副樣子嗎?”
流螢無語望蒼天,什么時候人間的戲曲話本之類,這么受這些陰間與修行人士的歡迎了?
***為了慶祝尉遲龍炎傷愈,夏侯雪一開心便在夏侯府操辦了賞秋宴,發帖邀請了所謂的“閻先生”以及城里的幾家名門。
夏侯府的景致是出了名的美麗,更何況,夏侯雪與其夫君的愛情故事,在城中的酒肆茶館中已然被說書人傳出了不下一百個版本,眾人都對這對新婚夫妻抱著些好奇,可惜成親沒多久尉遲龍炎便病倒了無法見客,夏侯雪只得推掉了所有來自各位老爺少爺,小姐夫人的請帖。
對于這所謂的賞秋宴,流螢倒是無甚意外,反而是主角之一的尉遲龍炎,眉頭蹙得緊緊,看著那張水紅請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這賞秋宴又是甚么意思,要見這么多外人,還要開上一天?”尉遲龍炎盯著請帖看了半天,目光又轉向放在一旁的一件云錦長袍,半柱香之后才無奈嘆氣:“成親了之后,怎么這么多麻煩事情!”
“夫君,夏侯府在整座城中都有威望,我又是夏侯府的獨女,這種迎來送往的事情,總歸是逃不過的。”夏侯雪也有些不好意思,歉疚地說道。
她又如何不知道尉遲龍炎的脾性,大約是先前的千年修行令得他慣于安靜,總不適應喧鬧場景,就連住處,都要了一棟單獨的小院落,平日里只有她與流螢才可進入。
“這……好罷!蔽具t龍炎看著夏侯雪那副帶著些委屈,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只好嘆著氣點了點頭:“賞秋宴那天,你來找我便是!
“夫君,”夏侯雪聽聞此話,驚喜不已地笑了開來:“你真好!”
尉遲龍炎也只能苦笑。
夏侯雪喜滋滋抱著新制的長袍離開了,不多時,流螢拎著食盒走進來,一眼便看到一臉苦相盯著請帖的尉遲龍炎。
“龍王大人,您的午飯……”流螢剛將食盒放上八仙桌,便看到尉遲龍炎像拿著什么臟東西一樣將請帖拿起來。
“這個什么賞秋宴,簡直太讓人難受了。小流螢,你們人類總要弄出這種又無聊又沒用的活動嗎?有那個時間,還真不如多看兩本話本,穩固一下修行呢!”眼看著龍王大人像個任性孩子一樣盯著食盒,流螢不由得愣了愣,卻只聽得他的抱怨:“小流螢,以前話本上從來沒說過,跟人成親了就要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啊,那些話本都是騙人的吧?”
“呃,也不是成了親就要參加這等宴會的,”流螢尷尬道:“因為小姐的身份特殊,乃是望族獨女,您又是她的夫君,這秋日宴只是其中的一個,以后還有不少諸如賞花宴,中秋宴,重陽宴之類的,去的多了,應該就習慣了罷!
“什么?”尉遲龍炎忽然發出了極其不符合身份的一聲慘叫:“啊,怎么這么多!想過個清靜日子,真的就這么難么?”
“可是成……親的時候,來的人不也很多嗎?”說到成親,流螢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卻也還是嘆著氣開口。
“成親的時候,我只是分出了一縷神魂去外堂答兌的!蔽具t龍炎悶悶道:“要是我本人,那般的被灌酒,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墒沁@一次,我恰恰傷處剛好力量有所不繼,分出的神魂無法維持太久,就只能自己去了,只希望那個什么秋日宴上沒有人再逼我喝酒了罷!”
“這……”流螢剛想說話,便聽到一個熟悉得讓她一頭冷汗的聲音。
“哎呦呦,龍炎,你這小子毛病怎么這么多。秋日宴這么好的機會,有好酒可以喝,有美人可以看,也就你臭小子不知道珍惜機會,別人想得要命的機會,你都玩兒命往外推!
“閻王大人。”流螢嘴角一抽,努力控制著面部表情對來人作了個揖。
“嘖嘖,小流螢,這么客氣作甚么!你看龍炎這小子,跟普通妖簡直完全不一樣,也就他能看不上小姐偏偏喜歡你這小丫頭,別人搶帖子搶破頭的秋日宴,他將它當坐牢。”閻王人未到聲先到,不多時,便拿著生死牌直接出現在臥房里,眼看著流螢一臉無奈,尉遲龍炎一臉苦悶,只覺得心情說不出的好:“怎么樣啊臭小子,現在知道后悔了吧?再這樣堅持個幾十年,我看你能不能堅持得住!”
“誰……誰說我后悔了!”尉遲龍炎忽然抬起頭來,著急萬分地頂了一句:“哼,不就是個秋日宴么,我去還不行。我就不信那幫什么公子小姐的還能吃了我!”
“嘖嘖嘖,”閻王手一搖,生死牌變成折扇,極耍帥地搖了幾搖:“你小子,真真的自作孽,不可活!”
“你胡說什么,要是她死了,我還不如去參加幾百次秋日宴!”尉遲龍炎咬牙切齒地看向閻王,卻不曾想到,他的這句傳音入密竟然被流螢給聽了個正著。
這是,什么意思?
流螢微微詫異,詢問的眼神即刻便投向了飯廳里的二位。
數天后,秋日宴。
宴會已然進行了大半,賓主盡興。此時夏侯府膳房之中正在備著晚膳后的餐點美酒,眾賓客便在主人夫婦的帶領下來到了花園之中。賓客們你來我往地閑游于夏侯府菊園里,彼時重陽將至,夏侯府有幾朵珍貴碧玉菊已然盛開,令眾賓客稱贊有加,暗嘆此行非虛,賞花賞景賞人,三者皆得。
尉遲龍炎一襲華美的靛藍錦袍,靜立于著一身水紅霞錦襦裙的夏侯雪身邊,面容平靜隱含笑意,無論誰看了,都會道一聲果真佳偶天成,暗贊此景只應天上有。
夏侯雪夫婦二人在前方與崔家夫婦閑談,流螢站在“閻先生”身邊,也不得不承認這場面果真才子佳人,惹眼至極。
“哎,小流螢,你看,龍炎那小子居然還能裝,裝到現在都沒發瘋,著實難得!”一臉看好戲狀的閻王大人悄悄對流螢打著小報告。
“這不是,挺正常的嗎?”流螢看著微笑得體的尉遲龍炎,亦是多了不少詫異。
“嘖嘖,沒想到你做人類之后目力都不夠了,沒看他頭頂全是汗啊!”閻王裝模做樣的感嘆道,說到一半忽然發現自己失言,連忙急急地閉了口,好在他轉眼去看,流螢的目光依舊鎖定在尉遲龍炎身上,帶著一絲全無法掩飾的關切。
少女的側臉娟秀寧靜,不算美,卻格外耐看。
閻王轉頭看了一會兒,不由得心下暗嘆。
多好的姑娘,怎么就偏偏攤上了這么個命格,唉……好在這世界上終有一人不顧一切,百年相護無悔無憾。
二人各有心思地立于樹下,不多時便看到夏侯雪攜著尉遲龍炎款款走近,見得流螢與“閻先生”一處,夏侯雪微微一笑。
“閻先生,多謝您賞光前來!毕暮钛└┥硇卸Y,閻王連忙擺了擺手,笑道:“夏侯夫人何須多禮,老夫看到這丫頭開心還來不及呢!
尉遲龍炎看了看閻王,又看了看一邊垂頭沉默的流螢,眼中倏忽閃過一絲難言的痛楚,微微張口,卻終是什么話都沒有說出來。
也難怪,閻王一直這樣照顧著她。想來,也是回憶起了前事罷!
在她第四世轉生的如今,記憶的封印便已然搖搖欲墜。
曾經的閻王,也只是在她的面前才像個老小孩一樣恣意開心。
“夫君,你怎么了,疲累了么?”似是察覺到了龍炎的短暫失神,夏侯雪挽上他的手臂低聲喚道。
“嗯?”尉遲龍炎回過神來,看了看身邊巧笑倩兮的美麗少婦,也只得微微一笑。
“沒什么,只是,有些不適應這氣氛。”龍炎垂眸道。
夏侯雪點了點頭,考慮片刻,又道:“夫君,如果實在不適應的話,用不用我讓流螢先送你回去?你重傷初愈,便是早些離席,也不會有人說出什么不是的!
“……也好!蔽具t龍炎看了看流螢與閻王的方向,點頭道。這般無聊的宴會,他也確實是因之倦怠不愿多留。
“流螢?”夏侯雪笑了笑,揚聲喚道。
“小姐,何事?”流螢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連忙加快了步子跑到夏侯雪身邊。
“你送夫君回去,我來招待閻先生便是!
“哦,好的!绷魑灴纯次具t龍炎面上隱藏的不耐,心中卻也不甚訝異,只是抬頭看向尉遲龍炎:“龍王大人……我們走罷!
尉遲龍炎沉默的移開了眼睛,卻不料,他的腳步剛起,隔壁竹園之中便傳來一陣女子的凄慘叫聲。
夏侯雪抬起頭來,怔怔不知為何。
尉遲龍炎和閻王同時抬起頭來,看向那尖叫聲傳來的方向。
有妖氣,絲絲縷縷逸散開來。凡人無法察覺,然而,修行日久的閻王與龍炎卻是在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就連流螢,都因為體質的關系察覺到了一絲不適。
不多時,一陣混亂由竹園開始,緊張的氣氛瞬間便傳遞開來,令得眾人紛紛趕往竹園。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夏侯雪很快反應過來,歉疚地對著閻王一笑:“實在抱歉了,閻先生,沒想到好好的賞花宴竟然亂起來!
“夏侯夫人,老夫與你同去,”閻王道:“此事不簡單!
“如此,便勞煩了。”夏侯雪嘆了口氣,抬腳便向竹園走去,尉遲龍炎沉思片刻,也隨著他們加快了腳步。
“小姐,龍王大人,閻……先生?”流螢眼看著眾人在自己面前紛紛離開,忙不迭的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竹園之中,一處偏僻的小筑外已然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眾賓客面路恐懼的竊竊私語,使得一旁的夏侯大人與夫人臉色深黑,似是在勉強克制著心中怒火。
“這是怎么回事?”夏侯雪這半個主人匆匆趕來,推開眾人來到小筑之前。
還沒等靠近,她便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抬眼一看,她嚇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卻只見那小筑之中竟有一具華服公子的尸體,看上去,那尸體衣冠不整,仿佛被硬生生嚇死在當場一般,目呲盡裂,表情甚是駭人。
“這是……李家的小公子!”流螢也駭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勉強控制住胸口的吐意開口說道。
龍炎卻早已見多了尸體,見慣不怪,只拿眼將那尸體一掃,便道:“沒錯,是被妖殺的,而且,應該是有幾百年道行了。”
流螢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再不想看那具怕人的尸體。
李家公子玩弄女子的惡名昭著,此番橫尸在此,還是這副衣冠不整,明顯便要擦槍上陣的樣子,卻也是咎由自取。只不過。他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偏偏就死在了夏侯府,秋日宴上,這不是明擺著給夏侯雪和龍炎這兩位東道主甩耳光么!
果不其然,夏侯雪臉色也慢慢難看起來,包括龍炎,都肅然了面色。
閻王走上前去細看那尸體,道:“這公子是被嚇死的,死前,還被人用類似于藤蔓的東西勒住了脖子致使其不能呼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橫死于此!
“誰,究竟是誰干的?”夏侯大人憤怒的目光對上閻王,厲聲問道。
“應該不是人!遍愅醯溃骸笆w上殘余著妖氣,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草木妖之類。”
“可能抓到那只惡妖?”夏侯雪亦氣得微微發抖。
“妖氣未散,那惡妖該是還未走遠,待老夫與龍炎小子前往探查一番!遍愅醯,抬眼看了看龍炎,卻見他的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只看向尸體頸間淺淺勒痕不曾作聲。
“如此甚好,就托付給老先生了!毕暮钛└┥碜饕,轉頭,繼續安慰哭天搶地非要求公道的李家來賓去了。
與此同時,流螢也終是有了些膽氣,慢慢張開眼睛,目光落在尸體脖子上。
細細的勒痕,尸體周圍亦是散落著幾片柳葉。只是,在這個秋色正濃的時候,居然還有這般新鮮的柳葉么?
流螢盯著那一片柳葉,卻突然覺得腦中一痛,莫名的熟悉感讓她踉蹌幾步,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樹干上,劇烈喘息不止。
***與此同時,龍炎與閻王也顧不得掩藏了,運起法術一個騰躍便飛出去老遠,留下一院子目瞪口呆的賓客相顧無言。
“那妖物道行高深,龍炎小子,你懲罰未去力量被封印,多加小心!遍愅蹰]目感覺著那一抹淡淡妖氣,收斂了平常的玩笑模樣,沉聲道。
“不必你說我也知道,”龍炎輕聲回答:“應該是只柳樹妖!
“往北邊去了,快來!”閻王忽的雙眼一睜,斷喝道,與此同時,足下使力,登時便飛出去老遠。
龍炎連忙跟上,卻莫名的,覺得那氣息有些熟識。
片刻之后便出了城,沖至郊外。那妖氣竟似故意引著他們前來似的,時隱時現,飄渺神秘。
循著那刻意的指引,閻王與尉遲龍炎很快便在郊外河邊看到了一株嫩綠的柳樹。此時明明季節已然到了仲秋,那柳葉卻依舊碧綠喜人,曼妙舒展著,搖落一地翠綠的葉兒。
“惡妖,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取人性命,該當何罪!”閻王已然恢復了那副拿著生死牌的大叔模樣,眼看著那柳妖不慌不忙的樣子,厲聲道。
“嘖嘖嘖,來的倒是快!”女子嬌笑聲泠泠傳來,緊接著,那柳樹搖身一變,竟成一位身著水綠蘿裙的明麗少女。
“你,你是……”尉遲龍炎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后退幾步:“你是,扶風?”
“尉遲公子,難得你還記得我啊,我還以為啊,你這嬌妻在懷享盡世間快活的負心人,早已忘記了我這小小柳妖呢!”
“你住口!”尉遲龍炎神色中多了幾分痛楚的郁怒,眼看著閻王的生死牌對著柳妖揮下,下意識的,竟是抬手去擋,用了自己的七分力量,擋下了那張劈向柳妖面門的生死牌。
“哈哈,哈哈哈。!”柳妖扶風張狂的笑著,明麗面容中多了幾分魅惑:“沒錯,我甘愿為魔,以人精氣為食倥傯三百年,也不過是想為我姐姐,討回一點公道罷了!
此時,就連閻王都住了手,看向柳妖的面容中多了幾分震驚。
“原來,是你……”
“尉遲龍炎,我笑你忘恩負義,不顧千魂鬼姬為你痛苦沉淪數百年,三生為奴為婢,頂天煞孤星之命,不得好死,而你卻嬌妻在懷,有了新人忘記舊人,你,于心何忍!”扶風長聲狂笑,笑中含淚:“若不是當年,千魂鬼姬自愿躍入忘川震懾眾鬼之前,悄悄送我去了人間,你是不是就連我這只小小柳妖,都不放過?”
尉遲龍炎只抬眼看向扶風,抿唇不言,雙手卻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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